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她沒有點燈。

如九抱著膝蓋，將整個身子連同頭都埋進溫暖的水裡。

可是再熱的水，也暖不回她冷冷的身子。

她的淚，無聲的滑下來。快速的溶進水裡，彷彿不曾出現過。

這是她第一次，後悔了。

她有些後悔，要不要爲了湊齊穿越要用的靈物和器物，揹著蕭寒煜苦苦的搜尋，以至於兩個人的心越來越遠，彼此誤會，甚至走到了今天的境地醢。

如九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頭深深埋在膝蓋中無聲的哭泣，但是她不敢放聲大哭，她怕吵到隔壁書房的蕭寒煜，他一定在看軍報，聽說遼國，越來越不安分了。他要操心的事情很多，自己不應該再給他添亂。

時間的沙漏，一絲絲的溜走。

如九也不知道是幾更天了，夜，還是一如既往的黑的很。

如九就這樣坐在浴桶裡，一邊哭一邊洗，水，慢慢的冷下來，淚水，也慢慢的哭到乾涸，如九又倦又累，竟然在半涼的水中，睡了過去。

冰冷的水，如九夢見自己如墜冰河。

夢中，自己被關進竹簍子裡，蕭寒煜冷眼看著她，指著深深的翻騰的黃河水，冷冷的對她說，“不檢點的女人，沉江！緹”

“不！不是這樣的！寒煜！你聽我解釋！”夢中的如九，揮動著雙手，用力的伸向蕭寒煜。

可是他卻一眼都不看她，面無表情的背過身去，冷冷的說，“別碰我！你，太髒！”

“不，不要……”

……

四更了。

蕭寒煜手裡拿著竹簡，卻一個時辰也沒有翻動一頁。

他的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竹簡，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他的腦中，明晃晃的，是如九掉了衣袖的臂膀，刺眼的一片潔白，凌亂牀鋪上的猩紅，她依偎在蕭星洛懷裡的親密，還有當初曾經答應過自己再也不與蕭星洛見面的諾言。

如此多張如九的臉交疊在眼前，微笑的，嘆息的，驚慌的，委屈的……

可是，她不但與蕭星洛見面了，而且還睡在了一起。

可是自己，又能怎麼樣？

自己甚至害怕她不肯回心轉意，不肯跟自己回來這個家。

唉！

蕭寒煜放下竹簡，兩手揉著眉心，卻如何也化不開眉間的哀愁。

自己，明天就要出征了。

也許她跟著自己，真的不是最好的結局。自己征戰沙場，說不定哪一刻，就戰死了。她沒有子嗣，依照蕭國的慣例，沒有子嗣的妃子，是要殉葬的。

自己，真的不希望她爲自己殉葬。

她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靈動的青春，那麼鮮活如花一般的面容，她還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孤零零的被矇住雙眼，投進自己的陵墓中，在黑暗中窒息而亡。

蕭寒煜思索了很久，從抽屜的最暗格，拿出了一尺黃絹。

匆匆寫下了幾筆，想想又後悔，又將黃絹撕碎，丟進炭盆裡。

如是，又拿出一塊新的黃絹，再寫，再撕，幾次三番。

最終，蕭寒煜丟下了筆，將桌子上新的、和未書寫完的黃絹，統統的丟進炭盆裡，然後將硃紅色的硃砂筆，也一把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