明雲得了命令,應了一聲下了車。再回來的時候,就直接道:“已經通報過去,甘大人派人來接公子進去。”
“好,你去將馬車停到州衙中,躲一會雨,我就不用你伺候了。”方皓澤輕快地跳下車。
“方大人,小人奉甘知州命來接您進去。”一位年輕的胥吏走上前,恭敬地說道。
自從方皓澤在甘文耀組織的接風宴上樹立了威名,後來又用雷厲風行的手段處理了治水團隊面臨的一系列困境後,他的大名在吳州的官場早就傳開了。
不但甘文耀忌憚,官場中的底層官員和胥吏們更是半畏半敬,遇到方皓澤都十分恭敬。
“有勞了,打前邊帶路吧。”方皓澤微笑道。人得意不忘形,哪怕他知道對面這位胥吏對自己如此敬畏,也絲毫不會端著架子。
從四階的半神起步後,一直到高位的神袛,雖然已經脫離了凡人,但要是一再有出離心也不是好事。
此時,既然是凡人的身份,做著治理定江這件俗事,自然就要擺正心態,不能太過脫離凡俗了。
果然,那位胥吏聽到方皓澤說話這麼客氣,臉色更加敬畏起來:“不敢當,大人還請小心,今日突降大雨,從這裡到州衙川堂總有些水漬。”
方皓澤“嗯”了一聲,就跟著對方一路從州衙影壁處往裡走。一路上卻有突然分心了:這季節就快到雨季,若是工期再不開始,眼看著又要耽誤許多時間。
心裡有事,腳下不禁又加快了幾分,很快就到了州衙的川堂,這是衙門主官平時接人待物的主要場所。
“哎呀,什麼風將方大人給吹來了。”才進川堂,一團肥胖的黑影就掩住了視線,不用看,也知道是胖成一團的甘文耀。
這位吳州知州,原本也趁著大雨,還在川堂中休息,就想躲懶一天,誰知道下人來報:“治水巡查來訪。”
甫一聽到這消息,他心裡還犯嘀咕:“自從上次和七皇子談事時,遇到了這厲害人後,還沒見過他,怎麼他今日到衙門裡來找我了。”
此時,他對方皓澤還充滿忌憚,更因爲與湘夫人密謀的事情,心中隱隱害怕見到方皓澤,於是不顧矜持,先就殷勤地到門口迎接。
“甘大人,幾日不見,別來無恙。”方皓澤心裡其實並不待見這位三品的一州長官,他隱隱感覺對方有些惡意。
不過,既然對方這麼客氣,以三品官身主動迎接自己這六品官身,伸手不打笑臉人,方皓澤也禮貌得體地應了一聲。
“方大人說的見外話,如今你和七皇子、齊尚書一起來治水,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我只恨公務繁忙,不然一定要多見見你,怎麼敢幾日不見。”
甘文耀開了一句玩笑,臉上笑地更甚,眼睛又看著方皓澤:“不知方大人冒雨登門,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他這臉上雖然笑意不斷,眼神裡卻帶著探究。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次來的確是有事的。”方皓澤回了一句。
“但凡方大人的事情,我要是有能力,一定全力以赴。”甘文耀聽到了這話,將胸脯拍地震天響。
可是心裡卻暗暗道,要是對方開口要錢要物,自然是不能應了,不然湘夫人那裡不好交代。
定江水神殿一衆人,這幾天已經屢屢給我施壓,催促我儘快行動。這時沒有動作就算了,還對治水的團隊給予幫助,那湘夫人說不定就要對我施加報復了,這次還是敷衍過去吧。
“我即將所求的事情,對大人來說就是小事一樁了。”方皓澤過濾了對方那浮誇的演技,淡淡開口說。
“這幾日我們治水衙門已經梳理了工程要點,其中最重要的招工一項,也有了眉目。根據七皇子的意思,要借用吳州一些服徭役的名額,還請甘大人行一些方便。”
說完,方皓澤注視著甘文耀。
“哦,原來是這事情啊,這自然是應當啊。”甘文耀肥臉一抖,臉上居然有道掩不住熱情。
“此前大皇子治水,也借用了吳州不少名額,雖然今年水患嚴重,吳州自己也有不少工程,但七皇子和方大人既然開口,那吳州也責無旁貸的,不知道方大人要多少人呢?”
“我們這邊命人初步預算一番,估計要借用吳州一萬五千人。”方皓澤看了看突然熱情的甘文耀,心裡閃過一絲疑惑,但最終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繼續平靜地說。
“好說好說,一萬五千人,那我明日就命人造好花名冊,送到召樓中去。”
甘文耀點了點頭,滿口答應道。他眼神閃爍,也不知這時候想到了什麼。
“那我就代七皇子多謝大人了,今日雨大,卻讓我想起雨季將至,這就不在州衙中與大人敘話,要趕緊回去佈置一些。”方皓澤勉強說道。
隨後又著重點了一句:“治水一事,現在正是趕工期的時候,萬望大人上心,現在就等著人員到位了。”
“好說好說,明日送上名冊,我這邊會盡快挑選附近的人,後日就可以6續出,直接到治水沿線。”甘文耀笑著將方皓澤送出川堂。
他一直看著方皓澤走遠了,臉色才從熱情漸漸轉爲陰沉。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頭對身邊的人吩咐:“去一個人,到我家中通知大管家,今夜陪我出去一趟,現在叫他在家裡準備好。”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已經告辭的方皓澤,這時候正坐在回召樓的馬車上。
“公子,不是來州衙中要人嗎,怎麼這麼快就談好了?”明雲一邊趕車,一邊好奇地問。“那胖成豬一樣的甘大人,向來是鐵公雞的性格,一針一線都不肯給我們,現在這麼好說話了。”
“治水畢竟是朝廷的大事,吳州上下支持的心是有的,只是以往對方條件所限,這次服徭役的名額不稀缺,那甘文耀自然順水推舟幫忙了。”
馬車裡,方皓澤解釋了一番。只是他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這一番爲人開脫的表情,就很不正常了。
當然,明雲肯定是看不到了。他只是繼續嘟嚕:“別是不安好心。”
“這話你私下可以與我說,但是回到了召樓,不能散播。”方皓澤在車內眉頭一皺,語氣嚴厲斥責道。
頓了頓,方皓澤又緩和了聲音:“當然,爲了甄別這一萬多人的情況,我們也要有準備。先,明日對方交來花名冊,我要命你帶人仔細甄別,另外,我們家那些護衛們,這次也要暗中去做一些調查了。”
“知道你是爲我擔心,但是剛纔那樣的話,要是被七皇子等人聽到了,肯定會有些心理反應,對我們治水團隊不利。”
“公子說的我明白了,明日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去準備。”明雲這時知道自己失言,在車外慌忙回覆著。
“你注意就好。”車內,方皓澤應了一聲,隨後不再言語。他掀開馬車窗簾,目光看著大雨,又思考著事情,一時間竟然出了神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