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老人心臟猛地一顫，胸口就像壓了千萬斤重石。
羣魔當前，他不要面子的啊。
原本，林凡這般羞辱他，他是準備拼命一搏的，但林凡這隨手一個輕描淡寫的動作，徹底擊潰了他心理最後一道防線。
他當然怕死，但也有不怕死的時候，譬如現在，可他怕自己數百年的修爲，卻像那三個妖魔一樣，毫無價值，沒有任何意義，螻蟻般的死法。
對，就是螻蟻！
自己窮盡一生，才達到現在的成就，放在對方眼裡，居然只是一隻螻蟻，這太諷刺，也太恐怖。
敗了！
從這刻起，他徹底敗了，將再也不會生出背叛之心。
林凡隨口道：“他們三個有點兒骨氣，我估計他們做不出來，所以就不爲難他們，替他們做了決定，宰了他們。這叫求仁得仁，也算完成他們的心願。黑心老狗，你的選擇呢？”
“汪！汪汪！汪汪汪！”
沒有任何猶豫，黑心老人第一時間趴在地上，諂媚地討好，學狗叫了起來。
羣魔愕然。
現場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這一刻，他們並沒有心理上的喜悅，更沒有嘲諷蔑視，有的，只是脣亡齒寒的悲憫。
他們想到了自己，此刻的黑心老人便是不久之後的自己。
林凡嗤笑一聲，道：“你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跳樑小醜！”跟著淡淡掃了一下南區羣魔，道，“你們呢？”
“汪！汪汪！汪汪汪！”
唰的一下，窸窸窣窣，幾乎是同一時間，剩下那些妖魔，絕大多數全跪了下去。
粗略一掃，只有十來人堅持沒跪。
林凡一句廢話沒有，拂袖一揮，默唸法訣，輕描淡寫將之斬殺，元神全都收進了噬魂幡，變成了四象囚魂池的養料。
四象囚魂池，煉化的元神越多，禁錮元神的能力便越強，這是一個良性循環，也跟使用者的修爲息息相關，超過了一個度，會直接爆開，並且反噬宿主。
林凡他並沒殺黑心老人，只因他今天過來並不是爲了殺人。
當然，他也殺了人。
但是，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天下正道，不單單只是蜀山，他必須集結十萬大山這羣妖魔，讓他們衝鋒陷陣，殺的目的是收復。對付這羣自私自利之輩，說教完全沒用，他們只認拳頭。
到目前來說，效果很好。
林凡目光淡淡掃了四下，四下膽顫，木王孫瞳仁縮了縮，謹慎又謹慎道：“林老大，這是你南區的事，是他們要反你，跟我們可沒有任何關係。”
“匆匆數百年，想不到蜀山竟出了林兄這等驚才絕豔之輩。林兄，你可還記得我這老友？”就在這時，一聲極富磁性的輕笑，突然從羣魔中傳了出來。
聲音來自木王孫身後，一個八十公分左右的侏儒。
啵的一下，他身體突然四分五裂，變成了無數三到十公分高低的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些明顯是一家幾口。
轟的一下，突然在現場鋪開。
密密麻麻，漫山遍野，氣勢磅礴。細細一數，竟有數十萬之衆。
唰的一下，所有小人都擡起頭，盯著林凡。
妙絕魔君！
羣魔微微一怔，他們還在這裡等妙絕魔君出關，卻沒想到對方非但早就出關，而且還混在他們當中。
羣魔伏倒在地，恭敬道：“我等見過魔君！”
林凡神色不變，細細一想，自己以前還真跟這個魔君交過手，但頗爲幾分不打不相識的意思，兩人打著打著就生出了友誼，灑然一笑，說道：“自然記得，數百年不見，任兄你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數十萬小人臉上全都帶著笑意，齊齊發聲：“但林兄卻已非是當年長生，修爲更上一層，該我恭賀你纔是。”
稍稍一頓，妙絕魔君道：“林兄，你可還有其他事要吩咐他們？”
“沒了。”林凡微微一笑。心思通明，立即明白過來。
對方早就在場，可一直等自己玩爽了這才現身，面子已經給夠了，他當然也要投桃報李。
“多謝。”妙絕魔君跟著道：“你們先退下，我跟林兄有事相商。”
“是。”
妙絕魔君一聲令下，羣魔頓首，頃刻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唧唧咋咋一陣聲響，數十萬小人分散開來，或鑽入地下，或爬上樹幹，或朝遠處而去，都是以家庭爲單位，十來人一組，一組負責一方區域。
林凡瞭然，這就是妙絕魔君掌控十萬大山的法子了。
“林兄，這邊請。”遠處忽然出現一個青衫年輕人。
他衝林凡微微一笑。
但見這年輕人五官菱角分明，銳利非常，但一舉一動卻溫文儒雅，予人一種和煦如風的感覺，令人不由心生親近之意，氣質絕塵，溫潤如玉。
他叫任平生，這是他才化形爲人時取的名字。
在“妙絕魔君”這個稱號名動正邪兩道前，這纔是他的名號，悠悠數百年，在時間的長河中，外人只當他是魔君，至於本名，已沒有多少人知道。
一個亭子，亭子中有石桌，桌子上有一壺黃酒，兩個青瓷酒杯。
林凡一個閃身，身影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現在四角亭中，妙絕魔君也是一般。
妙絕魔君雙指併攏，輕輕一揮，那一壺黃酒便分出兩根水箭，分向兩個酒杯射去，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弧度，緩緩落入酒杯。
黃酒。
這是當年兩人化敵爲友，坐在一起，第一次飲的酒。
恍若隔世。
妙絕魔君是否也有此念林凡不知道，他只知道對自己來說，的確是恍若隔世，端起一杯酒，微微一笑，道：“任兄，我已非當年的我，你還當我是朋友？”
妙絕魔君輕笑道：“過去事，今日人，無論你如何改變，過去你我坐在一處，共飲這黃酒的時間是不會改變的，至少那時你我是朋友。不論你怎麼變，這都是已定事實，是你無法改變的。”
很繞口，但也的確如此。
林凡笑了起來，一飲而盡。
妙絕魔君亦是如此，微微輕嘆，道：“若非因我、金蟬，其實你本可繼承蜀山道統，爲正道領袖。但你偏偏不，任平生，任平生，這三個字實該送給你。”
若羣魔在此，怕是要驚得眼珠子掉下來，他們本想依靠妙絕魔君誅殺林凡，卻沒想到林凡竟與妙絕魔君有這般深厚的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