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對方聞言,手鬆了鬆,問道:“你不是這沈府的人?”
仙若也放鬆了戒備,實話實說道:“我和我家二十一也是偷溜進來找人的,可是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二十一?”男子有些驚訝。“女算命先生二十一?”
“你認識我家二十一?”
對方鬆開了手。仙若這才得以自由,轉過身來,看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男子。
他扯下臉上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張老練和善的臉,道:“仙若姑娘,是我。”
那人叫出了仙若的名,但仙若卻認不出他,只覺得有些眼熟。她有些奇怪,道:“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揚州,急不得先生,還記得嗎?”他高興地說道。
“急不得?”仙若頓時想了起來,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興奮地指著他,道:“記得、記得,神醫急不得!你救了我家二十一的命,我怎會記不得?”
故人相見,自然格外激動。
“仙若姑娘,這裡說話不方便,跟我來。”急不得又蒙上臉,轉身帶仙若離開此地。
說起急不得,此人本名叫全禮,出生來歷無人知曉,江湖郎中一名,一手好醫術,能藥到病除。最有名的,是他的三根奪魂針,江湖人傳:不管你受多重的傷,只要他這三針下去,就能從陰差手中奪回你魂魄,救你出陰間。
他看診時,有個習慣,就是不管別人多心急火燎,他從來都是從從容容、不緊不慢地對來就診的人說“急不得、急不得”,故留下外號:“急不得”。以致於江湖人一說神醫急不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若問全禮是誰,都紛紛搖頭,以爲是個無名小輩。
前人李白言:煙花三月下揚州。
兩年前春,急不得闖蕩江湖才一年多,卻是後起之秀,名聲鵲起。
他一人遊至揚州,身無分文時,便行醫賺些吃飯錢;人閒無事時,便騎馬遊湖,欣賞一下揚州美景。就這樣逍遙自在在揚州待了三個月,也博得他暫住的地方附近百姓的稱讚。
彼時二十一才二八年華,性子對比如今也要單純三分,和仙若行到了揚州,住的地方與急不得就只隔一條街。
當時幾條街上,無人不知的,一個是神醫急不得,第二個就是神棍二十一了。
這兩人都是街坊間的名人,卻都不認識對方。
二十一那時就已經養成金冠法衣,拿著算命招牌滿大街跑的習慣了。但對仙若卻還不懂得隱藏,有時候讓仙若戴個面紗就帶著她出門了。
人都是長眼的,一個婀娜女子,戴個面紗本就猶抱琵琶半遮面惹人要多看幾眼了,還和一個道士進出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街坊鄰居,自是私語竊竊。只道,好一個風流小道士,美人在側,豔福不淺。
但二十一的房東是個寡婦,知曉二十一的女兒身份,雖不問她二人爲何四處流浪度日,心中卻是十分心疼著兩個姑娘,私底下也十分照顧這二人。
那時,在揚州街頭巷尾,有一羣混混組織到一起,整天
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欺街霸市,還強行收取小攤小販保護費。上告官府,但因爲這些混混欺壓都是小老百姓,從不去有門面的商販騷擾,所以知府的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
這混混組織的頭領,長得雄壯,名字也叫熊壯。更是可惡,仗著自己有點貓腳功夫,看中了什麼,對小戶人家便破門而入強搶而去,若院子大一點的人家,便趁人不注意翻牆入順走。
有時候二十一算命得了幾個銅板,要是不小心碰上這幫人,這一天也就白跑了。所以二十一遠遠地看到這幫人,就避之不及。
街上有一戶姓雷的人家,男主人長得一個大腦袋,所以外號雷大頭,也算有點頭臉的人物。據說那地頭蛇熊壯臉上有道紅疤,就是因爲偷雷家東西被發現,被雷大頭用鞭子給抽出來的。熊壯因此懷恨在心,卻又懼於人家財力而不敢報復。
一日,街坊鄰居聊天,一在雷家做臨工的人忽然說,雷家正在鬧鬼。
衆人茶餘飯後,都總得有點八卦可聊,便聚精會神地聽這臨時工說神說鬼。信與不信,就但看個人心理是個什麼論的人了。
臨時工站在凳子上,一臉神神秘秘,繪聲繪色道:“雷大頭家中養著好幾籠子雞大家可是都知道的啊,但是前兩天雷家長工起牀去雞籠查看的時候,死了一大半。”
“這與鬧鬼,有什麼關係,快直奔主題,莫吊弄我的口味。”一人催促道。
“欸!你這人心急什麼?學學人家急不得大夫,人都快死了還不著急,你就聽個故事,這麼心急上主菜作甚,聽我慢慢道來,才聽得有意思。”
“嘿——說就是了,這麼多廢話作甚。”衆人一陣唏噓,皆是已經急不可耐。
臨時工壓了壓雙手,清了嗓子,對衆人說道:“衆位街坊安靜,聽我說來……”
說道,此事從五天前開始的。
雷大頭半夜起牀,提著燈籠去茅房。路過雞圈時,忽聽得裡面傳來一陣雞婆子打鳴的聲音。他以爲有人來偷雞,遂提著一旁的雞屎鏟子,往雞圈一照,結果什麼都沒照著。
正欲走,他忽然看到腳邊雞圈上不知何時有個拳頭大的洞。低頭間,一條黃鼠狼從洞裡竄出。
“說時遲,那時快!”臨時工彷彿親眼見了此景,激昂無比地說道:“雷大頭舉起鏟子,啪地一鏟子,對著那黃皮子拍下去,衆位猜怎麼著?……”
那黃鼠狼靈活無比,讓雷大頭一鏟落空。他順手把燈籠掛在雞圈棚子樑上,擼起袖子就要追。雞圈裡又響起一陣母雞又飛又跳的聲音,雷大頭轉臉定睛一看,發現雞籠裡還有一隻黃鼠狼。
這黃鼠狼和人相互一看,黃鼠狼知道被發現了,慌不擇路地衝著雞圈地洞衝來。這剛好就是對著雷大頭腳邊,雷大頭舉著鏟子,狠狠地拍下去,瞬間拍死。
此時,另一隻黃鼠狼已經逃到牆角,看到同伴死了,便立刻從牆腳洞鑽出去,逃走了。
雷大頭想打死它也是不可能了,看了看那隻地上血肉模糊的黃鼠狼,彎腰撿了起來,隨手掛在雞圈上,回屋
了。
“嘿,那黃皮子可是自尋死路,連吱一聲都沒來得及就被拍死了!”臨時工拍了拍手,得意笑了起來。他右手劍指,繼續說道:“這黃皮子討嫌,這雷大頭也是自討苦吃啊!黃鼠狼是什麼,大家都知道,那可是黃二大爺,惹不得呀!記仇得要命,你得罪了它,它肯定會回過頭來報復……”
向來,民間就有“狐黃白柳灰”五大家仙的傳說,分別說人常見的五種野生動物:狐貍、黃鼠狼、刺蝟、蛇、老鼠。而在五大家當中,最讓人敬畏的,就是狐仙、黃仙還有白仙,也叫胡三太爺、黃二大爺、白老太太。
得罪了黃二大爺可不得了!
黃鼠狼性子狠,報復心強,及其纏人。
雷大頭第二天,將雞圈修補好,把牆上黃鼠狼挖的洞也填上。他刨開昨夜打死的黃鼠狼,發現它肚子里居然懷了一窩崽。
雷大頭的老婆雷嫂還是有些敬畏這妖仙,怕它同伴報復,上香求黃仙息怒。但雷大頭卻不以爲然,打死了一隻母黃鼠狼,雷大頭還當是爲民除了害。
“要我說,這邪還是不得不信。”說故事的臨時工,單腳踩凳,手肘撐在膝蓋上,嘆道。
這第二天晚上,雷大頭的院子裡是靜悄悄地,可是等到早上,雷大頭起來一看,一圈子雞死了一大半,雞毛雞血,滿院子都是。
沒想到,那逃走的黃鼠狼晚上果然回來報復了。
而且又在牆角掏了個洞進來,咬開雞圈,將雞咬死,全都拖到院中央,老母雞一隻、雞仔一隻擺在一起,擺成一排,整整齊齊地擺了半院子。
雷大頭氣得要死,卻還以爲是有人蓄意而爲。
雷嫂說是黃鼠狼回來報復,他還不信,雷嫂便道:“不信你晚上去雞圈守著,看是怎麼回事。”
雷大頭氣不過,當晚就暗中守在雞圈旁。
半夜三更的時候,院子裡一陣窸窸窣窣地響聲。雷大頭立刻點燈一照,只見一隻黃鼠狼出現在院子中央,看到雷大頭的時候,便張牙舞爪歇斯底里地叫。
可不是前晚逃跑的那隻黃鼠狼!
雷大頭怒起,手裡的鏟子直接扔了出去,卻沒打中那黃鼠狼,讓它跑了去。雷大頭估計這黃鼠狼今晚不會來了,便撿起鏟子,又把洞堵住,回屋睡覺去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雷大頭八歲的兒子一醒,就哭哭啼啼、連說帶唱,瘋瘋癲癲的,見到雷大頭就跟見到仇人一樣,詛咒雷大頭去死。
這兒子一夜之間就得了癔癥,雷嫂也哭鬧著說是雷大頭害了兒子,雷大頭手足無措,直罵那黃皮子可惡。
“那黃皮子今晚還會找雷家麻煩!”那臨工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估計雷大頭遇見的兩隻黃皮子,應該是一對兒,那母的懷著小崽子被打死了,那公見了會輕易放過雷大頭?”
衆人聽了臨工說得言之鑿鑿,有信的、也有不信。
臨工嘿嘿地笑,只道:“各位街坊,信的,以後看到了這五大仙得謹慎;不信的,也別去招惹,惹禍上身。你們明天再看看雷大頭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