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057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陽光明媚的下午。
從病房大樓往下看,草坪上到處都是散步和玩耍的人們。
這些日子裡,卿予怕我在病房裡呆著無聊,不顧醫(yī)院的反對,買了一架鋼琴,放在他的vip病房裡,好讓我可以彈彈琴。好在他的病房大得驚人,鋼琴往客廳裡一放,並不影響其他什麼,醫(yī)生拗不過他,只得由了他去。
只是他不知道,我早就沒有了當(dāng)初對鋼琴的興致。
這天,我的手在琴鍵上起起落落,斷斷續(xù)續(xù)地彈著一首從小再熟悉不過的曲子,但思緒早就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
離開申懿軒家,我就搬進(jìn)早已找好的單身公寓,我沒有告訴父母新住址,他們也明白,沒有追問我。申懿軒去我家找過我?guī)状危家驙?wèi)這個原因沒有見到我。我換了新號碼,知道父母蘇格他們會對他心軟,誰也沒有告訴。因爲(wèi)是藝人,醫(yī)院對卿予的病房守口如瓶,我就此從申懿軒的眼前徹底消失了。
而在這段時間,我每天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陪卿予上,亦佳蘇格有空就會來醫(yī)院陪我說說話,並有意無意地向我傳達(dá)一些申懿軒的狀況。比如上次我在片場和他吵架的事傳開之後引起了粉絲的騷動啦,比如一向以健康偶像示人的他居然被蘇格看到三天沒有刮鬍子的樣子啦,再比如他突然又疏遠(yuǎn)了童旖翎搞得衆(zhòng)人對我們四個之間的糾葛諸多猜測啦……等等等等。
她們樂此不疲地向我搬運一切有關(guān)他的消息,我也沒有阻止的必要,因爲(wèi)除非我不生活在這個世界,否則新聞、報紙、醫(yī)院的小護(hù)士……他的消息無孔不入。
所有的消息都告訴我:他過得不好。
我手一僵,一串變了調(diào)的音調(diào)從指尖流出,我這才遲疑地收回了手。
窗邊,輪椅裡的卿予柔和地看著我:“不想彈就別勉強了。”
“你想聽嘛。”我勉強地笑笑,搓了搓手,“都怪天氣太涼了。”
說著,我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彈起了那隻我彈過無數(shù)遍的曲子。只是,曾經(jīng)那麼喜歡的曲子,如今怎麼彈都不好聽。
我的指尖觸摸著光滑錚亮的琴鍵,再也沒有曾經(jīng)那種歡欣。我懷念左手摁住小提琴琴絃時那種疼痛,也懷念那怎麼拉都像拉鋸子的聲音。
再也沒有人會叫我坐在他長腿圈出的那塊空地,手把手地教我拉琴了。
鋼琴,我不是很喜歡過嗎?還記得剛到申懿軒家時,因爲(wèi)他允許我彈他名貴的三角鋼琴,而興奮了好久。
是啊,我很喜歡鋼琴。
或許是自我催眠有了效果,我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在琴鍵上彈奏出一段優(yōu)美的樂章,流動的音符讓我的心情漸漸好轉(zhuǎn),煩惱被丟在了腦後,臉部表情也鬆弛了許多,整個人像乘了翅膀,飛去了遙遠(yuǎn)的天邊……
“小奚!”卿予厲聲打斷我。
我驚恐地停下手,這才發(fā)現(xiàn),我剛纔正不自知地彈奏著,曾經(jīng)和申懿軒合奏的那支曲子。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卿予頓了一下,迅速斂起那個嚴(yán)肅的表情,牽動嘴角,擠出一個笑:“你推我去走走吧。”
大概陽光有一種淨(jìng)化的功能,本來只是陪卿予散散步,曬曬太陽,但沐浴在暖暖的陽光裡,我暫時褪去了所有的煩惱,整個人懶散起來,坐在軟軟的草葉上一點也不想動。
“多好看的男孩子啊……”旁邊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中年婦女在家屬的攙扶下走過,看到卿予閉著眼,陽光在他微微仰起的臉龐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她的視線落在了卿予的輪椅上,嘆著氣,搖了搖頭:“唉,可惜了……”
我的腦袋裡飛速地閃過了無數(shù)個畫面。
小學(xué)的時候,班上總有幾個調(diào)皮的小男孩喜歡揪我的小辮子,互相傳我的作業(yè)本。卿予那時候還和我一般高,但他會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讓他們不要再招惹我,他們不聽,卿予就和他們你一拳我一腳地扭打起來。
初中的時候,我的體育越來越差,尤其是長跑,別說及格,就連全程都很難跑下來。班上偶爾會有人笑我白白長了高個子,最讓我煩惱的是,中考必須考長跑。是卿予每天放學(xué)陪我練習(xí),在考試的時候,剛剛測試完的他來不及休息,在我身邊陪跑了全程。
高中的時候,他已經(jīng)長成了頎長的線條。他從不像其他男生偷偷把衣服改短、把褲管改窄,完美的比例總使見過他的女生驚歎,普通的校服到他身上,都能被詮釋得帥氣俊朗。他每天都穿著那套其他人穿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校服,習(xí)慣性地等在我班級門口、打工的店鋪門口。
……
而現(xiàn)在,他那雙好看的腿,幫我打架的腿,陪我跑步的腿,等了我無數(shù)個日夜的腿……只能放在輪椅裡。
他摸摸我的腦袋,安慰地笑:“沒事啊,手術(shù)做完,很快就會好了。”
我也擠出一個笑,盯著他的眼睛:“會好的,對不對?……但是萬一,我說萬一……壞掉了……怎麼辦?”
“那就讓它壞掉。”卿予還是摸摸我的頭髮,“反正已經(jīng)有你在身邊了,我也不必用它再去追你。”
頓了一下,他又笑著說:“所以,你不能再離開我了,因爲(wèi)如果沒有這條腿……我怕追不上你。”
他笑得酸酸的,我眼睛也忍不住一酸:“胡說!”
我捏捏他的手:“一定會好的,你要有信心,要配合醫(yī)生的治療!就算……真的好不了了……我做你的腿。”
說完,我努力彎起嘴角,讓他看到我表情裡的肯定。
他微微愣了一下,也瞇起眼笑了。他說:“好。”
“汪汪汪——”
我循聲望去,一團金燦燦毛茸茸的物體正快速朝我移動,等我定睛看清,那是一隻小狗的時候,它已經(jīng)一頭撞進(jìn)了我的懷裡。
“漂,漂亮?”
是申懿軒帶回家的那隻金毛狗狗!因爲(wèi)沒有名字,我去買“pretty”牌狗糧的時候,就順口這麼叫它。
我在它撒嬌地拿頭蹭我的時候僵成了一尊雕塑。
他是不是在這裡?
我的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快速逃離這個地方,但我的身體卻違背了我的意志,我原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有申懿軒的影子。
我的內(nèi)心可笑地涌上一股失落。
但是下一秒,我看見了小茵。
“小奚姐姐!”她的小臉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迅速朝我跑來。
好久沒有看見她天真的笑臉,我也咧嘴笑起來:“小茵。”
只是,一個東西比她更快地飛到了我跟前——一隻鞋子。
那隻鞋子重重地砸在我的身上,我毫無防備,笑容一下僵在臉上。卿予、小茵,還有面前歡叫的“漂亮”,都一同愣住了。
與此同時,一個亢奮的女聲傳來:“真的是智奚緣!”
遠(yuǎn)遠(yuǎn)一個女生招呼著同伴,一面氣沖沖一副上陣殺敵的架勢朝我大步流星地走來:“這不要臉的女人,有了懿軒哥還纏著shadow不放,我今天非把你頭髮揪光不可……”
“她真的和shadow在一起,她把申懿軒當(dāng)什麼?”
“……”
一瞬間,從草坪各個方向投來殺氣騰騰的目光,遠(yuǎn)處也不停有徘徊在醫(yī)院的卿予的粉絲聚攏過來,不過更多的是申懿軒的歌迷,她們顯然是特地趕過來“興師問罪”的——“早就說了她和懿軒哥不配,原來她不僅是個花心大蘿蔔,還在公共場合指責(zé)我們懿軒哥!”
“何止是花心?簡直就是玩弄——最近一連串事情一定都是因她而起,我砸死你這掃把星……”
天——我看見各種各樣的物體脫離了女生們的手,以不顧一切的架勢向我飛撲過來,髮夾、鞋子……應(yīng)有盡有,逮著什麼扔什麼!我趕緊伸手去擋。
小茵急了,邁開腿跑到我跟前,一邊張開雙臂護(hù)住我,一面還急出了眼淚:“你們不要扔小奚姐姐……嗚嗚……”
“到我後面來。”卿予皺緊了眉頭,拉過我的手,試圖替我擋住那些飛來的種種不明物體。但他坐在輪椅上力不從心,試了幾次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位置,再加上東一個西一個,他無法全部擋住。
“汪汪汪——”“漂亮”跳離了我的懷抱,大叫起來,但卻不知道究竟該朝誰喊,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朝著這個方向叫幾聲,又回過聲朝另一頭吼起來“shadow你讓開!不要被這個冒牌貨迷惑了眼睛……她根本不是凰針的主人!她是個騙子!”
“騙子!”
“騙子!”
我的腦袋“嗡”地一震,都忘了閃躲。
“你們不要扔小奚姐姐……”就連小茵的哭聲,都漸漸模糊在耳邊。
“爺爺是小偷,孫女是騙子!欺騙申懿軒還不夠嗎?爲(wèi)什麼又來招惹別人……”
“智奚緣滾出綠浦市!”
“滾出去……”
卿予緊緊抿著嘴,只是把我往他的懷裡摁,努力彎腰用全身去護(hù)住我。
“住手——”他的聲音在一片罵聲中,就像一粒小石子投進(jìn)了大海,瞬間就被吞沒了。
保安從四面八方趕來,揮趕著鬧事的女學(xué)生,幾個衝上來架著我推著輪椅就往住院大樓裡送。
我像個破碎的娃娃,四肢僵硬,目光呆滯。在保安的拉扯下,我被迫和卿予分開,嘴脣止不住地抖,一句話失了靈魂般從我的嘴裡飄了出來:
“什麼意思?……她們在說什麼……爲(wèi)什麼我不是凰針的主人?爲(wèi)什麼說我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