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體的全面激活,就算是南雲(yún)城中,也免不了一場騷亂。好在城中的成員身邊比較單純,絕大多數(shù)都是最先屬於南雲(yún)島的那一撥弟子,因爲遠離西海之心,這些人極少有接觸到寄生體的機會。問題多是出在了犀蕶之亂後的虔誠追隨秦玄煜的百十號各方修士身上。而在南雲(yún)城中,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無法躲過器靈矛狹的眼睛,那十餘頭寄生體纔剛剛被激活,還沒來得及傷人,就被一股股紅色光柱束縛後,全都圈禁在了水晶宮殿前的廣場上。幾乎是在沒有什麼損失的情況下就平息了事態(tài)。
趙河,齊青雲(yún)雖說是被留下暫時幫忙打理南雲(yún)城,但在器靈矛狹面前,二人都沒有多少插手的餘地,只是前後忙活著安撫其他弟子。
從那次楊玄囂認真丟下一句話後,蠻錘便開始努力地學著收斂心性,但風風火火的性格一時三刻很難說改就改,此時悶頭衝進水晶宮內(nèi)一間類似密室的屋子,也不管其他,便火急火燎地嚷嚷道:“秦師姐,發(fā)瘋的人都被矛老爹給制住了,要怎麼處置他們?一共十七人,其中還有老古,你快去看……看……”
那位就算在人後,也被蠻錘改口作師姐的少女正站在一張水晶案臺前,一手捻著一根戲如髮絲的銀針,一手輕輕壓按著水晶案臺上躺著的一名赤裸女子的胸口,非常小心地確認著下針的位置。饒是她醫(yī)術(shù)精湛,但每一針的拿捏仍是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捻動銀針的小手在微微顫抖著,好幾次眼看針尖就要入肉時,她又飛快的縮手回來,就這樣再三猶豫了許久,才最終將銀針送入了那赤裸女子胸口的某個並非穴位的特殊位置。
沒有回頭,她只是輕輕說了一聲:“矛爺爺知道該怎麼做,你們聽他的就好了。”
“她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沒有在人前露面,難道一直都待在這裡?”蠻錘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絲酸澀的壓抑。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那未及發(fā)育還有些矮小的身子已經(jīng)非常疲憊,汗水浸透了那件樸素的粗麻布衫,粘著身子,讓她越發(fā)顯得纖瘦。這個本該被大家捧在手心寵溺有佳的小妹妹,怎麼就突然成了要擔負這麼多重擔的秦城主?
重重抽了抽鼻子,蠻錘並沒有在聲音裡顯露出情緒上的起伏,很是乾脆地答了一句:“你放心,外面有我們幾個大老爺們瞧著,出不了什麼亂子。”
沒有迴應(yīng),少女已經(jīng)捻起了另一根銀針。
蠻錘有些躊躇,目光不自覺地又朝前延伸了半步。正落在了那赤裸女子的身上,但此時他的眼中卻沒有半點關(guān)於男女之事的猥褻念頭,甚至連那女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沒有思量。
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只有那具身體上被密密麻麻插滿的銀針!這些總數(shù)不下一千的銀針,每一根都是少女城主殫精竭慮的成果。匯聚一處,那便是少女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心血的結(jié)晶。蠻錘只感覺頭皮發(fā)麻,胸中的壓抑也變得越發(fā)沉重。使勁撓了撓頭皮,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xù)想下去。急急忙忙地收回視線,又急急忙忙轉(zhuǎn)出了屋外。
廣場上,類似於罡氣卻不是罡氣的紅色屏障立起四面高牆,將十七頭行屍走肉困在了當中。
蠻錘走出水晶宮,與趙河、齊青雲(yún)呼喚了一個眼色。隨即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器靈矛狹身邊,詢問道:“矛老爹,你可瞧出什麼端倪沒有?”
老人像是置若罔聞,只是慢慢操控著廣場上的建築往四周退開,像是在爲很多人的到來騰出場地。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沉著的臉色已經(jīng)很是凝重,這樣的表情在他身上出現(xiàn),事態(tài)的嚴重性多少便已不言而喻了。
蠻錘知道老人的脾氣,有興致時和誰都能閒聊上幾句,沒興致時便是天塌下來也休想要他開口說話,當然赤龍城主發(fā)話便另當別論。不想繼續(xù)自討沒趣,蠻錘只好苦著臉朝那紅色牢籠走去,裡面關(guān)著的除了古橡,還有好幾個都是與他氣味相投的朋友。都是性格爽利不拘小節(jié)的漢子,早已稱兄道弟地打成了一片。可此時此刻,隔著一堵紅色的高牆,蠻錘屈膝蹲在外面,他們卻瘋狂地從裡面撞擊著牢籠。那樣子,就像是一旦衝出牢籠便要將蠻錘撕成碎片。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哪個天殺的王八蛋把你們害成這樣?快好起來,咱們找時間再斗酒,老子手上還藏著十幾罈子好酒!還有,你們說過帶老子去逛海上的窯子,辦不到的話,可別怪老子逢人就說你們只會吹牛逼!”蠻錘就那麼蹲著,明知得不到回答,還是碎碎念一般地念叨著那麼幾句話。那苦悶的神色,在他臉上罕見無比。
遠處,趙河和齊青雲(yún)也是心有慼慼,雖然不像蠻錘與他們交情甚篤,但也很是欣賞那幾人的脾氣。
時間點滴流逝,那原本乾淨的夜空中,忽然自西向東涌來了上千名練氣士。這些人清一色都是各大門派中修爲精深的高層人物。
北海道庭派系以清揚真人爲首,東海佛門派系以空問和尚爲首,南海派系以一元宗少主林楓萼爲首,西海自然是以曼羅神宮的李青鸞馬首是瞻,最後是以周逸雋爲首的儒教派系。來不及講究太多規(guī)矩,簡單的自報緣由後,各方人馬便被準許進入到了南雲(yún)城中。
少女城主不在,此處自然是矛狹一人擔待,大手揮向那紅色牢籠,不作半點客套,直接說道:“將你們帶來的人放進去吧。城主現(xiàn)在要事纏身,須得讓諸位在此靜候。”
此言一出,場中頓時唏噓不已,雖然都將聲音壓得極低,但其中的質(zhì)疑與臆測卻不難想見。
“此乃人命關(guān)天的事情,還望老前輩通傳一聲,以秦神醫(yī)的慈悲心懷,勢必會暫緩手頭要務(wù),爲我等弟子排憂解難。”佛門派系爲首的空問和尚是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舉手投足溫和柔緩,斟詞酌句也非常謙和,恐怕任誰第一眼見到此人都絕不會產(chǎn)生丁點不好的印象。
矛狹僵持著身體的動作,有意無意地沉寂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城主手頭的事一樣人命關(guān)天。”
此言一出,場中呱噪之聲更加重了幾分,隱隱還有一些極不和諧的指責與謾罵。
“人命同等不分貴賤,總不能叫秦神醫(yī)棄他人不顧而來就我等。大家聽她的安排,等上一等也無傷大雅嘛。”但見那名面帶苦笑的曼羅神宮領(lǐng)頭人上前一步,翻手取出一串古老非常的銅鈴,朝著那紅色牢籠簡單抖弄了幾下。只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人憑空閃現(xiàn),被送進了牢籠之中。
隨後上前的是那一身紫袍的一元宗少主,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在場的四物門衆(zhòng)人一一投去了善意的目光。手中現(xiàn)出一張類似畫卷的法寶,上面畫滿了那些面目猙獰的行屍走肉。只見他隨手一抖那幅畫卷,便往紅色牢籠中送出了千人之多。隨後畫卷上的圖紋一掃而空,成了一張光禿禿的白紙。
在隨後是浮山先生周逸雋,輕輕拋出一枚茶杯大小的純白玉印,光暈灑落又是千多人送出。隨後拱手一拜,朗聲道:“還望秦神醫(yī)出手相救!”
五方勢力,三大巨頭皆已響應(yīng),佛道兩家也無法再多說上面,清揚真人和空問和尚分別上前,又各自送出了上千人。隨後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附庸門派,多則數(shù)十人,少則數(shù)人,前前後後又往那紅色牢籠中送入了總計兩千有餘人。牢籠之中頓時人滿爲患。
矛狹側(cè)目瞥了一眼李青鸞,收回視線時又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西極老君。
李青鸞第一時間便有察覺,毫不猶豫地朝老人拱手一拜。
西極老君也同樣感覺到了矛狹的目光,卻好像是受了某種驚嚇一般,表情極不自然地遊離開視線,全然不敢作出迴應(yīng)。因爲從剛纔開始他就感覺到身上聚集了很多的目光,起初他只以爲這是因爲和四物門副掌教的“關(guān)係”而備受矚目。但慢慢的,他的心中開始生出一股子莫名的不安,頭皮微微發(fā)麻,渾身上下都極不自在。難道自己成爲了衆(zhòng)人懷疑的對象?他心中生出了疑惑。這顯然是絕無證據(jù)的笑話,但卻是那些目光給他的直接的感受。
“一個不留。”矛狹淡淡說了一聲,險些把西極老君嚇得魂飛魄散,所幸老人一手握著傳訊玉符,又補充了一句:“還得有勞徐教主速速返回陸地,巡視西域、苗疆、南疆,若有變故也是一樣處理。”
矛狹的聲音不大,卻沒有半點想要遮遮掩掩的意思,很大程度上也是專門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
“老前輩此言何意?”一副仙風道骨的清揚真人帶來的行屍走肉是各方勢力中人數(shù)最多的,他理所當然是最敏感的一個。
矛狹沒有理他,邁步走向那座紅色牢籠,將站在一旁的蠻錘拉到身後便開始凝神運轉(zhuǎn)法決。
清揚真人見狀,劍眉緊蹙起來,沉下聲氣,隱隱透出了一絲惱怒:“老前輩究竟要做什麼?這畢竟是數(shù)千條性命,就算是要著手醫(yī)治,最起碼也該對我等稍微有個交代吧!”
矛狹依舊沒有迴應(yīng)。這倔脾氣的老人心情不佳時,除非赤龍城主要求,否則絕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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