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殷開山,大唐軍中不乏孫臏、吳起、諸葛孔明之輩,如李世民、屈突通、杜如晦等。”尉遲敬德皺著眉頭說道,“唐有謀士上百,良將千餘,精兵數(shù)十萬,實令人羨慕令人生畏呀!若不出我所料,不久將來當(dāng)縱橫天下,所向披靡。”
“如此強敵,我軍能戰(zhàn)勝他們而奪取長安嗎?”尋相心懷疑慮地問尉遲敬德。
“此乃天意,我等豈能知曉!”尉遲敬德苦笑了道,“然受人奉祿,當(dāng)終人之事。不論天意如何,我等當(dāng)竭力爲(wèi)皇上效命纔對。”
“將軍所言甚是!”尋相應(yīng)了聲,接著又問道,“今我軍新敗,又被殷開山斷了去路,恐難返澮州了。這……不知將軍有何打算?”
“今秦叔寶、程知節(jié)鎮(zhèn)守美良川,必會截斷我等回澮州之路,夏縣重爲(wèi)賊軍所據(jù),也非我等去處。”尉遲敬德思忖著說,“爲(wèi)今之計,我以爲(wèi)當(dāng)率餘部經(jīng)安邑前往蒲阪,增援王行本抗擊唐軍襲擾。倘若能夠在蒲阪打敗唐軍,也可報今日之仇,且能將功贖罪。如此,皇上當(dāng)不怪罪我等也!”
“將軍言之有理!”尋相點頭表示同意,接著他又望著那些慢慢聚集在一起的殘兵敗將,嘆著氣說,“只是經(jīng)此一戰(zhàn),我軍折兵大半,士氣也頗爲(wèi)萎靡不振。如此兵馬前往蒲阪,不知能否打贏唐軍?”
“哀兵必勝!”尉遲敬德很有信心地答道,“今日此敗必能激發(fā)將士們的鬥志,若再遇唐兵,他們肯定會振奮精神,勇猛殺敵,以雪恥泄恨!”
“但願如此!”尋相仍舊是心裡沒底兒,輕聲說了句,“將軍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就請率軍前往蒲阪好了。”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尉遲敬德提高嗓音說道,“將士剛惡戰(zhàn)一場,身心俱疲,當(dāng)好好休息一下再走。”
“是!”尋相應(yīng)了聲,隨即又不無擔(dān)心地說道,“將軍素來體恤士卒,深受衆(zhòng)人愛戴。只是此處距敵軍不遠,怕他們到時又前來阻撓我軍哪。”
“你說的也對!”想了想,尉遲敬德又說道,“要不這樣吧,我現(xiàn)在就命衆(zhòng)將士起鍋造飯。吃完午飯後,我們就繼續(xù)趕路。你看,怎麼樣?”
“嗯,這樣更穩(wěn)妥些!”尋相神情憂鬱的臉頰上掠過一絲笑意,對尉遲敬德點了點頭,接著便起身走向自己的部下。
緊跟著,尉遲敬德也從透著陣陣寒氣的草地上跳了起來。他邁著矯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朝幾米遠的部下走過去。他來到人羣面前時,那些蓬頭垢面、戰(zhàn)袍破爛、血跡滿身的士兵們擡起陰鬱的眼睛看著自己的主帥,一邊沒精打采地給他施禮,那問候的言語中充滿了無盡的傷痛與悲涼。尉遲敬德瞧著這些跟死神擦肩而過的幸運兒,心裡是又激動又悲傷。他先是拿話好好安慰他們,接著又用充滿戰(zhàn)鬥精神的言詞激勵他們的鬥志,好讓他們重新振作起來。士兵們聽了主帥那慷慨激昂的講話之後,那雙黯然失神的眼睛裡漸漸地恢復(fù)了往日的神采,精神爲(wèi)之一振。
午飯很快就準備好了,飯菜相當(dāng)粗陋,然而將士們卻一個個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嚥了一頓之後,他們稍事休息,就動身跟隨著將領(lǐng)他們朝安邑方向趕去。尋相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頭,而尉遲敬德則殿後。於是,一隊人馬便迎著午後有些熱量的陽光,沿著崎嶇蜿蜒的道路,快速前行。
這時候,柏壁的唐營中,李世民正在與杜如晦、屈突通、殷開山等將佐們慶祝美良川大捷。宴席上,李世民連敬了殷開山三杯酒,以表達他對這位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功臣的感激與表彰。殷開山有些受寵若驚,一連回敬了秦王滿滿六杯酒,直喝得面紅耳熱。好在他海量,並無幾分醉意。
慶功宴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氣氛熱烈而歡快。酒過數(shù)巡,杜如晦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談起了戰(zhàn)事。抿了口酒後,他面含微笑地對李世民說道:
“秦王,在下沒有猜錯的話,此時尉遲敬德他們正在往安邑方向逃竄。”
“嗯,有這種可能!”殷開山點頭答道,“尉遲敬德戰(zhàn)敗之後就往回撤,他知道美良川有秦叔寶和程知節(jié)兩位將軍鎮(zhèn)守,很可能不敢再返回澮州。”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李世民十分肯定道,“尉遲敬德智勇雙全,不會做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蠢事,他一定會率軍前往安邑!”
“秦王說的對!”杜如晦接著說,“尉遲敬德深懂韜略,且能審時度勢。他知道以自己現(xiàn)有的實力是無法強行通過美良川這道大關(guān),因此他會改變策略,向安邑方向進發(fā)。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爲(wèi)了避開秦、程二位將軍的截擊,但更重要的是想前往蒲阪與王行本兵合一處,堅守蒲阪城。”
“克明所言甚是有理!”李世民贊成道,“尉遲敬德深知蒲阪對我軍有重大的戰(zhàn)略意義,所以率軍前往固守。若真讓他抵達蒲阪與王行本兵合一處,那無疑會增加我軍即將攻取蒲阪的難度,甚至?xí)ξ臆娨葬峁ゴ蛩谓饎偖a(chǎn)生一定的變數(shù)。故而,無論如何,我們必須阻擊尉遲敬德於安邑。”
“秦王所言極是!”屈突通鄭重地點頭道,“爲(wèi)了能夠減輕我軍攻打蒲阪的壓力,現(xiàn)在就必須想辦法前去截擊尉遲敬德的殘部。”
“此計甚好!”杜如晦若有所思地說道,“只是現(xiàn)今尉遲敬德部正往安邑疾速行軍,而我等尚未採取任何行動,到時恐難追上他們呀。”
“尉遲敬德雖欲快速趕往蒲阪,然其軍中傷兵較多,行軍難以達到最快速度。”李世民判斷道,“只要我軍立即行動,就一定能夠趕在他們前頭。”
“秦王說的是!”殷開山附和道,“美良川一仗,打得尉遲敬德落花流水,傷亡慘重。因此,尉遲敬德的殘部大多是傷員,行軍速度自然較慢。倘若我軍能馬上出發(fā),依在下看,肯定是可以在安邑追上他們,並痛擊他們一頓!”
“說的是,說的是!”杜如晦頷首微笑道,“尉遲敬德傷兵滿營,行走速度的確不可能很快。然他們已行走好幾個時辰,估計距安邑不過數(shù)十里。”
“克明,若果如你所說,那我軍該如何才能截擊尉遲敬德呢?”李世民微蹙著兩道英氣逼人的劍眉,沉吟著問句杜如晦。
“請秦王勿憂!”杜如晦成竹在胸地笑道,“在下有一計,便可令我軍追上尉遲敬德,且擊敗他於安邑附近。只是,不知秦王肯依此計行事否?”
“何計?請快說來聽聽!”李世民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秦王可遣輕騎抄小道前往安邑!”杜如晦回答道,“今尉遲敬德已逼近安邑,若從大道進兵,恐難截擊其軍。在下以爲(wèi),當(dāng)抄小道方可。”
“此計甚妙!”李世民點頭認同道,“從柏壁至安邑路途較遠,然若從山間小道翻越,便可縮短大半。再加上輕騎飛馳前往,必能截住敵軍!”
“秦王說的對!”屈突通兩拳一抱向李世民高聲請纓道,“秦王,在下願率部下輕騎連夜趕往安邑,定將掃除尉遲敬德的餘部!”
“屈突將軍屢向本王請戰(zhàn),實令本王感激不已!”李世民真誠地對屈突通說道,“然這一回,本王欲親率三千精銳追襲尉遲敬德,請將軍莫與我爭此功啊!”言罷哈哈一笑,隨即又安撫句,“本王命將軍領(lǐng)軍鎮(zhèn)守柏壁,此責(zé)任極其重大,當(dāng)不辱將軍之威名吧!”
“遵命!”屈突通聽李世民如此一說,轉(zhuǎn)失望爲(wèi)欣喜,拱手答道,“請秦王放心,屈突通誓將堅守營寨,決不辜負秦王重託!”
“好,有屈突將軍鎮(zhèn)守營寨,本王就大可放心了!”說著,李世民掃了圈在座諸位,口氣溫和地下令道,“今夜有急事,我等就飲到這兒吧!”
衆(zhòng)將聽後,紛紛離席而去。
一回到營中,李世民就著手挑選精兵勇將。沒多久,三千騎兵便集合於他帳前。李世民翻身上馬,對部下作了番簡短的訓(xùn)示,然後就率軍出發(fā)。
從柏壁通往安邑的那條山間小道如同羊腸狹窄,而且崎嶇不平,加之冰雪剛剛?cè)诨孛嫦喈?dāng)泥濘溼滑,行走起來十分困難。不過,李世民的騎兵皆爲(wèi)精銳,他們不僅騎術(shù)高明,而且意志十分頑強,再大的困難也阻擋不了他們前行的腳步。所以,他們並沒有被眼前的困難所嚇倒,反倒是越發(fā)抖擻精神,努力向前快速行軍。爲(wèi)了不讓敵軍發(fā)覺,他們連火把也沒點燃,只是藉著忽明忽暗的月光,沿著長滿樹木和雜草的山路策馬飛奔。李世民身先士卒,身跨那匹極善奔馳的特勒驃跑在最前面,身後的將士也不甘落後,拚命追趕。但見叢林中人馬疾速穿行,蹄聲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