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裡快活了一天,晚上家家戶戶都亮燈了,大麻花纔回家。
田本發(fā)一看老婆回來了忙問:“吃飯了沒?”
“吃了,你自己吃吧。”
“天不明就走了,太陽落山了,摸黑回來。有什麼事這麼忙?”田本發(fā)埋怨道。
“有事啊,誰知道什麼時間能忙完了?工作上的事你別瞎操心!”雖然是嗓門大,但是大麻花還是覺著心裡有些虛。
“人家不是怕你累著嗎!”田本發(fā)覺著好心不被理解有點委屈。
“我傻呀?我不知道累嗎?……哎,你看我這身新衣服漂亮嗎?”
大麻花問田本發(fā),不等田本發(fā)回答自己早就站到鏡子前轉(zhuǎn)著身子反覆欣賞。
她爲(wèi)自己的美麗而陶醉了:“真是好,太合我的身兒啦!喂,本發(fā)你說我穿這衣服怎麼樣?”
田本發(fā)看著媳婦和衣服都漂亮,看得有點發(fā)呆,忘了稱讚一聲,等大麻花這麼一問,才晃過神兒來。
“漂亮,漂亮。我媳婦真漂亮!”
“我媳婦真漂亮!”大麻花學(xué)著田本發(fā)的腔調(diào),然後朝著他一撇嘴,“好意思說,你給我買過好衣服嗎?從嫁給你,除了在孃家做閨女時穿得那幾件衣服,到你們家就沒穿件好衣服。”
“現(xiàn)在這不是也穿了嗎?”
“你買的?你給我買的?”大麻花把臉湊過去逼近田本發(fā)的臉,田本發(fā)笑嘻嘻地往後退。
“哪這是誰買的呀?誰買的?”
“愛誰買的誰買的,你管得著嗎?看你這個熊樣!”
“我管他誰買的呢!反正是我媳婦穿,我媳婦穿了好看就行。”
田本發(fā)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態(tài)。
大麻花也笑了:“你呀你,真是的……,我出去一趟。”
“去哪?”
“還能去哪?去廠裡。”大麻花走了。
她去廠裡,是要穿上新衣服先到科室裡走一走,讓同事、領(lǐng)導(dǎo)先看看,免得白天一上班引得衆(zhòng)人都看她。
一到廠大門,就引得小軲轆驚呼:“啊呀,老楊要結(jié)婚啊,穿得這麼漂亮?”
“閉上你的臭嘴!”大麻花罵了一句。
小軲轆不敢再喊,因爲(wèi)大麻花現(xiàn)在也算是個幹部,經(jīng)常跟本元、增德、老劉一起吃吃喝喝;所以小軲轆也怕她了。現(xiàn)在小軲轆見了大麻花都是很恭敬地叫“老楊”。
看著大麻花扭腰擺胯地走了,小軲轆的眼光一直追著看,直到大麻花走進(jìn)科室辦公區(qū)的走廊,小軲轆的眼睛還在盯著。
田春梅進(jìn)廠了,小軲轆說:“春梅,哎呀!大麻花,……不,不是;老楊太厲害啦!”
田春梅被小軲轆這無根無蒂的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什麼呀?什麼厲害不厲害的?”
“老楊穿新衣服啦!”
“什麼!”
“穿一件新衣服,鼓著胸脯,翹著屁股。”
“什麼亂七八糟的!”田春梅白了一眼,不屑地走了。
“像是要結(jié)婚一樣,春梅你也買一身吧,保準(zhǔn)人人都喜歡你!”小軲轆對著田春梅喊。
田春梅也沒喜搭理他,徑直奔田嘉禾的辦公室去。
今晚上田嘉禾找她。經(jīng)過業(yè)務(wù)科辦公室時裡面有人說話,很熱鬧,田春梅就推開門進(jìn)去。
大麻花站在中間,周邊幾個人圍著指指點點地讚賞。
田春梅一看大麻花今天真是村婦變仙女啦,內(nèi)心裡也暗暗讚歎:真是好,時髦洋氣,還耐看。
不過又一想,也只有大麻花敢穿,換了自己也許沒有這個勇氣。
大麻花這一穿也真有點兒鶴立雞羣。
田嘉禾也推門進(jìn)來了,大家一看老闆來了,目光都投向老闆。把大麻花涼在中央,室內(nèi)靜下來。
田嘉禾說:“我以爲(wèi)業(yè)務(wù)科有什麼喜事呢,老遠(yuǎn)就聽到說笑聲。”
大家不知道老闆的話是褒是貶,沒人敢吭聲。
大麻花站在中間更是不自在。
田嘉禾說:“老楊,真好,真好!”
“老闆,你別笑話我了。”老楊嬌嬌滴滴地說。
“老闆,是老楊真好呢還是老楊的這身衣服真好?”劉增德看出了老闆的表情,搶先開口了。
“老楊好,衣服好;老楊穿上這衣服更好。”
田嘉禾看著大麻花慢條斯理地說。
室內(nèi)的人都笑了,老闆說話就是到位。
“老闆,您這是寒磣我吧?”大麻花不好意思地說。
“哪裡話呢,這是真話,真心實話。讓他們說說。”田嘉禾指著室內(nèi)的人“你們誰家的老婆穿上這套衣服能穿出這個味道來?增德,徐豔梅也算是漂亮的啦,能穿出這個味來?”
“俺老婆去買衣服,跟賣衣服的吵起架來。我對賣衣服的說,你他媽的再牛逼我就不講客氣啦!那小子覺著自己身強力壯又年輕,就說你不服氣嗎,想咋的?想咋的?我他媽的讓我老婆穿上你的衣服就站在這裡,看看你怎麼賣?我給攪黃了買賣!那小子一聽蔫了。忙說,大哥大哥,我不敢了。”
“哈哈……”大家被逗樂了。
劉增德說:“我老婆光著身子好看,穿上衣服沒法看。”
田嘉禾說:“你是說老楊穿上衣服好看,光著身子就沒法看嗎?”
“哈哈……”大家更是笑得不行了。
田春梅悄悄地出去了,田嘉禾用眼角瞟了一眼田春梅的背影。
“到底是穿著好看還是光著好看,誰知道啊?”有人起鬨。
田嘉禾說:“多數(shù)人光著不好看,你要是真找一羣女人蒙著頭,脫光了,掛起來……啊呀!想想,跟屠宰場殺豬掛白條——一樣樣的。”
說完後,田嘉禾徑自轉(zhuǎn)身走了,身後留下一片笑聲,別人怎麼打招呼他也不理。
離開業(yè)務(wù)科,田嘉禾揹著手在廠裡轉(zhuǎn)悠。
車間裡的燈光通明,顯得外面就是黑暗。
從外面往裡看是一目瞭然。
女工們正在忙碌著,縫紉機“噠噠”的轉(zhuǎn)動聲透過窗戶傳出來,匯成了一曲優(yōu)美的夜曲,在這夜空裡迴盪。
田嘉禾此時正在欣賞這優(yōu)美的夜曲。
揹著手悠閒自在,口中哼著小曲:“浪裡格朗、浪裡格朗,穿過大街走小巷。爲(wèi)了吃爲(wèi)了穿晝夜都要忙。浪裡格朗、浪裡格朗,遇見了一位好姑娘……”
唱著唱著,不自覺得就往辦公室那邊走。
他知道此時有位姑娘在等他——那是田春梅。
從內(nèi)心說,田春梅並不是田嘉禾心儀的姑娘。
有時候田嘉禾也在笑自己——借餅充飢。
當(dāng)然他自己覺得並不是在玩弄田春梅,而是各取所需。
他私下裡自噱稱這是互助組、互助互愛、共同娛樂。
田嘉禾回到辦公室,田春梅正躺在牀上無聊。
“春梅,沒事時看點書。你在田莊也算是個文化女人啦。看點書,長點知識;人有知識才有見識。”
田嘉禾以師長的口吻說,話韻兒帶著關(guān)心。
“看什麼書啊!天天忙得要死。”田春梅抱怨道。
田嘉禾用深情地語調(diào)說:“這人啊!有知識和沒知識就是不一樣!”
“我看出來了,楊秀玲也沒有文化,比哪個差?只是沒有找到個好男人。”
“她如果是有文化,那可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啦。有文化的人有氣質(zhì)。你看看姜志華,在田莊女人中論氣質(zhì)數(shù)著姜志華了。論姿色就是大麻花了。”
“其實,大麻花那麼好,早就饞得流口水了,你要搞大麻花那不容易啊!她整天隔牆扒窟窿,緊等著你呢!”田春梅有醋意。
“春梅,就是說說罷了,有必要生氣嗎?其實我說的是實話;但是,沒說完。論姿色姜志華不如你,論氣質(zhì)大麻花比你那就更不用比啦!你這兩方面加起來就比他倆任何一個都好。”田嘉禾斜著眼瞅瞅田春梅“過來,抱一抱吧,有悄悄話說。”
“不過去!”田春梅使小性子。
“哎呀,又上來孩子脾氣啦!”
田嘉禾主動走過去把田春梅抱起來坐到沙發(fā)上。
田春梅坐在田嘉禾腿上,田嘉禾用手捏捏田春梅胖乎乎的腮,“大麻花再好我也不喜歡,你看哪個樣子,就是想到處招惹男人。哪像春梅,房中閨秀,含苞未放。一個半老婆子,再有姿色能怎樣?那些姿色還不是賣弄出來的?女人的漂亮不光靠姿色,還有很多東西。”
“還有什麼東西?”田春梅不解。
“每個男人喜歡的不一樣。英雄愛美人,下三爛愛破鞋,痞子愛流氓。”
“那你怎麼喜歡大麻花呢?”田春梅在田嘉禾額頭上戳了一指。
田嘉禾把田春梅的手攥住,拿下來放到嘴上吻了一下說:“我是物盡其用啊,她是服裝廠的員工,我是根據(jù)她的特長使用她。你這就不懂啦。不管是辦企業(yè),做生意或者是當(dāng)官從政,都必須會用人啊!”
“她有什麼長處?沒技術(shù)、也沒有文化。在業(yè)務(wù)科也就是掛個名,除了給工作組的老劉做飯,還有什麼工作啊?”
田春梅覺著大麻花享受這樣的待遇受之有愧。
“大麻花的長處別人都不具備,用人首先是要知人。眼下咱廠裡這些人,說白了是一羣莊戶老土。土包子,真正能派上用場的人很少。很快大麻花就有用場啦。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慢慢地你就懂了。我辦廠子,還要調(diào)教人。把一羣烏合之衆(zhòng),培養(yǎng)成辦企業(yè)的人才。看看,哈哈……。田莊這些年誰有這個能耐?以前的幾任領(lǐng)導(dǎo)——全是土財主、守財奴。寶貝兒,我這樣的親你,你就比大麻花、香桃幸福多啦!看看她倆,被一些什麼東西摁在牀上!”
田嘉禾說個“摁”字時惡狠狠地,不知是要表達(dá)不平還是要發(fā)泄惡氣。
田春梅像是在聽課似的,不知是真懂還是假懂。
“寶貝兒,你先上牀,我刷刷牙。”
田春梅乖乖地上了牀,脫光了衣服鑽進(jìn)被窩。
田嘉禾按部就班地洗刷,他在想著怎麼調(diào)教牀上的這隻小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