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的引導下,整件事情的真相穿透層層迷霧,被逐一還原出真相來。
那個名叫陳默的傢伙,九成九是一隻來自天穹帝國的,離巢的“獨鴉”,因爲某些原因落在了綠鬆王國,被黑鴉城堡撿起。
順著這個思路下去,之前大量的調查報告中,諸多難以理解的問題,就此豁然開朗。
比如,爲什麼一個聲稱零基礎,且嚴重失憶的傢伙,能一個月學會棲月語言,四十天學會亡靈召喚,都是僞裝唄!
這隻狡猾的“烏鴉”假裝失憶、無知,就是爲了降低黑鴉城堡的警惕,讓他得以在這座陰森的堡壘中潛伏下來。
那麼,自家的小十九——那個金毛小傢伙,很可能是無意間窺破了什麼秘密,才招致了殺身之禍。
黑鴉城堡方面肯定不會承認是學徒之間爭風吃醋,或者小金毛試圖殺人被反殺,所以報上來的情況,就是陳默處心積慮,蓄意殺人。
合情合理。
根據事後的現場勘探還可以看出,這傢伙在逃跑路上,還劫持了同行的斥候和另一名女性學徒。
帶著斥候是爲了給他引路,而帶著女性學徒,大概是爲了路上褻玩。
在抵達六葉營地外圍之後,他無情的殺死了那對可憐的男女,拋屍荒野。
不是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暗諜,能幹出這種事來?
又中靶心!
再比如,在六葉營地,很多流浪客都目睹這傢伙不停砸錢,最後又用某種神秘物品打動了雲霧領的人,最終登上了飛船的事兒。
這一點始終在邏輯上是走不通的,爲什麼在黑鴉城堡窮困潦倒的傢伙,突然就有了超額的財富和不同凡響的籌碼?就算錢能搶到,難道珍稀物品也能隨便撿到?
但如果落實了他“烏鴉”的身份,那就好說了,六葉營地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肯定有天穹的暗線或者接頭人,給他輸送了資金,和別的什麼重要的東西。
“對了!那個巫醫!”海森一拍大腿,不出意料的拍在了傷口上,疼的齜牙咧嘴。
“我們的人調查了許多目擊者,這傢伙在營地裡除了接觸那羣傻乎乎的半人馬,就只去過巫醫的小屋!”
半人馬是一羣傻缺土著,但那個來歷不明、常年窩在營地的巫醫……海森連連拍桌:“那老東西肯定是一隻深藏不露的老‘鼴鼠’!”
鼴鼠嘛,就是那種打著深深的洞,把自己藏在地底,不到關鍵時刻不冒頭的傢伙。
至此,海森眼中一片‘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爲了陳默這個破事,他可是天天想,日日念,此刻,終於嚴絲合縫,邏輯閉環!
“對!”侯爵點點頭:“這就解答了另一個疑點,能夠輕易殺死這麼多人,這種精銳烏鴉怎麼會那麼容易受傷,所以這傢伙的傷,應該是他自己弄出來的!”
“假裝治療傷勢,順理成章的接觸營地的巫醫,從巫醫那裡偷偷獲得了補給,再假裝被趕出來,又有了忽悠半人馬帶他去找翡翠那羣人治療的藉口!”
“不排除一種可能,他一開始就知道,翡翠公國的人在那裡,他就是衝著他們去的!”
侯爵說著說著,越發激動,開始在現場來回的踱步:“他不僅接觸了翡翠公國,他還想接觸溪月聯邦,但是很可惜,他不知道我們跟溪月聯邦早就有了秘密盟約。”
“甚至,他還想私下去接觸溪月的法師們!不惜花大價錢改換身份進入法師塔!”
海森手舞足蹈,趕緊給自己撇清:“所以,我派人追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這不是我的問題,是因爲對手的實力太強大了,甚至,每次追殺失敗,都能被僞裝成一場意外!”
瓦倫侯爵欣慰的點了點頭,孩子總算沒傻到家。
需要注意的是,每個人,在向鋯石領的調查人員講述的時候,都一定會放大對自己有利的信息,而遮蔽對自己不利的信息。
這些“朦朦朧朧”的真相,配合上一個已經被認定的“事實結論”,組合成了一條完整的邏輯鏈。
大公子的分析,就只能到這裡了,他的視線太窄,看不到更多的東西。
但侯爵不同。
在侯爵的智囊團的解析下,這件事背後,還有著諸多可能會引起區域局勢動盪的要素,只不過,他沒必要跟自己這個蠢兒子說的太細。
“所以,你現在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海森又迷茫,又慚愧的搖頭。
瓦倫侯爵隨手抄起一個湯盆,砸在了兒子的頭上:“蠢貨,這種明顯超出你掌控範圍的事情,你應該第一時間向我報告,你浪費了太多的佈置時間,可能會讓很多事情陷入完全失控的地步!”
“兩天前,望山城佈置在綠蘿山口的一個重裝步兵中隊,連同兩名隨軍法師,全軍覆沒,連一個求救信號都沒送出來。”
“如果你提前一點告訴我,我會做更精確的佈置,不至於讓麾下蒙受這麼大的損失!還破壞了我的計劃!”
“這就是你這個蠢貨自以爲是的後果!”
“這幾天,跟緊我!”瓦倫侯爵擡起腳,讓女僕給套好長靴,在地上輕輕一踩,隨即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我要親自部署,抓捕那個小丫頭的行動!”
大公子海森快步跟上,一邊還有些迷糊的問道:“那個,那個小丫頭不就是雲霧領一個好幾十順位的繼承人嗎,爲什麼大家好像都很看重的樣子。”
“呵,你光知道她是雲霧領的幾十順位繼承人,就沒想過,她一個伯爵領的孩子,爲什麼能被稱爲郡主?”
“爲啥你妹妹只能叫樓主?隔壁你二伯家的女娃只能叫亭主?”
海森一臉不解:“啊?這有什麼區別嗎?我妹妹叫‘樓主’,不是因爲她比較傻嗎?”
“一派胡言!”
“那個小丫頭,她爹跟翡翠國主沾著點親戚關係!”
“深究起來,雲霧領這一支,可掛著翡翠公國六七百號順位繼承人的資格。”
“而且……”瓦倫侯爵停下腳步,擡頭看向遙遠的南方:“那個叫流霜的女孩兒,從她母系那裡往外算,不論是在精靈那邊,還是在獸人那邊,都能攀得上首領級的血緣。”
“用得好,那就是一個非常好的紐帶!”
“溪月用不著,獸人不爭氣,我們總不能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一場由侯爵親自主持的圍捕行動就此展開。
但很快,不管是鋯石領還是綠鬆王國,都發現了一個無奈且荒誕的現實,這支對手實在是太能躲了。
山川、森林、溼地,那都是藏人的絕好去處,就算在現代的藍星,山裡走丟一個人,鋪天蓋地的救援隊搜索犬無人機都常常找不出來,更何況是在繁星大陸。
大部隊抓不到對手的蹤跡,小隊被對手輕鬆剿滅,對方就如同在自己軍中安插了眼睛一樣,對每一支部隊的行動了如指掌。
隨著失蹤和陣亡的小隊越來越多,瓦倫侯爵最終下令停止了這種徒勞的搜捕。
“放他們過河!”
“在翡翠的土地上,演一場大戲,我要讓他們自己蹦出來,跳進我的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