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興把設計圖紙放到一邊拍拍自己旁邊的沙發:“來,坐這老爸跟你聊聊。”
沈燁軒穿好衣服做到沙發上說:“呦,老爺子,咱倆得有個好多年沒聊過了。我記得上次你和我說這話還是我初中早戀那會兒。”
“嘖——別耍貧嘴。”
沈國興點燃了一顆香菸深吸了一口:“最近我看得出來,你是對我有意見。”
“沒有啊?”
“沒有?以前你沒事就往老子的臥室跑跟我這個那個的胡侃。最近你就上次遇到困難了和我說幾句話,就連日常交流都比以前簡單了。”
“沒有吧。”沈燁軒笑著否認。
“沒有麼?我知道,自從你知道我和劉彤的事以後你對我的態度就變了。我明白,可能是我讓你失望了。”
“沒有,真沒有。”
“你聽我把話說完。看你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我覺得和你說這些你也會理解。這件事情上來講是劉彤主動的,你也知道,你媽走得早。你老爸作爲一個男人總是有些生理需求的,這包養一個怎麼說也比出去嫖強吧。況且這是個你情我願的事。至於她和陸家騏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沈燁軒聽了沈國興的話說:“其實我不反對你重新找一個,但是你不覺得找一個太小的有罪惡感麼?最起碼你也找個超過30的吧。”
“行,這事兒就到這了。我找你談話還有另外一個事,關於劉彤泄漏公司機密給綺麗的事我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但是今天陸家騏給我打電話讓我放過劉彤和他的弟弟。這件事你怎麼看?”
“陸家騏替劉彤求情?不會吧。”
“我也挺意外的,可是下午他打來的電話就是這麼說的啊。”
沈燁軒想了想:“那老爸你就放他們一馬吧。畢竟這個設計也是陸家騏做的。我想陸家騏既然爲劉彤求情自然有他的道理。況且有了葉澀系列綺麗公司已經徹底被瑞麒打垮了。”
沈國興點點頭:“那好,就這麼辦。你去洗澡吧。早點睡覺,別每天玩電腦玩到那麼晚。”
還沒等進浴室沈燁軒就接到了沈茜的電話。
“喂?沈茜,什麼事啊?”
“哦,沒什麼事,你有陸家騏的電話麼?”
“有啊!”
“那你能給我麼?”
“哦,好我一會發給你。”
秋天的落葉彷彿一隻只枯乾的死蝶,殘破地在風中搖曳著緩緩墜落。光禿禿的樹上灰褐色的枝椏就像一雙雙乾癟的手,垂直伸向天空在做最後的祈禱。自古逢秋悲寂寥,或許人永遠都無法在這個蕭索的季節裡找到春天裡蓬勃的心情,縱然它滿載著收穫的喜悅。
陸家騏蹲在看著模具壓制出來的鞋幫和鞋頭愁容滿面的:“實在是不行了,這壓制出來的紋路都不清晰根本就達不到要求。”
李師傅也蹲下來看了看說:“如果想要清晰,橡膠就一定要在硬一點。這就要在過硫階段下一些功夫了。我看了一下。沈廠長頂的這批膠的質量還是很不錯的,應該可以打到你要的效果。”
“我對這個硫化的概念還是不太瞭解,這方面您是行家,就看你的了”
李師傅點點頭:“現在的鞋子爲了產量根本不會好好做這些的,我原來在老廠的時候做的鞋子幾乎兩年都不會斷幫的,現在的呢?不到仨月,折底兒了……”
正說話間,沈燁軒來到了廠房門前衝著裡面喊:“陸家騏——你那邊搞完沒有,布料廠那邊打電話來讓咱們去看看料子行不行。”
陸家驥站起身來說:“那我就先去看看布料,這邊就全拜託李師傅您了。”
“好,你忙你的去吧。”
陸家騏走出廠房和沈燁軒上了他的比亞迪S6,汽車駛出廠區開向比郊區更加郊區的地方。
“定製的布料這麼快就弄好了?”
“只是樣品,得我們滿意了才能開始批量生產的。”
陸家驥把車內的空調稍微開大了一些。
“怎麼了,有點冷麼?”
“嗯,最近有點感冒。”
沈燁軒關心的說:“身體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鞋子下個星期纔會投產,不用太著急。”
“下個星期?鬼知道我還有多少個下個星期。”陸家驥嘟囔著衝口袋裡掏出紙巾擦了擦鼻子。
沈燁軒看了看陸家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淡然的表情讓沈燁軒的心裡微微發酸。像是被人緊緊地攥住了一樣:“你別這麼說……”
陸家驥輕輕的笑了:“放心吧,我沒事的。其實我早就看開了,也知足了,有的人可能窮極一生也無法達到自己的夢想,而現在的我卻已經馬上就要觸及到我的夢想了。這還要感謝你……”
沈燁軒的臉上又一次掛上了那種人畜無害的微笑:“咱們說點輕鬆的吧,你知道麼?昨天晚上我妹沈茜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你哥的電話呢,看來她是真的喜歡上你哥了。”
讓沈燁軒沒有預料到的是,陸家驥聽了這話表情更加凝重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件壞事還是件好事,自從出了劉彤這檔子事兒以後他就變成了一個工作狂,那感覺就好像全世界所有的事都不如事業有成重要,後來在我和他的交流中我瞭解到,他的愛情觀似乎已經被顛覆了。每次我跟他提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觀點幾乎都是男人只有擁有了權利,金錢和地位才能配擁有自己的愛情。”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沈茜對他有所表示的話,他會拒絕?”
陸家驥輕嘆了一聲說:“其實他是一個特別脆弱的人,脆弱到只要受了一次傷害就會把自己狠狠地封閉起來不再讓任何人接觸。”
“其實愛在情裡,哪有人會真的堅強。”
陸家騏透過窗口看著窗外雲朵流轉的天空突然就回憶起與劉彤在大學時經歷的點點滴滴。
那些幸福的,快樂地,浪漫的,甚至是悲傷的,失落的,憤怒的。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就如同一部老舊的默片,沉默著沒有聲音,只是一幕幕從眼前劃過,每一幀都似細小的刀子,劃在心上隱隱地痛。
有人說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傷口,可是留下的疤痕卻會隨著時間的累積和沉澱顯得越發清晰,醒目。
陸家騏放下手裡的筆仰躺在椅子上,微瞇著眼睛看著雲朵後面露出來的天空,那裡一片澄淨。
手機嗡嗡的聲響把陸家騏從回憶裡喚醒。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號碼——很陌生。
沈茜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要打電話給陸家騏約他出來。
對於重來沒有過感情經歷的沈茜來說,愛情是一種被神聖了的東西,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圍繞在她身邊的男生總是近乎諂媚般的討好她,但是這卻只能讓她覺得噁心。
可以說這是她第一次對男生動了感情,從看到他設計時的崇拜,再到見到本人時被他那種幽默吸引。再到後來因爲陸家騏英氣的眉宇間悄然流露出的傷感而微微心痛。
或許是因爲家裡人都寵著她的原因吧,沈茜從小就是敢作敢爲的性格,但是在心動的人面前她卻心慌得生怕說錯了半個字。
她想好了一個理由後下定決心,狠狠的按下了手機的撥號鍵,聽著裡面傳來嘟——嘟——的聲音,沈茜覺得自己的心裡像是裝了一隻打了興奮劑的猴子。
“喂,您好。”
“啊,你是陸家騏吧。”沈茜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控制著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是那麼緊張。
“我是沈茜,是這樣,今天我們雜誌社的同事給了我兩張電影票,但是我的朋友都沒有時間,你能不能陪我去看啊?”
“哦,你是怎麼知道我電話的?”
“啊,那個。是我哥給我的。”
陸家騏想了一會回答說:“那個……我今天手頭的工作有點多,可能要很晚……”
“沒事沒事,電影是晚上9點的,那個時候你肯定下班了。”
陸家騏沉默著想找個理由拒絕她。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晚上9點睿映國際影院。我等你哦。”
說完沈茜便掛了電話:“我要兩張今天晚上9點的電影票,隨便什麼電影都行。”
“嗯,這布料倒是蠻結實的,但是顏色不夠清亮。”
“清亮?”布料廠的人似乎不太明白陸家驥的意思。
陸家驥指著窗口那裡的天空拿著手裡的布料對比著說:“看見了麼?我要的就是現在天空上這種顏色,你們這個布料整體稍顯昏暗,藍色也有點深。所以沒有那種澄澈透亮的感覺。”
布料廠的技術工人點頭說:“哦,我明白了。我們會盡快做出新的樣品的。”
開車往回走的時候沈燁軒對陸家驥說:“沒想到這布料和橡膠你都不滿意,我還以爲這兩部分是最簡單的呢。”
陸家驥看著手中的那塊布料說:“並不是我要求苛刻,如果這樣的話,那我這個設計,就毫無意義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沈燁軒那明媚的笑容說:“你爲什麼整天都是這麼笑瞇瞇的?難道你就沒有什麼傷心事兒麼?”
沈燁軒笑得更加明媚了,一如早春三月的陽光:“我也有啊,可是有些悲傷並不是用表情就能表達的。”
曾經有人用固若金湯,水泄不通八個字形容下班時L市二環路上擁堵的景象。那些能在這個時間段擠上地鐵的女人也被譽爲“純爺們,真漢子。”似乎再艱難的路程也無法這些阻擋歸心似箭的人們。
穆一看著已經擠滿了人的公交車心裡有一些糾結,她往後退了一步準備等下一輛。
“穆一,穆一。”
穆一回頭看見沈燁軒正從車裡伸出頭來喊她:“誒?你怎麼來了?”
“我特意來找你的,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走吧,我請你吃飯。”
在餐廳裡沈燁軒看著臉色仍舊有些憔悴的穆一說:“怎麼樣?最近你還好麼?”
穆一苦澀地一笑:“還好……”
勉強的人談承諾,適不適合?想流淚就微笑說,不算什麼。那一道褪色傷口,是她的天色……
穆一聽著餐廳裡放的這首歌擡起頭來問沈燁軒:“你知道這首歌叫什麼麼?”
“戚薇的《放開愛》”
“放開愛?這名字取得真好。放開,真的是愛麼?”
穆一的視線轉向窗外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頭,那些人在漸漸垂下的暮色裡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