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樑寶妝狠狠掙扎了幾下,自然是無法掙脫,只得冷著聲氣,責(zé)難道:“你這人做事難道就不能走一次光明正大的路數(shù)?爲(wèi)什麼永遠都離不了那些陰損的詭計!”
“我原想著找些理由把你送回豐州,可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你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楊玄囂兩手一鬆直接放開了樑寶妝,淡淡說道:“你既然都能猜到我的本意,想必結(jié)果算得也不會差出多少,一條命換三十個改頭換面又對你死心塌地的擁護者,這筆賬不用我教你算吧?”
“他們對我從來都是敬重推崇,根本沒必要用癩蛇的性命來演這出苦肉計!”樑寶妝瞪著雙眼,眸子已然泛紅:“你自己想找一個藉口對鹿仙道下手,卻把責(zé)任推來給我,算什麼男人!”
楊玄囂臉色平靜,語氣也一樣沉穩(wěn)平淡:“我從來沒說過要把責(zé)任推卸給你!這一次西雨山行本來就是爲(wèi)了給我一個師出有名的機會!癩蛇之前已經(jīng)有很多人受了重傷,就算他不死!我一樣可以有大把的理由去找鹿仙道的麻煩!”
樑寶妝緊緊攥著雙拳,指甲已經(jīng)陷入了肉中:“那你爲(wèi)什麼不救他!你一直在旁邊看著!你爲(wèi)什麼不救他!”
楊玄囂頓了頓,讓她的情緒稍稍平息了一點,這才繼續(xù)道:“你不用表現(xiàn)得這麼痛心疾首吧!和令尊樑右齋相比,這樣的手段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三年前泰州持續(xù)災(zāi)荒,有哪個月他不是先餓死十幾號人然後才肯開倉賑災(zāi)?你別瞪我,對此我表示非常理解,因爲(wèi)如果不這樣做,百姓們怎麼能刻骨銘心地記住災(zāi)荒的恐怖?又怎麼能深刻認識到樑大人的重要?”
“那樣做是要讓他們不要對官家產(chǎn)生依賴心理!否則個個都等著開倉救濟,來年哪還有人辛勤耕作?”樑寶妝極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情緒,可雙手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原來你知道其中的正面意義!還算不錯!”楊玄囂點了點頭,沉聲道:“你手下那一羣混混只有一點好,那就是脾氣,和你一樣,重情重義,四物門很需要這樣的正能量!但是,這些傢伙卻有百樣不好,性子懶散,品行不端!好色爛賭,心術(shù)不正!嘴賤牙尖,輕重不分……用癩蛇一條命,讓那三十個爛泥一般的市井無賴徹底認識到,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你樑寶妝不可能時時刻刻護著他們!讓他們藉此改頭換面!懂的自力更生!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
楊玄囂頓了頓,又繼續(xù)肅然道:“退一萬步說,癩蛇的死因起碼要分三份來算!其一自然是我見死不救,其二是你決策失誤讓他們羣龍無首,其三是他口下無德,咎由自取,若是他用同樣的言語辱罵我的家人,我也必去他性命!這件事全都怪到我頭上,樑大小姐不覺得這樣太牽強了嗎?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癩蛇的死於那三十幾個混混決計不是壞事!”
樑寶妝稍稍一怔,怒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會正式把他們納入四物門,傳法授道!我想只要你小小的給予鼓勵,不論在修煉一途上還是爲(wèi)人處世上,他們都會大有改變!至少不會再如今日這樣輸人輸陣!與百姓耕作的道理一樣,我要讓他們知道自己耕耘的方向,而不是什麼都等著你!”楊玄囂保持著平靜的神色,緩緩伸出了兩隻手掌,淡淡道:“我這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自己選吧。”
“呼……呼……”樑寶妝皺著眉,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了許久,才狠狠一拍楊玄囂的左掌,淡淡道:“我選好消息!”
“很好!”楊玄囂嘴角微微翹起,淡淡道:“我很高興地通知你,你將成爲(wèi)四物門鹿仙分院的首座長老!我相信你能打理好一個門派,可不要叫我失望哦!”
樑寶妝冷笑一聲,滿眼不屑:“哼……就憑你一句話?”
“憑你秦三哥給你送來的化靈丹!”楊玄囂手腕一翻,掌中出現(xiàn)了一枚黃色的丹藥,淡淡道:“你去找供奉客卿丹先生,他會幫你直接突破到啓靈境界,還會賜你兩件寶器防身!鹿仙道現(xiàn)任掌教也不過蓄靈九階,你去取代他綽綽有餘!”
“你說什麼!三哥……秦三他不是……他沒死?”樑寶妝聞言瞪大了眸子,原本拼盡全力才忍住的淚水,這一下子卻好似決了堤一般奪眶而出,順著臉頰大滴大滴滑落了下來。
“嘖嘖……要說你們兩沒一腿,只怕芽菜都不信了!”楊二少嘖嘖感嘆著,不停地搖晃著腦袋。
“關(guān)你屁事!”樑寶妝沒好氣地一把抓過了那枚黃色丹藥,急切道:“你給我說清楚他到底怎麼了?”
楊玄囂呵呵一笑,總算打破了堅冰一樣的氣氛:“他正在幫我執(zhí)行一個秘密任務(wù),現(xiàn)在進行地非常順利!當(dāng)然我之所以對外宣稱他已經(jīng)身死,是因爲(wèi)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必然要危及性命,所以……這件事情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嗎?”
樑寶妝點了點頭,片刻,又使勁搖了搖頭,憤憤道:“你這傢伙詭計多端,我會相信你的鬼話纔怪!”
“我對秦三有多看重別人不知道,你樑大魔王會看不出來?我怎麼可能會讓走火入魔那種蠢事在他身上發(fā)生?”楊玄囂苦笑著搖了搖頭,又從袖中摸出了一塊玉符,淡淡道:“這是我和他聯(lián)繫用的傳訊玉符。你說句話,等他收到,會回覆過來,到那時你自然會知道真假?!?
樑寶妝終於不再遮掩臉上的喜色,激動了半天才說完了整句話:“真……真的?咳咳……三……三哥?我是寶妝啊……我……我和兄弟們都很想你,知道你沒事真的太好了!我……我收到你送來的化靈丹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白費心機!你自己也要好好修煉,等下次見面咱們好好較量較量!”
楊玄囂聞言,滿臉怪笑道:“呵!你還想和他較量?他如今已修到了填海境五階,別說是你了,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樑寶妝抹了一把淚水,還不忘打擊他道:“你別吹牛了!這麼好的事情你自己不上,讓給別人?這要是傳出去,怕是豬圈裡的肥肥圓圓都要笑彎了腰!”
“你愛信不信!”楊玄囂聳了聳肩,取出了一隻儲物布囊,淡淡道:“這裡面有不少療傷藥品,你帶回去給大家使用。順便幫我傳句話,今日大家表現(xiàn)都非常出色!到大長老那裡,每人領(lǐng)取一千靈石作爲(wèi)?yīng)剟?!哦……還有……鹿仙道那些傷員全部綁了,不給吃喝,餓死渴死全算我的!儲物法寶,飛禽坐騎,一律繳了分配給大夥兒!”
樑寶妝皺著眉頭,顫顫抓過了那個儲物布囊,吞吞吐吐道:“你這傢伙……是不是發(fā)高燒了?腦子燒壞了?有便宜不佔,這還是你嗎?”
“這天下哪有純粹的好人?只是大家壞的程度不同罷了。像我這樣壞到骨子裡的人,忽然做好事,那一定是在醞釀另一個大陰謀!你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我不逼你!”楊二少眉頭一挑,輕輕伸出了右掌,淡淡道:“壞消息還在我的掌心,你選麼?”
樑寶妝沉默了許久,反倒顧左右而言它:“三年前,泰州旱災(zāi)時,那緩開官倉的主意,是我出的?!?
“原來那個狗頭軍師就是啊!你那時才幾歲?呵!誰說女子不如男?三年前我和大將軍就在你叔叔府上,當(dāng)時你老爹帶著這條計策來商討,最後是黃大將軍首肯,才最終執(zhí)行的!我是真喜歡你這性子,既不自命清高,也不優(yōu)柔扭捏!我選你去鹿仙道真是天作之合啊!”楊玄囂輕輕一笑,那一雙好看的鳳目此時居然深似古井,叫人完全看不到清其中的波瀾。
楊玄囂的話雖是誇讚,但樑寶妝絕不會有半分喜色,沉默了許久才冷冷說道:“讓我猜一猜那個壞消息。你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嘖嘖……你可比我狠多了……”楊玄囂搖了搖頭,淡淡道:“怎麼說大將軍也和你樑家都有些情分,我怎麼可能殺你!但修真界卻是不會讓你繼續(xù)待下去了!”
樑寶妝輕輕皺起眉頭,露出了一幅在她臉上極爲(wèi)罕見的愁容:“我是不是跟你一樣壞?”
“事有兩面!沒有絕對的好,更沒有絕對的壞!你看到好的一面多,說明你更善良,你看到壞的一面多,說明你更壞!你眼中看到什麼,你心中的世界便就是什麼樣子!”楊玄囂故作深沉擺了擺手,隨即哈哈一笑:“哈哈,這大道理是書上看來的,你不用仰慕我!”
“呵呵……很好笑麼?”樑寶妝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轉(zhuǎn)身朝原路飛奔了回去。
樑寶妝前腳一走,白鬚白髮白袍白靴的出塵老翁緩緩閃現(xiàn),捋著長鬚呵呵輕笑道:“老師真打算讓她來學(xué)白羽的毒術(shù)?”
楊玄囂撇了撇嘴,反問道:“丹先生還是覺得不妥?”
丹白鶴笑意依舊道:“這娃娃未必能像白羽這般聽?wèi){老師安排吧?!?
“哦?”楊玄囂眉頭一皺,淡淡道:“你隨時可以走,我不可能攔得住你!”
丹白羽聞言,急忙收起笑意,搖頭解釋:“老師莫要誤會!就算是被您驅(qū)趕,白羽也是絕不會走的!白羽可不能離了您!”
“你離不了的是心中大道!”楊玄囂輕輕一搖頭,嘆道:“若斷了你的醫(yī)道、毒道,你那殘餘的兩百年壽命還有什麼可依戀寄託的?”
丹白羽沉沉點頭稱是,許久才問道:“那女娃娃證的是哪一條道?”
楊玄囂聳了聳肩,笑意逾濃:“兒女情長,你這醫(yī)癡毒嗔如何能懂?”
丹白羽輕輕搖了搖頭,沉吟道:“人心人性,白羽確是不善琢磨?!?
“自是人心最難懂!”楊玄囂輕輕嘆息一聲,老氣橫秋道:“還是如先生這般朝聞道夕可死,才能樂在其中??!”
丹白羽聞言又呵呵笑了起來:“我看老師對於人心拿捏,也是一樣是自得其樂呢!”
楊玄囂皺眉,勾嘴,瞇眼,很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此話若然出自旁人之口,我定殺之??蓮牡は壬@裡說出……”
丹白羽彎腰一拱手,語氣生硬了許多:“老師勿怪,白羽自會謹言慎行!”
“先生何出此言?玄囂是要將先生奉爲(wèi)知己!今後無話不可說!無話不可談!”楊玄囂卻是抱拳躬身,一拜到底,懇切道:“先賢有云,以銅爲(wèi)鑑,可正衣冠;以古爲(wèi)鑑,可知興替;以人爲(wèi)鑑,可明得失!有先生這一面剔透寶鑑映正我身,玄囂還愁得失不自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