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你只要不出聲

轉眼到了休賽期的最後一天，已經沒有時間再試離心艙了，瑞恩帶著伊蘭直接上機甲。還是最初的那套動作，瑞恩戰戰兢兢地啓用二級速度，隨時準備著伊蘭會尖叫嘔吐，結果伊蘭除了有些胸悶，居然沒暈也沒吐。瑞恩接著提速到三級，這是學生機甲比賽的常規速度，開始前他還惡狠狠地對伊蘭說道：“這個速度你要是不行，我就把你再扔回離心艙。”

伊蘭撐住了，她背靠座位，緊閉雙眼，捂住嘴巴，面色發白，但實實在在撐到了最後一個動作。瑞恩簡直是狂喜，儘管伊蘭爬下舷梯的動作抖抖晃晃，看似腿腳無力，他也滿意了，還好心地先行下了機甲，站地上接了她一把。把伊蘭送到營養艙泡完一遍，瑞恩又拉著恢復如初的伊蘭上了機甲，連續使兩遍三級速度，伊蘭的狀態倒越來越適應。

午餐時分，伊蘭和瑞恩先到了餐廳，其他人還沒有過來。兩人取了營養劑，伊蘭自往廚房裡去。

“美女。”瑞恩叫住她，“裡面有事？最好快點。”

伊蘭心想瑞恩恐怕有訓練計劃，遂搖頭說道：“沒什麼事，只是進去看看。”

“抓緊時間，我們還要訓練。”瑞恩交代道。

伊蘭例行到廚房巡視一圈，這些天都向主辦方訂營養劑，她自己沒有開伙，廚房纖塵不染，她略略看過，很快出去。餐廳裡仍舊只有瑞恩一人，坐在偌大的餐桌一角，顯得形單影隻，倒沒有了在人堆裡的狂拽樣，伊蘭一閃念，缺了搭檔的他看上去挺孤苦。

瑞恩擡頭看見伊蘭，當即笑道：“喲，動作還挺快。”他一張口，哪裡還有剛剛獨坐一角的悽清樣？當下就把伊蘭的同情心給打沒了，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是漫不經心的，語氣是不著調的，說話內容即使在夸人，還是批判式的。

伊蘭順勢在他對面坐下，問道：“下午怎麼訓練？”

“上午你表現不錯，下午我準備帶你出來見人，我們和隊伍磨合一下。”瑞恩還是在誇伊蘭，說出的話卻令伊蘭越發堵得慌。

伊蘭沒接話，默默吸著營養劑。

短暫的沉默過後，瑞恩忽道：“美女，謝謝你肯代替阿頎上場。”這回他的語調很正常，神情是認真的。

伊蘭盯著他瞧好幾下，確認他說的是真心話，微笑道：“圖朵也是我的大學。”

瑞恩突地笑出來：“美女，集體榮譽感我們都有，你直說就行了，何必這麼委婉？”

伊蘭瞪視著瑞恩，埋頭吸了一口營養劑，沒吭聲。她現今覺得機甲精英們於機甲操作上天資卓越，於言語交流上可能都有些短處，怎的一個兩個說話都讓人極其憋悶？

瑞恩卻是誤會了伊蘭的表情，以爲她沉默寡言是在爲上場惶恐，現如今再不情願，伊蘭也是他的臨時搭檔，當即曲指扣了兩下桌面，伊蘭聞聲擡頭，他揚揚下巴說道：“美女，明天你跟著我上場，只要你和今天差不多，我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我們能撐過比賽。”

伊蘭琢磨這話的意思有些彆扭，什麼叫他不會有大問題？不該關注她有沒有大問題麼？她氣悶地又吸一口營養劑，鼻腔裡輕嗯一聲。

瑞恩瞟她一眼，繼續說道：“放心好了。”

伊蘭瞅瞅他，這句話說得中聽，她暗想瑞恩雖說話裡話外埋汰人，但總而言之還是在鼓勵她，不由欣慰了幾分，含笑點頭道：“我會盡力。”

“不用，你只要不出聲就行。”瑞恩痞笑道。

伊蘭登時氣得又狠吸了一口營養劑，不搭茬。

“怕什麼？沒有我們過不了的比賽，我們絕不會墊底。”說著，瑞恩也猛吸了一口營養劑。

伊蘭卻笑了，敢情瑞恩也在懸心，說這麼多無非在自我安慰給他自己壯膽罷了，她心氣瞬間平了：“我沒有怕，比賽有你們呢，我正在練習不出聲。”受了瑞恩這麼多氣，她小小地回了個軟釘子。

瑞恩不意伊蘭也會頂人，自伊蘭吐他一身後，許是心虛抱歉，她對他的態度稱得上恭謹溫順，訓練時讓幹啥就幹啥，絕無二話。這時他呆愣片刻，瞅著伊蘭直髮笑，意味不明地說道：“美女，你行。”

伊蘭望著他，笑得極溫婉，兩人和和氣氣脈脈無語含笑對視間，門口處機甲隊員魚貫而入，瑞恩轉頭去和大家打招呼。

“伊蘭，上午怎麼樣？”麗塔拿著營養劑，坐到了伊蘭身邊。

“比之前可能好點。”伊蘭說得分外謙虛。

“她還行。”瑞恩插話道，在衆人面前倒是不吝誇讚。他合掌拍兩下，示意大家安靜，揚聲說道，“各位聽好，下午一點，我正式迴歸，大家一起訓練。”說完，朝伊蘭一甩頭：“美女，走人，我們抓緊時間再練一次。”

伊蘭依言起身離座，恰與取了營養劑走過來的霍斯北迎面對上，他很有禮貌地側讓一邊，朝伊蘭輕輕頷首致意。伊蘭露了一個微笑迴應，快步跟著瑞恩出門。

下午一點，瑞恩招呼大家一起做集體操。伊蘭坐著，一邊欣賞著機甲隊列的動作，一邊聽他們在隊頻裡交換指令信息，可能有了分心的事物，並沒有很強烈的不適感，總體而言，乾坐著等到比賽結束是可以了。

伊蘭以爲訓練到此結束，卻不料瑞恩在隊頻裡說道：“我們進入下一階段訓練項目，要求所有機甲之間的距離拉大一倍，任何時候都必須保持動作的流暢性和穩定性。現在開始。”

伊蘭正襟危坐，開始神遊太虛。她發現如果自己心裡頭想些別的事情，不要老把注意力集中在機甲上，時間就過得很快，不舒服的感覺也要減輕很多。瑞恩眼角餘光一掃伊蘭，手中兀自忙著，忽然機甲往上一躍，又快速下蹲。隊頻裡就響起一聲短促的驚叫，聲音高亢又馬上被人捂住嘴巴。幾乎所有人都身形一頓，只聽瑞恩在隊頻裡輕笑一聲：“大家聽見了嗎？這個訓練項目就是伊蘭的尖叫。希望大家能夠習慣，記住我的話，任何時候必須保持動作的流暢性和穩定性。兄弟們，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

“瑞恩，你太惡劣了。”伊蘭忍無可忍，不滿的控訴脫口而出。

“伊蘭，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不是我的形象，而是你自己的。”說完，瑞恩就來了個720度快速旋轉。速度已經達到四級，學生機甲的最高速度。伊蘭不受控制地尖叫出聲，然後死命捂嘴。機甲的動作平緩下來的時候，她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還好吧？”瑞恩問道，語氣中盡是調侃之意。

“放心，死不了。”伊蘭虛弱地回答。

“那我們繼續。”

“你不讓我泡會營養艙嗎？”

“比賽中間沒有營養艙。”瑞恩正色說道。

“好吧，繼續。”伊蘭無力地點頭。

又進行了一連串的動作，伊蘭有了心理準備，一直捂著嘴，即使難受，也不讓自己出聲。

“你偶爾可以放下手的，現在的動作又不急，不需要尖叫。”瑞恩看一眼緊張防備的伊蘭，嘲笑道。

“瑞恩，有沒有人對你說過，其實你很惡毒？”伊蘭放下手，現在的動作的確能承受，她也有心思回敬瑞恩了。

瑞恩故作無辜狀：“我只是在說實話。”

伊蘭沉默了一下，問道：“瑞恩，你在訓練時從來沒有失控尖叫過嗎？”

“有的。”瑞恩笑道，“剛開始離心艙訓練時我叫過。”

“啊？你也會？看不出來。”伊蘭有些驚訝。

“我叫是因爲不滿，時間太短不過癮。”瑞恩洋洋得意地說道。

伊蘭忍不住斜他一眼：“你就是個變態。”

“哈哈哈，”瑞恩爆出大笑，促狹地說道，“伊蘭，說話小心哦，大家都聽見你在罵人。”

“什麼意思？隊頻你一直開著？我以爲只有你下指令時纔開。”伊蘭氣急。

“伊蘭，我是隊長，我的通信頻道當然要一直保持暢通。”

“那你還跟我閒聊，你不怕影響其他人嗎？”

“影響其他人的是你的尖叫，我怕比賽時他們被你冷不丁一嚇給摔倒了，這不正在訓練嗎？你看，我讓他們各自保持安全距離，就是防止大家撞一堆。”瑞恩調侃道。

伊蘭氣惱地沒接嘴，無奈地想著這是實情。瑞恩的機甲隨後快速曲膝，她心裡沒準備，悶哼了一聲。隊頻裡霍斯北清冷的聲音響起：“瑞恩，你和伊蘭說話的時候，b2和c3兩個動作她沒叫。”

“哦，聽見小霍的話沒？我們應該多聊聊天。”瑞恩嬉皮笑臉地對伊蘭說道。他還真聽進去了，一路和伊蘭亂扯。兩人不知怎地說到美食，伊蘭對這個話題比較有說頭，加上她也想有意識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賣力向瑞恩介紹著各種食材。

最後瑞恩讓大家停下來時，似笑非笑地對伊蘭說道：“今天你荼毒了所有人。”

現在伊蘭和他話趕話已經漸成習慣，立刻接了下句：“其中有你的一半。”兩人眼瞪眼，結束了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