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我纔是最差勁的
055我纔是最差勁的
經過幾天的休養,卿予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意識很清醒,也換到了普通的病房,只是他的右腿在車禍裡受了嚴重的傷,還要經過大大小小幾次手術,所以目前只能躺在病牀上。
我仍然沒有搬離申懿軒的家,因爲這麼多天來,我始終找不到凰針!而我又不敢告訴申懿軒,我弄丟了凰針。
病房裡,窗簾緊閉著,卿予安靜地躺在牀上,黑色的眸子掩在眼簾之後,睡得沉穩。
儘管他看不見,我還是努力將嘴勾成一個讓他看了舒心的弧度,可誰想我剛剛走進門,他便在一片漆黑中緩緩睜開了雙眼,見是我,他露出了一直以來溫和的笑:“你來了?!?
我有點吃驚,但還是笑道:“哦……你裝睡!”
說著,我走到牀邊,拉開窗簾,讓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傾瀉進來,灑在雪白的被套上,給原本有些冰冷的色調鋪上一層軟軟的金黃。
“只是天天躺著,睡多了,就睡不著了?!彼纯创巴?,“陽光真好?!?
“是啊。”我儘量用歡快的語氣,“等過一段時間你身體再好一點了,我推你出去曬太陽。”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過了幾秒,他有點猶豫地開口了,語氣就像犯了錯的孩子:“小奚,你……嚇壞了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笑容儘管有點僵硬起來,還是含著眼淚點點頭,聲音哽咽得厲害:“是啊……如果你敢再做什麼傻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對,你別走……”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綻開一個微笑:“我都說了幾遍了,我不會離開的!你也要答應我,好好養傷。樓下都是你的粉絲,都等著你康復呢?!?
他自動過濾掉其他的話,用那雙漆黑如夜,卻像蘊著點點星光的眼睛看著我:“真的……會留在我身邊嗎?”
我點點頭。
“多久?”
我想了想:“一直吧。”
“一直是多久?”他追問,像個孩子,“永遠?”
我歪著頭笑了下:“如果你不嫌我煩的話?!?
他伸手去拉我放在他身邊的手:“不會煩……只會越來越喜歡。”頓了一下,他又說,“只可惜,我曾經以爲,你這輩子的喜歡,只會是我……”
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申懿軒那張冷酷卻痛苦的臉。
他安靜地坐在病房角落的那張沙發上,因爲翹著腿,熨得筆直的褲管拉了一些起來,顯得那雙出衆的長腿更修長了。
他冷冷地看著我們,眼睛裡泛著狼一樣的幽光,聲音像空谷裡的回聲,在病房裡盤旋:“有多喜歡我,你就會多痛?!?
我一怔。下一秒,視線裡只剩一張空蕩蕩的沙發。
沒有申懿軒。
什麼都沒有。
我自嘲地笑笑,是啊,他真的做到了,我曾經那麼想離開他,但現在我發現,這種渴望讓我有多心痛……
“小奚?”他看著我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有點擔憂。
我反應過來,反手握了握他的手。
“在想他嗎?!彼p輕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
“恨我嗎?”
我還是搖搖頭。
“我會比他對你更好?!?
“嗯?!?
“你……還住在他家嗎。”
他眼神裡的低落和小心,讓我心裡一陣一陣地發酸:他是宋卿予啊,宋卿予每次考試都拿年段前三,宋卿予總是代表學校參加大大小小各種比賽,宋卿予能讓所有經過的女生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可是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的眼眸裡填滿了內疚,因爲內疚而不敢直視我,但又牢牢地盯著我,因爲他的眼睛在說:如果不認真看著,我下一秒就可能會消失……
“我已經快忘了以前自信的我,是什麼樣的狀態了……”我又想起他那晚說的話,他在夜裡閃閃發光的眸子。
我故作輕鬆地笑:“很快就搬出來了?!?
“很快是多快?”
“找到凰針的時候。”
“你丟了凰針?”
“是啊?!?
“那可不行?!彼蝗话迤鹉?,嚴肅地看著我,“你一定要找到凰針?!钡^了兩秒,他的表情又鬆了下來:“你們住在一套房子裡,我不放心。知道他喜歡你之後,我每天都很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
他臉一紅,聲音低了下去:“不放心他喜歡你,不放心他會做出什麼事來留住你……”
我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反手給了他手一掌:“胡說什麼呢,他不是那種人,你別亂想好不好?”
“他呀,每天折磨我都來不及,哪有工夫想些其他的!”
這些天和申懿軒的點點滴滴浮上了我的腦?!鞍盐覡梿?、被套全洗了,收的衣服要分類放好,鞋櫃按類型整理一遍,兩層的地板都要擦乾淨?!鄙贶曹幰簧碚R的小西裝,一看就是爲了趕通告特地換的,髮型精緻,面龐依舊迷人。
他曾經因爲我的一句話再也沒有染過頭髮,但在那晚的暴風驟雨過後,他換掉了那頭保持許久的茶棕色髮色,前後不到半個月的功夫,他已經換了兩種顏色,怎麼鮮豔怎麼來,怎麼誇張怎麼來。
他三天兩頭把童旖翎往家裡帶,好像忘了童旖翎當初接近他的目的,忘了他在知道真相時那種難以掩飾的失望。
他甚至不知從哪裡抱回一隻小金毛,要求我每天要陪它玩,帶它散步,清潔被它弄髒弄亂的傢俱和地板。
他褪去了那層原本漸漸表現出來的溫柔。
他向玄關走去,一面隨手把喝了一口的水晶杯往桌上一放,“啪”的一聲,他沒有放好,水晶杯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晶瑩的液體頓時在地面蔓延開來。
“哦,手滑?!彼淅涞匦绷艘谎?,就好像早就知道杯子會掉在地上一樣。
“我會收的?!蔽夷克退谋秤?,“別太遲迴來。”
他的身影僵了一下,很快消失在大門的那頭。
我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包括讓我換牀單,讓我擦地板……讓我乾的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牀單前天才剛剛換過,地板我幾乎每天都擦,他有各種活動,每天穿的都是上通告的衣服,家裡能洗的除了睡衣幾乎沒有,於是他天天把上通告的衣服穿回家裡,讓我來回跑乾洗店……但即便如此,他還常常在家裡“不小心”打翻牛奶在地毯上。
他讓楊嬸不用再來了。他說:“您年紀大了,跑來跑去我不放心。”
他指揮我幹各種各樣的家務,在需要助手的時候依舊要陪他上通告。他說:“既然你已經什麼都不是,在我家沒有白吃白住的道理?!?
他不讓我去醫院看卿予,但凡我一提到要去探病,他就會極近所有能力挖苦諷刺我。他說:“不想幹?凰針留下你就可以走。怎麼?捨不得?不是求我放你走嗎,我現在讓你去他身邊,你怎麼捨不得留下凰針?果然,你像你說的一樣差勁、貪心,放心不下宋卿予,又不甘心失去在我身邊的好。”
我表現得越難過,他就越得意。
但我一點都沒有埋怨他。
因爲剛開始的時候,我好幾次瞥見,他用冷酷的模樣指使完我之後,轉身飛快去擦眼睛的樣子。我裝作沒看見。
我知道他因爲我時時刻刻都掛念著卿予心裡不平衡,也知道他叫我幹這幹那是爲了不讓我有時間去醫院看卿予。
他仗著我喜歡他,越是折磨我我就越痛苦。他清楚地把著我的軟肋,讓我無法反抗。
而在好幾個夜晚,我因爲壓力從夢裡醒來,都感受到他跪在我牀邊,摸摸我的頭髮,用沙啞得不像他的聲音說:
“對不起……”
他的脣好像還混合著我的眼淚,溫潤地停在我的眼角:“很差勁對不對?我纔是最差勁的,都說好放你走了……”
我的心又一陣一陣沒規律地抽搐起來了。
“你說申懿軒是不是很傻?”我笑了,淚花在眼眶裡閃了閃,很快被我壓了下去,“他以爲一些家務能攔得住我?他也不想想,這麼多年我都是怎麼過來的,還真以爲人人都是他那樣的大少爺呀?”
卿予看著我,眼睛一眨不眨。
“喂,卿予,你怎麼不笑?。俊蔽彝屏送扑母觳玻澳憧瓷贶曹幎嗪眯?,像小孩子一樣,幼稚死了,一定幼稚園沒畢業……”
我捂著肚子笑,笑得越來越厲害,可笑著笑著,我把鼻子也笑酸了,眼角笑出了一滴淚來……
“小奚?你怎麼了……”
卿予有些緊張地朝我的臉伸出手,還沒附上我的面頰,一滴滾燙的淚就砸在他的指尖上。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卿予,對不起……”我哽咽著俯身去抱他,“我恐怕很難再去這樣喜歡誰了,我們就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就像我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你也假裝不知道的那個時候……”
他原本要回抱我的雙手停住了。半晌,他才慢慢收了收手。
“不好?!彼穆曇魩е鲁鰷責釟庀?,貼在我耳邊,“我花了這麼多年才找回你,你能喜歡上別人,爲什麼不能重新喜歡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