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晴好,天空蔚藍,幾朵軟綿綿的白雲(yún)輕飄飄地浮在空中。謝琬擡頭望著天,心思早已隨著王琰飄遠(yuǎn)了。這幾日軍中有急務(wù),他已經(jīng)離開了三天了,還有四天才能回來。
她的思念有如天上的雲(yún)朵,時而徐徐遣散,風(fēng)清雲(yún)淡,將往日的甜蜜拉成一絲一縷,絲絲綿綿的純白溫馨在心底遊蕩,輕輕柔柔地撩撥著她的心;時而又悄悄聚攏,風(fēng)淺雲(yún)深,將此時的相思聚成一團一簇,低低沉沉的濃郁憂傷在心底壓抑,緊緊密密地揪裹著她的情。
天邊雲(yún)捲雲(yún)舒,內(nèi)心時甜時澀,素聞軍中極苦,他倉促而去,不知過得可好?
謝琬面向溫和的太陽慵懶地伸了個腰,想起王琰離別前還交代了她任務(w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肩,揚手招了阿荷過來,吩咐道:“你去叫小姑,就說我?guī)ヒ粋€好地方。”
不消一炷香時間,王嫵就興沖沖地趕來了,抓著謝琬的胳膊輕輕搖晃,問道:“阿嫂準(zhǔn)備帶我去哪玩?”
謝琬微微一笑,學(xué)著王嫵慣常的無賴模樣,手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劃,挑眉道:“不告訴你!”
她聽從王琰的囑咐,出門時帶了王忠在身邊,爲(wèi)圖方便,就他們?nèi)顺鋈ァ?
幾人行到府門口,尚未登車,突然聽到一陣悽慘的求助聲,同時尋著聲音望去,謝琬眉頭一蹙,還真遇見乞丐了!就在王府外的大街旁,髒亂無序的頭髮,破舊不堪的骯髒衣服,一個殘破的陶色鉢子,比她那天想象王琰落難成乞丐的模樣還落魄。
“阿嫂,他怪可憐的!”王嫵拉著她的胳膊低聲說。那人聽到這個光鮮亮麗的女子在同情他,聲音叫得更是悽慘,一步一步蹣跚地往這邊挪了過來,“好心人,救救我吧!”
“阿嫂——”王嫵沒見過這麼可憐的人,蹙著眉不忍心看,偏頭乞求地看向謝琬。
王忠的眼光在那人破爛的衣袖下一截健壯的肌肉上掃了一眼,回頭對兩位主人眨了眨眼,示意她們不要被此人的模樣欺騙了,可是兩位主人都沒注意到他。他又急又憂,此人動機不純,很可能就是賈濤刻意留在蜀都的人,公子尚未歸府,萬一惹出了什麼麻煩可就不好了。
他正在焦急地想著法子,卻聽謝琬冷淡地說:“來人,打賞他一兩銀子。”
那日去謝府報喜的一人正好打從王府前經(jīng)過,聽到謝琬的話,竊竊私語:“越是有錢的人就越是吝嗇,一兩銀子也拿得出手!”
謝琬掃了那人一眼,回過頭來吩咐道:“銀子就算了,去府裡拿套像樣點的衣服,再送點吃食就成了。趕走。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留在府門前,你們怎麼當(dāng)差的!”
那乞丐愣了一下,一面還低聲地哀乞,一面用眼角打量著個狠心的女子,眼裡閃過一絲戾氣。
門房嚇了一跳,連忙跪地請罪:“屬下失職,請少夫人責(zé)罰!”
“算了。”謝琬擺了擺手,“人家應(yīng)該也餓慌了,趕緊進屋去拿些熱乎的吃食來緊要!”她瞥了一眼那乞丐,拽著王嫵的手登上了馬車。
王忠嘴角揚了揚,跨上馬背,在馬車後護著。
王嫵扁了扁嘴,還不時地回過頭去看那個可憐的乞丐,“阿嫂,看不出來你可真狠心!”
謝琬撅嘴伸手在她鼻子上擰了一下,“你是個大笨蛋!”
她假瞋了王嫵一眼,道:“蜀都人民安居樂業(yè),你可見過乞丐?哪一年若逢天災(zāi)人禍,從境外涌入了些難民,也絕不會單單一個乞丐跑到王府門前去。進入蜀都只有東城外一條大道,即便那真是個乞丐,他打城東進城,那應(yīng)該去經(jīng)營蜀布的姜家乞討。他若閒姜家財薄了,靠北邊行,有我謝家;靠南邊行,有靖王府。這兩家與王家不相上下,王家在最遠(yuǎn)的城西,有什麼值得那乞丐眼巴巴地繞遠(yuǎn)路趕來的?”
王琰出門前交代她要處處留心,不可隨意收留外人。她第一眼見那乞丐時也不是沒同情,想起王琰的話,才越想越覺得那人可疑。
王嫵聽了她的話,木然地點了點頭,道理好像真是這樣的。她會意地笑了笑,眼睛骨碌了一圈,瞪著謝琬低語道:“阿嫂什麼時候這麼聰明瞭?”
謝琬扁了扁嘴,“你阿嫂我向來就這麼聰明!”她傲然地撇了撇頭,挑開車窗簾子,探頭往外一望,“到了!”
“這是什麼地方?”王嫵看著周圍花花綠綠的招牌,嗅著一股淡香味兒。謝琬對她指了指前面那家掛著粉緞?wù)信频牡昝妫叭ツ茄e。”
“蜜牙沉香?賣香的?”王嫵不禁扁了扁嘴,她向來不願在這些上面花心思,她的院子裡最多也就是夏天時燃上點香薰蚊子的。
謝琬掃見她那掃興的面孔,將她拽得更緊了,道:“不僅賣香的,還賣胭脂水粉。”
“啊?”王嫵手一僵,瞪直了眼睛,突然想起阿兄,莞爾一笑,搖頭晃腦對謝琬說:“女爲(wèi)悅己者容,阿兄才離開幾天,阿嫂就這麼想念他了?”
謝琬瞋了她一眼,沒搭話,拉著她的手進了店,馬上個有眼力好的姑娘只瞥了一眼王忠腰間的掛牌,便笑盈盈地迎了上來:“這不是王家的少夫人和姑娘麼?兩位有何需要,儘管吩咐!”
兩人一齊清清掃了她一眼,謝琬淺淺笑了笑,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來。”
“諾。”那姑娘笑得合不攏嘴,招手之間馬上有別的姑娘將上好的胭脂水粉都陳列在兩人面前。
謝琬手裡拿了盒胭脂在王嫵臉上比了比,笑道:“這盒不錯。”又挑了其他的,同樣在王嫵臉上比劃了一番,“這盒不錯……這個也不錯……小姑你自己挑挑看你喜歡什麼樣兒的?”
王嫵眼珠瞪得圓溜溜的,多晃兩圈似要掉出來般,嚷道:“什麼?阿嫂你要我選?”
“爲(wèi)你買的,當(dāng)然要先聽你的意思。”謝琬低低笑了一聲,輕聲說。
“我纔不要這些東西呢!麻煩死了。”王嫵一口回絕了。
“女爲(wèi)悅己者容。我以爲(wèi)小姑要親自挑才鄭重些,所以才特地打聽了這地方,小姑若嫌麻煩,那阿嫂我替你挑好了,阿莫倒也不是那般計較的人。”謝琬抿了笑,掃了一眼手邊的胭脂水粉和沉香,對店裡的姑娘道:“把這些都給我包起來。”
“關(guān)墨林什麼事?”王嫵跳了起來。
“阿莫的心思,小姑當(dāng)真不知道?”謝琬甩手沒搭理香店裡那姑娘的殷勤,將後面的事都交給王忠一個男子去辦,扶著王嫵的肩出了店,“阿莫可不就是心悅小姑的人!他正準(zhǔn)備向阿公提親呢!”
“他心悅我,我可沒心悅他!”王嫵狠狠地瞪了瞪眼,那個可惡的娘娘腔,他提什麼親呢?“那些個女兒家用的東西,阿嫂你自己留著好了,我纔不要!”
謝琬蹙了蹙眉,感情小姑自認(rèn)爲(wèi)不是姑娘家?王琰就是嫌他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才交代了自己要好花點心思讓她改頭換面,看來這真是個艱鉅的任務(wù)。
“小姑那漂亮衣裳不也一箱子一箱子的?衣裳我可以親手爲(wèi)你做,胭脂水粉呢,今日也買了;珠寶首飾,趕明兒讓人去謝家店裡將最時興的都拿來,讓你儘管挑,可不能讓外人說我做阿嫂的欺負(fù)小姑了,不是?定要將小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阿莫挪不開眼去了。”
“阿嫂!”王嫵用力在腳下蹬了蹬。
“好了,街上人多雜亂,有話回府再說。”謝琬抿了抿笑。當(dāng)初她不也是不情不願的嫁給王琰的麼,到最後才發(fā)現(xiàn)這纔是一段天賜良緣。她不信在王琰回來之前,她改變不了王嫵!
四天後,王琰從軍中回來,站在惜香閣樓下望著樓閣上的謝琬和王嫵,驚歎問道:“這可是仙葩閣?我如何見了兩位仙子?”
謝琬莞爾一笑,喜悅地向外跑了幾步,想到王嫵在此,不由面上泛紅,又立住了,低頭輕笑柔語:“你回來了!”
在軍中整日面對冷山冷風(fēng)愣兵器,自己也時常板著冷麪孔,回來見到嬌妻,一聽到她的聲音,王琰心裡的一塊寒冰頓時潰退,融化成溫暖的春水,柔柔地在心底盪漾出一層層漣漪。他淺淺地笑著,上前緊緊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牽著她的手走到王嫵面前,王嫵今日在謝琬與阿荷等人的合力□□下施了淺淺的胭脂,點了水潤的丹脣,戴了對小巧玲瓏的柳葉碧玉墜子,真比往日多了分女子的氣息,臉頰一抹嬌紅,若那眼神不那樣怪怨地望著他,他還真要認(rèn)不出這是他那個驕傲任性的阿妹了。
“不錯!”他咧嘴笑了笑。
“討厭。你們都想把我賣了!”王嫵忿忿瞪了兩人一眼。
“墨林雖出自名門世家,倒也出不起價能將我家的阿嫵買回去! 墨林要想將阿嫵娶回家,還是得用自己的心還換。“王琰笑了笑,又低頭看著謝琬,他的堅持、他的真心終於等到她的真心了。
謝琬眼光微微向旁處撇了撇,心裡甜如蜜。
王嫵看著兩人的模樣,扁了扁嘴,“不在這裡惹人厭了!”她氣呼呼地離開,謝琬一時愣了會兒,不禁又想到了婚前的自己,心裡一顫,轉(zhuǎn)身偎依在王琰身前。
王琰知道王嫵的性子,也不在她氣頭上跟她計較了,擁著謝琬進了屋。
當(dāng)日夜裡,王忠向王琰彙報了那日在府前遇見乞丐的事。王琰嘴角揚了揚,支手想了一會兒,吩咐道:“你去奴市放個消息買幾個奴僕回來,仔細(xì)將那人給挑進府來。”
“公子,這……此人居心叵測,肯能讓他進府?”王忠擔(dān)憂地看著王琰。
王琰眼裡泯滅了一絲寒光,微微勾脣,“他要的東西在我這兒,與其讓他費盡心思盯著整個王府,不如我自己挑個時間給他,免得傷害到阿琬和阿嫵……就把他安頓在攬月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