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笑著望了他一眼:“你說你獨自一人習(xí)慣了,彷彿說的都是別人不樂意搭理你似的,可從來不都是你自己不搭理別人嗎?若你哪一日想要找人說說話,便可以來找我的,我一向閒得很。只有一點你要注意。”
“什麼?”雲(yún)錦逸休息了一會兒,臉色似乎好了許多。
鹿彌盈盈一笑:“你以後只不要再叫我睿王妃了,怪生疏的,直接叫我鹿彌便是。”
雲(yún)錦逸看了她許久,抿脣一笑:“小鹿。”
事實證明,那些戲本子什麼的都是不可信的,譬如她以前看的一幕戲裡面,英雄救了小姐,緊接著便是一批的江湖俠客對其青睞有加,而後小姐以身相許,英雄便事業(yè)與美人兼得,從此成就一段美事。
她鹿彌雖是美人,卻並不能以身相許,故而鹿彌便覺得興許是她不按戲本子出牌的緣故,所以纔沒有俠客過來。
所以同理,那個不靠譜的茶館老闆沒有出來,她也就以爲同樣是這個緣故了。
然而鹿彌自個兒在那兒白喝了幾壺茶後,那個造了豆腐渣樓梯的老闆終於,姍姍來遲地出來了。
鹿彌仔細掂量了一番,長得正常,方臉小鬍子外加實在是過於白了一些的皮膚,但不礙事。穿得也算正常,粉色的褲子加上墨綠色的短褂,雖然搭配起來不怎麼閤眼,不過好歹也能算是心態(tài)年輕啊!
只是,你店裡的客人受了這麼大的驚嚇,還有一個看起來差點兒沒嚥氣,雖然他說是身體的原因,可是你這麼一個態(tài)度簡直讓人不能忍。要不是這個王朝沒有建立舉報熱線,她早就投訴去了。
那個紅綠配將鹿彌和雲(yún)錦逸仔細睨了睨,賠出一抹笑:“哎呦。兩位這是怎麼了,聽說你們從樓上摔下來了,沒受傷吧?灑家請了大夫,讓他爲你們瞧瞧你!”
末了一個蘭花指翹得格外銷魂,鹿彌眼角一抽一抽,被那嬌柔的聲音說得格外銷魂。
兩相對比,足以說明,這是個真正可以令人銷魂斷骨的妙人,若將此等人物投放入戰(zhàn)場,必定是極爲強大的殺傷性武器,堪比原子彈。
鹿彌悄悄往外挪了挪,再往外挪了挪,將身子往雲(yún)錦逸那邊靠靠,壓低嗓子:“現(xiàn)在你們宮裡的太監(jiān),正流行出來作兼職?”
雲(yún)錦逸此人,當真是有教養(yǎng),聽了那紅綠配的話,愣是連眼皮子都沒抖一下,也將身子朝鹿彌這邊傾了一下,低聲說:“沒聽說宮裡的人有出來作這個的。他這,估計不是後天的。”
鹿彌看向雲(yún)錦逸的目光頓時變爲歎服。這人何其謙虛,能將罵人家先天人妖說得這般含蓄文雅,方纔還說自己不善言辭,真真是頂謙遜懂禮的一個人哪!
若連他都不善言辭,那其他人都可以算作啞巴了。
那紅綠配身後的大夫們徑直走到鹿彌身邊,將手搭在鹿彌嫩白的手腕,她迅速將手縮了回來,剛纔被碰過的地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沒事,你們看看他吧!”
紅綠配嬌滴滴的笑了笑:“哎呀,姑娘,看你也不是什麼缺銀子的人,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這話兒剛聽見鹿彌便覺得
有些不對勁兒,努力思索一番,似乎體會到了重點,但又覺得不可思議,於是更加疑惑:“你的這個意思是,這藥費還得我們來出?”
“哦?姑娘這話問得奇了,您自個兒受了傷請大夫,莫非還要別人替您付賬不成?況且您踩壞我的樓梯,這筆賬我還沒算呢!”紅綠配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千嬌百媚,只是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鹿彌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還有人這麼算賬的,這不純粹是坑人嗎!分明就是一個黑店!
雲(yún)錦逸微笑著將手緩緩搭在鹿彌肩頭,分明是一個十分輕微的動作,可她心裡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聽見他的聲音矜貴動聽猶如沽沽泉流:“店家莫非不知是貴店樓梯的緣故嗎?”
紅綠配冷笑一聲:“灑家在那樓梯處已墊了一個綠毯子,表明那是正在修理的地方,你們沒看清踩壞了我的樓梯,你們當然要賠!”
鹿彌往那碎屑處一看,真真是看到了一塊綠毯子,墨綠墨綠的,那麼小的一塊。
可天知道,她當時踩上去,真的是以爲那是店家的裝修風(fēng)格,只要是個正常人,估計也不會想到那裡去。
雲(yún)錦逸手指轉(zhuǎn)著杯子,鹿彌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他這雙手生得真是好看,當真是天生彈琴把酒的好料。
但其實,他是個全才,在辯論方面也是塊好料,譬如現(xiàn)在,他特別冷靜地挑刺兒:“既沒明文提示,也沒有小廝說明,僅憑一塊毯子算什麼。若我用刀將你殺死了,我說是刀殺的你,而不是我殺的你,你便信嗎?”
鹿彌幾乎要爲他鼓掌叫好了。
紅綠配臉色變得難看極了,也對,若有人一直在她面前說她死啊死的,她估計也高興不起來。
這樣一想,她對雲(yún)錦逸更加佩服,三十六計,攻心爲上。雲(yún)錦逸這一招當真惡毒殘暴之至,不過,她喜歡。
紅綠配冷冷一哼,一大羣人圍了上來:“竟敢在這裡撒野,你們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十四王爺?shù)奈锂a(chǎn)嗎?便是我將你們亂棍打死了,在這皇都,也沒人敢哼一聲。”
鹿彌扶額,果然是個有後臺的啊!
她剛纔見這紅綠配如此肆無忌憚,便已經(jīng)有了這個心理準備了。就比如西遊記裡面,那些敢在孫悟空面前使勁兒蹦噠的,無一不是哪個神仙大佛的家養(yǎng)寵物,那都是些後臺相當靠譜的,哪個沒靠山的妖精那麼無聊,沒事兒還敢在齊天大聖棍下走一遭?哦,是有個特別無聊的,估計是仗著自己是副骨頭,以爲自己夠硬的,還生生在大聖眼皮子底下一蹦三跳走了三遭,這般作死,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她的下場了吧!
然而此刻紅綠配的位置則更爲尷尬。這就好比孫猴子當初在佛祖面前囂張顯擺,還不知道人家早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所以,孫猴子那時候不知道尷尬,同理,紅綠配此刻也不知道尷尬。
故而,他十分臭顯擺地讓後面小廝抄起傢伙就砍過來。
雲(yún)錦逸眉頭皺了起來,“放肆”二字脫口而出,威儀十足。
鹿彌一向以爲雲(yún)錦逸這傢伙是隻適合做閒散王爺?shù)模欠N威嚴範兒根本不適合他,然而當
她看見那些傢伙被雲(yún)錦逸凌厲的目光震懾得不敢動彈的時候,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人們一般以爲的“以爲”一向是不靠譜的。
他到底是生在皇家的人,便是離開了皇宮許多年,但這種在皇宮浸淫多年的氣勢已融入了他的骨子裡,縱然他一向表現(xiàn)得十分溫和,但多年養(yǎng)成的高高在上的威儀依舊不容人質(zhì)唬。
接下來的事情便十分簡單了,鹿彌和雲(yún)錦逸顯露了身份,把紅綠配唬得昏了過去。
雲(yún)錦逸一句話將他打發(fā)到了官府,鹿彌也十分滿意,只是小包子卻有些不樂意,他雖然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但也知道那個怪叔叔想要傷害孃親,所有對孃親不利的人,都該被打板子。於是去鹿家的一路上都拉著張小臉兒,明明白白寫著“我不高興”。
雲(yún)錦逸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一下子活潑了起來,爬到雲(yún)錦逸身上,“哥哥哥哥”叫個不停,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很快打成了一片。
鹿彌對於雲(yún)錦逸的處理方式,還有對那個紅綠配的懲罰都頗爲滿意,只是卻覺得雲(yún)錦逸未免有些過於拖拉了,本來那紅綠配就是因爲他的身份才伏法的,不是她打擊那些正義之士的信心,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所以,如果他一開始就表明身份,那紅綠配哪敢那麼囂張,也不必費那麼多的口舌了。
她將這想法說與雲(yún)錦逸聽了,雲(yún)錦逸雖然點了點頭,卻並不十分認同,原話是這樣的:“我那般做法,是讓我們於情於理都佔據(jù)上風(fēng)。若我未將他駁倒,引得他露出兇悍之相,便表明身份將他緝拿,那便是以勢壓人,也與那般紈絝子弟無甚區(qū)別了。”
鹿彌聽後,深以爲然,在心裡對自己那仗勢欺人的卑鄙想法表示了深深的譴責(zé)。
她讚揚地瞅了雲(yún)錦逸一眼,點點頭:“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覺悟,看來是個中高手啊。”
雲(yún)錦逸疑惑地將她望著,表示不解:“什麼高手?”
鹿彌呷了口茶:“你說的這個嘛,我十分理解。這就好比,你在某個夜黑風(fēng)高的晚上,偷偷溜進人家姑娘的閨閣,若是你沒跟人家說一聲便將人家非禮了,那你就是盜花淫賊。可同樣的情況,你與人家姑娘說了,人家看你這麼俊俏一小夥兒,便含羞應(yīng)了。如此,便是一郎情妾意的幽會了。世間萬物皆有異曲同工之妙,通到你說的那番話,約莫就是這個意思了。”
雲(yún)錦逸一盞茶握在手裡,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默了半晌,才說:“我沒有夜黑風(fēng)高去別人姑娘閨閣的興趣。”
鹿彌捂著茶杯,嫣然一笑:“我不過是打個比方啊。況且,興趣這種東西,是可以慢慢培養(yǎng)的。”
其實鹿府和睿王府相距並不太遠,睿王府在皇宮正東方,十分土豪地佔了一大塊土地,而鹿彌位居相位的老爹,是僅次於雲(yún)錦淵的土豪,府邸僅與睿王府隔了五條街,佔了一塊比睿王府稍小一點的土地。
而鹿彌之所以那麼久都沒有回去看看,並不是她懶,而是她知道,那座府上沒一個人想她回去,曾經(jīng)唯一對她好的溫柔的孃親,早已經(jīng)歸於黃泉了。而現(xiàn)在那府上的女主人是一個不歡迎她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