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靈珠已經被我縫在人偶娃娃的肚子裡,從外面看不出來,沒有什麼人會有興趣偷一箇舊了的娃娃。娃娃真的很舊了,它總是被我在睡覺的時候抱在懷裡,醒來後已經踢到牀角,青色的衣衫有些地方已經磨薄變色。我曾想給它重做一身衣服,照著原來的顏色和樣式,卻又覺得還是原裝的好,即使已經舊了。
娃娃的腰帶上插著那支在妖皇城裡,夏箜篌順手買來的花,我這輩子只收到過幾件禮物。烏雲和安公子的禮物是實用的,小洛和夏箜篌的禮物我一直帶在身邊,而禽獸的那件,被我埋在靈獸山的那棵老樹下,有一天我不再居無定所時,就去把它挖出來。有禽獸的法力加持在上面,應該不至於變成老樹的肥料吧……
本來打算跟南都石一起去逛街,結果半夜居然變天,下起雨來,到天亮都沒停。我胸口疼得一整夜沒閤眼,清早侍女來時纔沒精打采地起來,疼得吃東西都沒胃口。幾個侍女本來很機靈,今天卻有些心不在焉,沒人發現我狀態不對。細聽了一下她們的竊竊私語才知道,昨夜府裡竟有人被殺了!
叫過一個侍女來問,她低聲說,府裡的二管家被人殺了,聽說死狀很恐怖,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現在太子府裡所有門都關閉,不許任何人出入,以防走露了風聲。
我嚇了一跳,太子府的二管家不就是我剛到京城時住的那家客棧的後臺東家麼?他好端端的怎麼會讓人給殺了,還是死在這守衛森嚴的太子府裡?
那侍女悄悄地說:“大夥之所以害怕,還不只因爲死了人。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地面都是溼的,二管家的窗子被弄破了,奇怪的是屋裡和院子裡、牆頭上,所有地方沒有一個腳印,大家都說是鬧鬼了呢……”
鬼?呵,纔不是。這兇手分明是會飛的……妖族。妖族太子馬上就來了,人族太子府裡的管家卻被妖族刺客給殺了,這事實在透著古怪。我想到一種可能,手一抖,半杯茶差點潑了出去。不可能是小洛,就算他會殺人,也不至於如此兇殘,更不可能對一個無仇無怨的普通人動手,小洛絕不是那樣的人。
太子府裡出了這樣的事,我就更要小心我的妖族身份不能讓人發現。南都石和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就怕那鄭御醫,千萬別是個大嘴巴。
吃過早飯有小廝送來一個食盒子,裡面放著一碗湯藥,已經有些涼了。說是鄭御醫說昨夜下雨,南都姑娘一定會犯胸口痛的舊疾,喝了這藥能緩解一些。又說現在府裡非但不準人進出,連遞進這食盒子都經大管家和太子親自過問過,聽說是給南都姑娘的藥,才讓送進來。
那小廝有些嘴碎,帶著點曖昧表情感嘆道:殿下對南都姑娘格外關照呢,昨晚還聽見他吩咐人去找宮裡的管事太監詢問仙草的事,說是要給南都姑娘治病用……
我聽他嘮嘮叨叨說了半天也不走,忽然想起來他是在等著我打賞,趕緊找了些碎銀子打發他走。
藥拿去熱過又送來,濃郁的藥香飄了一層子,一個侍女把那碗藥倒了一點在小茶杯裡喝下去,才把藥碗遞給我。
我有些吃驚,她笑著解釋說這是府裡的規矩,凡不是府上廚房做的東西,都要經下人試過才能給主子吃。
捏著鼻子灌下那一大碗藥,不知道是精神作用還是天漸漸放晴的緣故,疼痛緩解了不少。我帶著獸獸出去散步,想聽聽府裡其他人對昨夜二管家被殺一事是怎麼說的。
雨後空氣很清新,園子裡瀰漫著草香和泥土香,天空中大朵的雲正在飄遠,風在林梢鳥在叫,很難想像昨夜我睜著眼睛忍受疼痛時,就在不遠處,有人被殘忍地殺死了。
二管家的住處離我們的住處不算遠,我正往那方向走,卻見南都石從那邊回來。我站定了等他過來,問他:“聽到什麼消息了?共享一下?”
“什麼?”他看我。
“把你聽到的告訴我,省得我費事再去打聽。”
他腳步不停繼續往回走:“也沒什麼,只是幾個下人說二管家的兒子前幾天搶了一戶人家的閨女,那女孩寧死不屈咬舌自盡了,他們說二管家死得這樣慘,是那女孩變成鬼來尋仇了。”
“要尋仇也該找他兒子呀,怎麼找上他了?”
“他們說就在昨夜,二管家的兒子也在自己家中上吊了,那女鬼尋仇找不到正主,只好拿他老子撒氣吧。”
我對這種傳聞深表懷疑,那二管家能仗著太子的勢力開出一家那麼大的客棧,聽說還做著不少別的生意,他家犬子強搶民女這種事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幹了,死個把人想必是根本不在乎的,以他的覺悟哪至於爲此上吊自盡,八成也是被人殺掉了。
我問南都石:“照你看,這事會是什麼人乾的?會是妖族麼?”
南都石看我一眼,表情有些複雜:“那也未必……如果是輕功好的,從房頂進到屋中,一樣可以不留痕跡地殺人……這世上能飛檐走壁的,並非只有妖族。”
他說完忽然莫明其妙地嘆了口氣,加快腳步把我甩在身後,獨自走了。
這個人說起話來總是拐了八道彎,明明知道他話裡有話,我卻越想越糊塗。總覺得他是友非敵,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麼,卻又不肯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