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平的辦公室出來後,張林立刻去找放射科的孟主任問:是不是X片上顯示有骨折骨折端還有分離,骨折間隙十分明顯,這樣就可以肯定患者有骨折。
孟主任被他們問懵了,研究所大名鼎鼎的張教授和盧教授專程跑來放射科,只是問這樣一個傻叉問題,弄得孟主任不敢回答,生怕有什麼陷阱。
“我們沒有什麼別的目的,就是想問問這個問題?”張林讓孟主任放心,這不是腦筋急轉(zhuǎn)彎。
孟主任又看看小五,小五立即點點頭:“沒別的深層次的含義,請放心,我們只是想想問問這個基礎(chǔ)問題?!?
“X片上的表現(xiàn)這麼明顯,肯定有骨折,這還有疑問嗎?”
孟主任很小心地說出自己的答案。
問題也很普通,答案也很普通,只是來問的人不普通,他們是研究所那邊的人,怎麼會突然來問這種簡單的問題呢,想著想著孟主任心裡有點後悔,不應(yīng)該這麼輕率說出答案,應(yīng)該想清楚再回答。
“難道還有其它的答案,我說得不對嗎?”
孟主任看看張林,又看看小五。
幾個圍在周圍的醫(yī)生,他們以爲(wèi)主任和兩位研究所的老師在討論什麼疑難病例的影像圖片,但是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完全雲(yún)裡霧裡,這是什麼問題,這又是什麼答案。
“我也是這麼想的,既然X片表現(xiàn)那麼明顯,這個患者肯定有骨折呀,既然這麼簡單的問題,楊教授還問我,而且還說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也是高深的邏輯問題,讓我好好想想?!睆埩趾媳P脫出這個問題的背景。
我天啦,這是楊教授給他們提出的問題。
孟主任不免覺得背脊發(fā)涼,心裡極爲(wèi)懊悔,楊教授提出的問題,怎麼答案這麼簡單呢。
“我剛纔只是從普通的場景出發(fā)做出的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深究,還真是一個高深的邏輯問題,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們什麼意見,剛剛問題大家都聽到了吧?!?
孟主任準備集合集體智慧來回答,既然他們已經(jīng)來這裡請教,要是他回答不好傳出去會沒臉面。
大家面面相覷,不敢隨意回答,大腦肯定沒這麼簡單,不然怎麼可能從楊教授口裡蹦出來。
放射科一般很忙,大家忙著閱片,但是除了部分急診的影像圖片需要快速出報告,其它非急診的還是可以緩一緩,所以暫時休息一會也不算什麼事。
好幾個博士聽到這邊討論的問題,立即停下手上的工作,立即聚集過來參與討論。
“你說X片上都表現(xiàn)這麼明顯,如果不是骨折是什麼?還有第二種診斷?”
“是呀,我想不出第二種診斷是什麼?!?
“腫瘤或感染侵蝕骨質(zhì),引起骨質(zhì)缺損,出現(xiàn)類似骨折的間隙?”
“都說了有明顯骨折徵象,骨折端與腫瘤和感染侵蝕骨折引起的缺損區(qū)別很大,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怎麼可能混淆呢?!薄安±硇怨钦郏俊?
“病理性骨折也是骨折?!?
“爲(wèi)什麼其它疾病的X片表現(xiàn)跟明顯的骨折類似?難以區(qū)分?!?
“沒有呀!要是不明顯的骨折,還有很多鑑別診斷,明顯的骨折,骨折間隙很大,還需要鑑別診斷?直接下診斷根本不會錯,我當(dāng)十幾年醫(yī)生還從來沒有將明顯的骨折誤診爲(wèi)其它的疾病?!?
“你聽錯了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討論很久沒有頭緒,只能再次向小五張林確認。
小五搖搖頭:“不可能聽錯,我們兩個人一起聽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有錯?!?
“楊教授說這是一個高深的邏輯問題?這應(yīng)該是解體的關(guān)鍵信息?!庇幸粋€年輕的博士說,“來來來,我們好好分析一下題幹,你們將這個題目完整無誤的寫下來,一個字不能錯,也不能漏?!?
小五開始口述,張林用一張紙工工整整地寫下來。
“X片上顯示骨折,而且骨折很明顯,骨折端明顯分離,那麼患者就一定有骨折嗎?我分析一下題幹,這是一個如果……那麼……爲(wèi)關(guān)聯(lián)詞的判斷句,如果爲(wèi)前提,那麼爲(wèi)結(jié)論,從邏輯上來看,若A則B,屬於假言命題,如果這個判斷句成立,A爲(wèi)B(tài)的充分條件,B爲(wèi)A的必要條件,我們再來看看……”
放射科年輕的史佳博士剛剛畢業(yè)不久,充滿激情,開始認認真真來審題,就像高考時做最後一道壓軸題。
“要推翻若A則B的命題,只要舉反例,一個反例就足夠,也就是X片上顯示骨折,而且骨折很明顯,骨折端明顯分離,這種情況有沒有最後患者不是骨折的,一旦存在這樣的例子,命題就是假命題,舉不出例子,命題就是真命題?!?
對於史博士的推理,大家肅然起敬,畢業(yè)參加工作的醫(yī)生還能把這些基本邏輯學(xué)知識說得這麼清楚,實屬罕見,絕大多數(shù)醫(yī)生連假言命題是什麼玩意都忘記了。
“還這麼複雜?”一旁的孟主任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什麼A,什麼B,什麼假言命題,他根本沒這方面的知識,難道以前學(xué)過這些?自己忘記了。
“楊教授不是說了嗎?這是邏輯問題,那麼我們必須從邏輯知識出發(fā)來剖析這個題目,先把題目審清,題目沒有審清,作答根本無從著手?!笔凡┦坑X得是自己大顯身手的時候,他摩拳擦掌,準備好好表現(xiàn)。
“小史,你將手下工作放下,我另外安排人手接替你閱片,你現(xiàn)在一心一意做這個題,千萬不能給我們放射科丟臉。”孟主任甚至現(xiàn)在猜測,這個題目就是楊教授給放射科出的,張林小五不過是幫忙跑腿傳達題目的人而已。
“要人幫忙嗎?”孟主任焦急地問,他擔(dān)心以史佳一個的力量難以應(yīng)付。
“伊悅行、紀衛(wèi)華,你們過來幫忙,其他人去幫忙閱片,別圍著,人多沒用,這問題需要腦子?!泵现魅瘟⒖套龀霭才?,就像遇到重大應(yīng)急事件做出緊急部署一樣。
被點名的兩個博士也是畢業(yè)不久,年輕,腦子靈活,學(xué)校裡的知識還沒忘,只有這樣的人才適合回答這個邏輯問題。
小五和張林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孟主任對這個問題如臨大敵,這麼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