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獸警覺地擡頭,望向空曠處。
那裡什麼也沒有。
它甩甩頭,又望向了別處。
那十拉著肖婷的手,一邊感應著狂獸們,一邊做著快速的短距離空間跳躍,來到了城市內(nèi)。
巨大的城市外圍,是人類聚居地,生活在這裡的人基本都是工匠,有的製造衣物,有的製造鐵器,有的製造木器……不一而足,但都是在造維持人類生產(chǎn)生活必須的物件。
這裡的人相對自由一些,雖然街上也有半獸人巡邏,但只是維持治安,對人類的行動並不怎麼限制。
那十和肖婷藏在一幢破舊的石屋後,一起變化身形恢復血肉之軀,然後將身上的衣服變成了與這裡人一樣的破衣,又故意在身上製造了不少污垢灰塵,這才低著頭走到街上。
他們一路走一路看,觀察著這裡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雖然大致相似,但多少有一些差異,有的手腳更長一些,有的皮膚更暗一些,諸如此類特徵,顯示出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忙碌,或是在屋裡製造器具,或是在路上運輸貨物。兩人兩手空空,顯得有些與衆(zhòng)不同,於是引起了一個半獸人的注意,厲喝著走了過來:“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那十急忙鞠躬:“錘柄快用完了,我們是去木匠那邊追要材料的!”
“那就快些走!”半獸人厲聲說,“想在路上磨蹭偷懶,小心被送去農(nóng)場!”
“是是是!”那十急忙點頭,拉著肖婷快步離開。
半獸人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就負著手,趾高氣昂地繼續(xù)走在街上,所過之外,人們急忙躲避行禮。
“感覺就像是個奴隸工廠。”肖婷低聲說。
“這裡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顯然不是供應給聖城或是貧民區(qū)使用。”那十低聲說,“他剛纔說到了‘農(nóng)場’,應該是在城市深處。我們到那去看看。”
兩人向前,小心地躲避著半獸人們的目光,一路再向裡走。
穿過了廣闊的手工業(yè)區(qū),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堅實的鋼鐵圍牆。圍牆上有半獸人放哨,其下是堅固的鋼鐵大門。
這樣的城區(qū)裡,竟然還有守衛(wèi)如此森嚴的地方,應該就是“農(nóng)場”了。
那十與肖婷小心地躲了起來,在一處沒人注意的地方,使用空間跳躍直接來到了牆的那一邊,然後快速地避開守衛(wèi)的目光,跳躍向前。
他們看到在牆的裡邊,有許多狂獸在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而那鋼鐵之牆向著遠處延伸,極是壯觀,看不到盡頭。
向裡望去,只見到一片片連綿的田地。那號稱在烏金星上珍稀無比的土壤,在這裡很是常見。無數(shù)作物生長在這些地裡,由無數(shù)衣衫襤褸的人類守護著、照顧著。
而一個個兇神惡煞一般的半獸人,則監(jiān)督著這些人類的一舉一動,誰敢怠慢疏忽,就會遭到他們的懲罰。
田地中每隔幾公里,就有一座高大的石塔,塔上有目力極好的半獸人,監(jiān)視著自己視力範圍內(nèi)的一切風吹草動。
更有狂獸行走在田間地頭,對那些勞作者虎視眈眈。
外面的人已經(jīng)給人一種不自由的奴隸的感覺,但與這裡的人相比,生活卻可以算極是悠閒了。這裡人無時無刻不在勞碌,不是在田裡照顧莊稼,就是在空場地裡堆放或加工糧食。
兩人極小心地躲到了一片石頭屋後面,觀察著這裡的一切。
這些石頭屋應該就是這些人的住處,裡面除了破草蓆和幾個瓦罐之外什麼也沒有。門外有大缸,缸裡有水,看起來是這些人的飲用水。
“沒想到……”肖婷情不自禁地嘀咕,“他們的糧食就是這麼生產(chǎn)出來的。”
“這裡只有莊稼,沒有養(yǎng)殖場。”那十說,“那你猜,他們吃的肉從哪裡來?”
“我們再探探?”肖婷問。
那十點頭,兩人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小心躲避著守衛(wèi)們的目光,藉著無處不在的破石屋的掩護,一路向前走,一路仔細觀察。
前行中,他們發(fā)現(xiàn)有人在田裡暈倒,而田裡的人立刻驚恐地躲開,並不敢上前去救。這時在田邊的一頭狂獸猛地撲了過來,用大嘴將那人叼起,跳到了田外,飛奔到兩人藏身的石屋旁的空地上。
肖婷拉緊那十的手,身子貼到了屋壁上。
那十探頭看著,只見狂獸將那人丟在地上,貪婪地舔著嘴脣。
這時有一個半獸人走了過來,皺眉問:“你要幹什麼?”
“噓!”狂獸低聲說:“這傢伙年紀不大,骨脆肉嫩的,送去屠宰場有點可惜,不如咱們把他分了吧!”
肖婷的心臟狂跳。先前那十的猜測,隱約已可證實。
“別胡來!”半獸人說,“前天東區(qū)有個倒黴的傢伙就是抱著這種想法,結(jié)果被督察大人發(fā)現(xiàn),受了鞭刑,被抽成了殘廢。聽說會派到軍團裡參戰(zhàn),估計得死在戰(zhàn)場上。”
“真的假的?”狂獸嚇了一跳。
“我還能騙你?”半獸人哼了一聲,“快把這傢伙送走吧!”
狂獸不甘心地嘟囔著,叼起那人向遠而去。
那十一拉肖婷的手,分開了地面進入地下,然後一路在地下開洞,追蹤著那頭狂獸的氣息在地下疾奔。
“他們說的屠宰場……不會……”肖婷顫聲地說著,話到一半再說不下去。
那十不語,只是向前。
許久之後狂獸停下,接著按原路向遠而去。那十拉著肖婷的手,慢慢地向地面而去,感應到地上附近沒有人後,小心地打開地面跳了出來。
他們出現(xiàn)的地方是一個大倉庫,裡面橫向排列著一根根長管,管上有鉤子,鉤子住一具具赤裸的人類屍體。這裡溫度極低,這些屍體都已經(jīng)被冷凍,沉沉地懸在那裡,一動不動。
肖婷捂住了嘴,眼裡滿是恐懼。
她不是沒殺過人,不是沒見過殘肢斷體到處飛舞的戰(zhàn)場,不是沒見過屍山血海。
但那些場景,都沒有這裡可怕。
那十陰沉著臉,拉著肖婷走向一面牆壁,然後分開牆壁。
他們看到旁邊也是這樣的大型冷藏庫,裡面也掛滿了人類的屍體。
“真的……真的是人類的屠宰場!他們……他們真的是在吃人!”肖婷顫聲說。
“我們走吧。”那十拉著肖婷,合上了牆壁,打開地面沉入地下,向來處而去。一路上,肖婷臉色蒼白,沉默不語。
那十的心情也很沉重。
“我們就這麼走了嗎?”肖婷突然問他。
“這座奴隸農(nóng)場的規(guī)模是先前貧民區(qū)的十倍以上。”那十說,“我們只有兩個人,什麼也做不了。”
肖婷一時黯然。
“她不是人,她是魔鬼!”她突然氣憤地說,“她將同胞定義爲廢物,掠奪他們的靈魂製造戰(zhàn)爭機器;她發(fā)動戰(zhàn)爭劫掠異星人類,不但將他們變成爲自己生產(chǎn)食物的奴隸,還要……還要吃……”
她再說不下去,只是恨得咬牙。
“所以不論我們對她做什麼,只要不是與她同流合污,就不必有心理負擔。”那十說。
兩人從地下潛行,一直出了這座巨大的農(nóng)場。
他們並沒有將農(nóng)場探索完,但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經(jīng)足夠讓他們明白烏金星的社會構(gòu)成與運作方式,別的東西已經(jīng)不需要再看了。
貧瘠的星球是怎樣富強起來的?
首先是殘殺無辜的貧民,奪走他們的靈魂組建強大的軍隊,然後外出征戰(zhàn),搶奪其他星球的資源與人口,再將這些人變成爲她耕種的奴隸,以及供烏金族食用的食物……
“讓食物自己耕種,養(yǎng)活烏金星貧民的同時也養(yǎng)活了食物自己……這可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那十說。
“別說了。”肖婷搖頭,“聽起來讓人難受。”
兩人離開了大城,來到了鐵心隱藏的山峰下,這才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肖婷捂著胸口,想起先前那一幕,就感覺呼吸困難。
“那是人類,是人類啊!”她情不自禁地說。
“我在想一個問題。”那十說,“她任由我隨便走動,不加限制,就不怕我看到這裡的情況?又或者說,她不在乎,甚至……她正希望我能看到這一切?”
“爲什麼?”肖婷問。
那十坐了下來,仔細地思考,許久之後說:“我明白了。她覺得我能以這樣的境界,成爲一界之主,必然是有某些過人之處。她認爲我是與她一樣的人。又或者說,她想借此看清我到底是怎樣的人,好決定怎樣利用我。”
“你打算怎麼辦?”肖婷問。
“我們留在貧民區(qū),尋找更多像鐵心這樣的人。”那十說,“我們教給他們可以用以反抗的一切手段,讓他們?nèi)ソ夥排`農(nóng)場裡的人類,讓他們與人類的力量合而爲一,反抗烏金族的統(tǒng)治!”
“可是時間上來得及嗎?”肖婷說,“這是一件需要長期不懈堅持的事,而我們沒辦法一直留在這裡。”
“來得及,只要我們殺掉玉心大帝。”那十說。
肖婷驚訝地看著他:“你要刺殺玉心大帝?”
那十點頭:“她一死,烏金星就會陷入內(nèi)亂,各方勢力搶奪大權(quán),就無暇顧及貧民區(qū)和奴隸農(nóng)場。而這,就是鐵心等人發(fā)展力量的好機會。等內(nèi)亂結(jié)束,民間的勢力也已經(jīng)崛起,新的大帝必須集中力量來平亂,就無暇顧及向外侵略的事了。”
“但這也並不能徹底解救這些人啊。”肖婷說。
“每個人的救世主只能是他自己。人若不能自救,只等著別人來拯救,便永遠沒有生路。”那十冷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