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站在沈明致房間門口，正準備讓院子裡的老媽子把這裡再清理一下，好叫沈明致專心養傷。說話之間，就聽見屋內香兒尖叫了一聲，還有東西掉落的聲響。

“滾！”沈明致的聲音，突兀而充滿憤怒。

香兒溼漉漉地從屋裡跑出來，一臉的羞憤，卻在沈夫人的注視之下都化作了委屈，對著沈夫人盈盈一拜，帶著哭腔，“夫人，少爺他……”

沈夫人皺緊了眉頭，長嘆了一口氣，陷入了沉思。

她原先以爲兒子只是一些情傷，左右不過是個女子。香兒一直跟在她身邊，還算伶俐，而且模樣也算標緻，關鍵人也有心，沈夫人本打算借這個機會，讓香兒過來這院子裡，就留在沈明致身邊伺候著，日後做個通房丫頭，也讓他收收心。

沒想到沈明致竟然這般抗拒，她印象中兒子從未如此大聲地斥責過下人。

羅媽是管事婆子，一向也負責這院子裡的一些雜事，上了年紀，愛絮叨，跟沈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忍不住提及這幾日少爺的藥都是熱騰騰地端過來，要不然他就直接倒掉，要不然他就乾脆不喝。

“怎麼不早來報？”沈夫人聽完，有些生氣。

羅媽一臉的褶子，也皺到了一起，“少爺的脾氣，夫人您也是知道的，他在院子裡說話，我們也不得不聽啊。”

以前確實沒有這般固執過，沈夫人嘆道，“還是缺個女人來管管！”

羅媽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口道，“聽說東市新開了一家醫廬，坐堂的是個年輕的女大夫，醫術不錯，去過的人交口稱讚。宋大夫給少爺看了這麼久也沒起色，不如請那位女大夫過來瞧瞧？”

沈夫人皺了皺眉頭，“女大夫？好人家的閨女怎麼會拋頭露面在醫廬裡坐堂？”她忍不住以選兒媳婦的標準來審視著，但羅媽在邊上提醒著說宋大夫曾說過若那傷拖得太久，少爺的一條腿就要廢了。

沈夫人也沒了主意，“去請來看看吧。”

公孫絕出現在仁和堂時，孫採梅有些意外，“公孫大哥，你的事忙完了？”公孫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順路過來看看，怎麼樣？你這裡沒有什麼地痞上來搗亂吧。”

孫採梅一笑，“自從上次羅少爺帶人來坐了一回，這一項確實安逸了不少。”

公孫絕一聽，又是那個羅華，他到底是想幹什麼，難道想打孫採梅的主意？

“羅華那小子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他成日往你這兒跑做什麼？”

孫採梅嗅出公孫絕言語裡的一絲不快，這讓她微微有些欣喜，暗暗揣度他這是吃醋嗎，“也沒有成日裡來，就前幾日來過一次。他說是王妃託他照看我，他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師妹倒也熱心，她跟我說，覺得與你投緣，是當真喜歡你。”公孫絕聽她提及葉媛媛，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公孫大哥，跟王妃這師兄妹的關係，倒才讓人羨慕。我自小沒有兄弟姐妹，無法體會這種勝似血緣之親。”孫採梅說得真誠，眼裡露出一些豔羨光澤。

“你喚我一聲大哥，我自然也將你當小妹看。若不嫌棄，當你一世大哥都可以。”公孫絕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判若兄長一般的愛撫。

“不要！”孫採梅卻不禁抗拒地脫口而出。

公孫絕微微一愣，將手縮了回來。

孫採梅看他似乎誤會了，才趕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難道要她說她不想讓他做自己大哥，而是夫君嗎？這種羞死人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公孫絕淡然一笑，岔開了話題，緩解她的窘態，“過些時候，我師妹回京，到時候我們再聚。不知道你對婦科是否擅長，再幾個月她的孩子就要出世……”

“我可以！”孫採梅搶著答道，“爺爺也教過我一些，不過大部分是我自己看醫書。”她似乎怕公孫絕不相信似得，又補充道，“之前在滄州，還跟一個穩婆學過一段時間，也替人接生過。”

“嗯，我相信你的醫術。”公孫絕頓了頓，才說，“那我先走了，改日再來。”

自從收到師妹的信之後，雖是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仍有一些隱隱的不安，畢竟她大著肚子一個人在外。昊王府的人馬還在外面搜尋著，他也要回去坐鎮看看是否有新的消息遞回來。

孫採梅站在門口，目送著公孫絕遠去，他大步流星走得飛快，始終沒有回頭來看自己一眼。正在她有些悵然的時候，有個老者對她做了拱手問道，“請問姑娘可是這仁和堂的大夫？”

孫採梅回頭望著他，“正是，您是來看病的嗎？”

“非也，老朽是沈太師府上的管家，想請姑娘過府替我們家少爺診病。”張管家如此說道，“診金一定不會虧待姑娘。”

皇宮內，乾清宮門口，柳妃帶著侍女準備入內，李公公卻在邊上說道，“柳妃娘娘請稍候，等老奴進去通報一聲。”柳妃微微不快，眉心一動，“怎麼？程妃在裡面？”

許是女人的直覺，讓她嗅到了敵人的味道。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微微頷首道，“程妃娘娘此刻正在伺候皇上服藥呢。方纔吩咐老奴不讓人打擾。”

柳妃一聽，將手裡的帕子當做是程妃似得，絞在了一起，低聲罵道，“本宮才走開一會兒，真會見縫插針。往日伺候皇上服藥都是本宮來做的，這種事也跟本宮搶，真不要臉！”

李公公在邊上趕緊勸道，“哎喲，娘娘可要小聲些，這些話讓旁人聽去了，又不知道該鬧出什麼動靜來了。”

柳妃望了李公公一眼，略有深意，“公公常在皇上身邊伺候，也該清楚皇上的脾氣。有些人礙眼，皇上不待見，就少讓皇上見。”

李公公抿嘴賠笑，雖是點著頭，卻也不回話。

柳妃心裡罵道老狐貍，收了我那麼多好處，只進不出，也不知道回報，只好甩了袖子，“那我們先回去吧，等空了再過來。”

“恭送柳妃娘娘。”李公公在她身後恭敬地行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