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曉白一行,按照李永金兒子的指點,在他家儲藏室的的一口大缸裡,找到了已經被醃製成塊的半截女屍。村上來幫忙的勞力,一看到這一幕,都捂著嘴出去吐了。
蕭曉白嘆了一口氣,打了電話,讓老李過來進行處理。
李永金在被抓住後,一直很沉默,一句話也不說,蕭曉白也懶得理他,反拷了手銬,扔到了車上,等待回去處理。
回村之後,老支書拉著蕭曉白的手,一個勁的說丟人,說自己村裡出了這樣的事情真丟人,說自己本家出這樣的事情,更丟人。蕭曉白安慰了幾句,看到實在是沒有辦法,也就不吭聲了。
鎮上的同事也已經趕到了,好傢伙,一幫人全副武裝的。蕭曉白跟所長見了面,客套一番,留下幾個幹警在這裡保護現場,等待法醫處理。自己跟小朱小錢,帶上李永金趕往鎮派出所,準備進行審訊。
臨走的時候,李永金八歲大的兒子,死死的拉著自己的衣角:“叔叔,呆在這裡我怕。”一句話說的蕭曉白直感覺心酸,二話沒說,把孩子也帶上了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事實,但是李永金的交代,還是讓所有的在場幹警不寒而慄。
據李永金交代,十一月十一日晚,他將自己母親用繩子勒死,然後割下大腿肉進行煮食,因爲煮食時尚未煮爛,隨後丟棄給豬餵食。之後他將母親的手腳、頭顱同樣扔給豬餵食,而其餘部分,醃製之後在家中保存。
他坦言,人肉不好吃,但是扔了可惜,所以一直放著。剔出的大腿骨和肋骨這些骨頭,他統統的拿來在竈裡燒柴,想毀滅證據。幹警們問他爲什麼這樣做,是不是與母親關係很差?他沉默不語,並不回答。
蕭曉白知道,其實按照老李檢測那塊大腿肉的發現,李永金的母親,並不是被他勒死的,因爲在他割大腿肉的時候,傷口還有捲曲反應,這是人還活著的證據。但是按照他描述的樣子,在後來割下頭顱之時,未見大面積流血,可以據此推測,他母親很有可能是在昏迷醒來後,因疼痛而休克致死。
這個事實,蕭曉白並沒有說出去,他自己都無法承受這種人倫悲劇。
爲什麼會這樣?李永金沒有回答。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老支書說,他平時跟母親關係還不錯,也沒有見有什麼精神病之類,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是鬼迷心竅。
是的,鬼迷心竅。
一頭來自地獄的惡鬼。
走出派出所的大門,蕭曉白仰頭看著陰霾的天空。他哼起了一首低沉而壓抑的歌。
這首《》他唱過無數遍,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的傷感。他在想:這個瘋狂的世界,假如不是對方瘋了,一定就是自己瘋了。他無法相信自己所見的都是事實,更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會在自己身邊發生。
“叔叔,你唱的是什麼歌呢?很好聽,但是我卻一句都聽不懂。”不知何時,小朱帶著李永金的兒子,站在了蕭曉白的身旁。
“叔叔是瞎唱的,你當然聽不懂了,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蕭曉白蹲下身子,笑著對他說。
“我聽得懂,雖然我不知道你唱的是什麼,但是我聽了卻很想哭,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
沉默了很久,蕭曉白一把抱起李勇:“走,叔叔帶你去見一個漂亮阿姨,好不好?”
“爲什麼要見漂亮阿姨,我想跟叔叔呆一起,小朱叔叔和小錢叔叔對我都很好。”李勇歪著頭,好像不大情願。
“那個漂亮阿姨,可以讓你忘記很多你不想記得的事情。叔叔以前坐車很害怕,就是她幫叔叔治好的。跟叔叔一起去,等出來之後,叔叔帶你去遊樂場玩,好不好?”
“好!”一聽到遊樂場玩,孩子馬上就答應了,之後想了想,歪著頭說道:“叔叔那麼大的人,坐車還害怕,真羞。我坐車都不害怕。”
蕭曉白笑了笑,沒有說話。
十幾分鍾後,淡水心理診所裡。
“怎麼帶了一個小孩子來?”劉黎向蕭曉白問道。
“小朱,你先帶李勇出去玩會兒,等我叫你再進來。”蕭曉白朝小朱點了點頭,小朱帶著李勇出去了。
“這個孩子,經歷了太多可怕的東西,你是心理學專業,我想讓你幫他把一些不愉快的記憶都忘記。”蕭曉白說話時,眼睛老是盯著房間角落的那盆盆景。
“我需要知道具體情況。”
“是這樣的……”蕭曉白將事情大致複述了一遍,說完之後,屋子裡一片沉默。
過了很久,劉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假如你說的那個男人,沒有精神疾病的話,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瘋狂了。我無法想象。”
“我也是。”又是一陣死寂的沉默。
“我讓小朱把他帶進來吧,你儘量讓他忘記那段記憶。”
“你也學過心理學,你知道的,這種記憶不可能被抹除。那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我只能對他進行引導和心理疏導,希望這個事情,對他沒有產生太多陰影。”
孩子被帶進了治療室,蕭曉白和小朱坐在會客室裡焦急的等待著。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樣子,治療室的門打開了。
“怎麼樣?”蕭曉白問道。
劉黎撫摸著孩子的脖子上的傷疤,過了很久,纔開口道:“肉體的傷痕很容易癒合,而心靈的創傷,卻永遠都無法填平。”
蕭曉白的臉,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告訴叔叔,有沒有好一點。”
“不好,我剛纔又做了噩夢。我不想呆在這裡,我怕。”
“好,叔叔帶你去遊樂場玩。小錢,你先帶李勇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蕭曉白和劉黎兩人。
“多少錢?”
“不用了,這一次是我自願幫忙。”
“這是規矩。算了,還是按照我以前來這裡治療的價格給吧。”
放下錢,蕭曉白準備離開。
“你每次來,除了治療和工作,就不願多呆一會麼?”劉黎的聲音,帶著些許哀怨。
蕭曉白停下了腳步,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肉體的傷痕很容易癒合,而心靈的創傷,卻永遠都無法填平。”說完這些,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劉黎愣在那裡,過了很久,她忽的趴在沙發上,開始哭泣。
……
後記:此案來自現實案例。新聞標題《惡男殺死父母煮著吃》,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索一下看看。
我當時看到這個新聞,真的很無語,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瘋了。假如不是,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該如何解釋。
這個案子,我寫的時候真的很累。有的讀者說:這個案子不如第一個案子那麼引人入勝。也許是的,這個案子推理較少,而排查的戲份很多。
我寫這些案子,是想喚起人們對現實案件的一些反思,假如可以避免一些悲劇,那麼,就讓孩子少受一點傷害吧。
我不知道現實中,這個兇手的孩子的結果是怎樣。但是可以肯定,他的心理創傷是永遠都無法抹平的。
人倫的悲劇,是否可以少一點?
這個案子終於寫完了,有讀者說,我筆下的刑警太過感性了,太多傷感,太過軟弱了。也許,我筆下的人物,就是現實中的我。但是我想問大家,難道非要是冷冷的硬漢,見到孩子如此的絕望,都無動於衷,那纔是警察麼?
警察難道不是父親,不是兒子麼?我想寫的,就是有些有肉,有感情的警察。
我想寫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機器;我想寫血淋淋的事實,但是又想帶一些希望。這就是我的目的,也許大家不喜歡,但是,這是我的初衷。我希望可以讓讀者看後有所思考,僅此而已。
今夜大概不會再做噩夢了。寫這個案子,太過黑暗,思考劇情過多,夜間老做噩夢,終於可以放下了。呼呼。。。。。。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