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聽到厲風爵嘴裡說出“疼”這個字眼，顧曉曉幾乎都要喜極而泣。
因爲以前……
他總說，他的腿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知覺。
“你……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顧曉曉一邊用手錘厲風爵的腿，一邊捂著嘴，眼裡就開始閃爍起晶瑩。
然……
厲風爵卻是很冷靜，開口，“我就是騙你的。”
咚——
顧曉曉感覺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何止是谷底。
完全就是從火焰山掉到了冰川之下。
本來還噗通噗通活生生地跳動，瞬間，心口像是被一把刀紮了，心不跳了不說，胸口處還往裡灌著風。
“你……你這句話，纔是開玩笑的吧？”
顧曉曉脣瓣翕動著，都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厲風爵，最後，只是咧著嘴，乾笑著。
“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不好笑。”
顧曉曉搖了搖頭，表情很是認真，“而且，還很無聊！”
厲風爵卻是突然諷刺地輕笑了一下，“我之前那句話纔是開玩笑的……”
之前？
那就是上一句話？
顧曉曉腦海之中開始倒帶……
努力地回憶了一下。
上一句話……
就是他說有點疼的那句？
不……
不會的。
顧曉曉看著厲風爵，莫名其妙，鼻子就開始酸了——
厲風爵怎麼會用這種東西和她開玩笑呢？
顧曉曉不願意相信……
然，厲風爵抓著她的手，突然道，“你也可以，當做我後面兩句話沒說過……”
“所以，你想走就走吧……”
厲風爵面上不動聲色，一片平靜。
握著顧曉曉手的力道，卻是完全沒有自覺地，就加重了幾分……
“醫生不是說了嗎？恢復只是早晚的事情，你可以安心走了……”厲風爵說道，看著顧曉曉，表情異常認真，“而且，現在你也沒有照顧我的義務。”
“所以，你沒有強逼著自己留在這裡的……”
不知道是不是顧曉曉的錯覺，此時此刻的厲風爵，讓她感受到了那種徹骨的孤獨。
就像……
就像很多年前……
她發燒，沈嘉欣說她身上有病毒，污染了空氣，把她關在房間，不允許她踏出房間半步不說，還要直接搬去別的房子住幾天，說是害怕呼吸了不健康的空氣……
當時，顧曉曉也是自作多情，竟然害怕顧蒼擎夾在中間難做人，主動勸顧蒼擎和沈嘉欣還有顧嘉月她們一起離開，不用管她。
殊不知……
當時，這句話，她還是囑託家裡的傭人傳達的。
因爲在自己發燒住院的大半個月……
她無數次幻想，顧蒼擎來看她，哪怕……哪怕只是對她說一句，好好吃藥，四個字也好。
然而……
從始至終，顧蒼擎就沒有出現過。
這也成爲了顧曉曉最遺憾的一件事……
以至於她到現在還討厭生病，討厭醫院。
因爲醫院代表了反反覆覆的希望和失望，代表了徹頭徹尾的孤獨……
說她聖母心也好。
她不想讓厲風爵變成第二個自己……
也不想在厲風爵最近好不容易擺脫那個副作用超級大的藥物，總算是稍稍恢復正常的時候，又把厲風爵推回到過去的生活。
所以……
她要留下來照顧他。
哪怕不是照顧到他站起來……
而且……
至少要等他情緒穩定下來再說。
因爲……
現在她又感受到了厲風爵的厭世。
顧曉曉嘆息一聲，陡然想起之前醫生的話……
當時他建議自己不要用太偏激的方法刺激病人，因爲病人如果在強烈的外界刺激的情況下成功站起來一次，之後……之後失去刺激，又恢復原狀，會被病人產生更加負面的影響的。
現在……
顧曉曉想，厲風爵大概就是這麼個情緒。
“我們回去吧？”顧曉曉道，看著厲風爵憂心忡忡的臉，“你應該不用住院吧？”
“嗯……”厲風爵點了點頭，就算是迴應顧曉曉的話。
顧曉曉又接著道，“那……那我讓管家進來？”
因爲按照顧曉曉一個人的力氣，未必能夠把厲風爵從病牀上扶到輪椅上……
厲風爵卻是再次輕笑了一聲，滿滿的自嘲，“這麼簡單的動作，我自己都完成不了。”
“呵，”厲風爵冷笑了一聲，語氣的自嘲更加明顯的。
顧曉曉聽著忍不住就要阻止厲風爵……
厲風爵卻是擅自道，“我該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因爲，我也改變不了什麼……”厲風爵語氣恢復了平靜，聽著儼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顧曉曉急忙開始吹鬍子瞪眼，“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醫生都說了，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我都不急，你急什麼？”顧曉曉看著似乎像是生氣了，整張臉都憋地通紅。
看著厲風爵，鼓著腮幫，活像是一隻嘴裡塞滿松子的小鼴鼠。
厲風爵幾乎是硬生生被顧曉曉這幅生氣的可愛樣子逗笑了……
“好好好，剛纔是我說錯了，總會好起來的，是吧？”厲風爵在管家帶來的兩個人的幫助下，成功坐到了輪椅上。
然後，就開始討好地拉著顧曉曉的手，“我認錯了……”
顧曉曉甩開。
厲風爵再次拉住，“我以後不說這種話了……”
顧曉曉再次甩開。
厲風爵再再次抓住，十指緊扣，“我猜，洛離休假之前，肯定吩咐你好好照顧我。”
“你也肯定答應了……”厲風爵自信滿滿。
顧曉曉看厲風爵剛纔說腿傷的時候，自暴自棄，結果現在開起玩笑，倒是一套一套的，氣不打一處來，更要生氣地甩開厲風爵的手。
然……
這一次是緊緊地十指緊扣。
顧曉曉甩了一次沒成功，甩兩次……
甩了兩次還是沒成功，甩三次……
最後……
手臂都甩累了，還是沒甩開厲風爵。
只能作罷。
任憑厲風爵牽著。
結果……
就這麼到達了車上。
“你現在可以鬆開了吧？”
顧曉曉感覺自己這隻手都開始麻了不說，相貼的手心，因爲彼此的溫度，都已經是黏糊糊一片手汗。
“總不能一直這麼牽著吧……”
顧曉曉都要直接翻白眼了，怎麼現在的厲風爵變得這麼幼稚。
然，厲風爵卻是依舊不理會。
還是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唉。
油鹽不進……
那她還能怎麼辦？
隨他去了吧……
顧曉曉努力轉移注意力。
因爲指尖真的開始麻了……
結果，就聽到車裡傳來的嗡嗡嗡震動聲。
“你的手機響了……”
顧曉曉提醒厲風爵。
厲風爵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搖了搖頭，“應該是你的手機……”
“哈？我的？”
顧曉曉覺得有點不太可能，因爲她的手機不是調振動，而是直接調的靜音，基本接電話什麼全靠緣分。
不過……
既然厲風爵這麼說了，顧曉曉覺得，可能說不定自己哪天腦子抽了，振動設置的是振動不是靜音。
於是，拿出手機來——
並沒有未接電話。
也沒有微信短信……
但是……
手機的震動聲在停了兩秒鐘之後，又響了。
此時，顧曉曉和厲風爵的手機都拿在手裡了，都不是對方的手機，顧曉曉便問厲風爵，“你不是還有一個手機嗎？”
“在家裡……”
厲風爵雲淡風輕地解釋後，很快就反應回來，在這輛車裡，只有三個人，除了他和顧曉曉，就只有開車的管家……
“嗯？”
厲風爵反應回來時，顧曉曉也想到了，彼時，已經是進來的第三個電話。
“不接嗎？”
顧曉曉有強迫癥，有人電話打過來不接，她會特別難受，所以，聽見那一聲聲無疾而終的鈴聲，顧曉曉都快愁死了。
管家沒說話。
厲風爵開口了，“靠邊，把電話接了重新開……”
管家果然就把車子靠邊，然後，拿出已經開始響第六遍的手機，即使小心謹慎地回答，但也不難聽到“生病”“醫院”之類的字眼。
“是家裡有事嗎？”顧曉曉對於別人情緒很敏感，她瞬間感受到，管家在接了這個電話後，瞬間down下來的心情。
“嗯……女兒打得電話，說外孫生病……”管家難得解釋一次，說完後，顧曉曉看見他直接把手機關機了，才重新發動引擎。
“既然電話打得這麼急，她那邊可能需要人幫忙吧……”顧曉曉大概能夠理解管家那種伺候厲風爵，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是……家人生病，這種時候，自己能夠在家裡陪一下家人，還是多陪一下吧。
畢竟……
很多時候，多一些陪伴，就少一些遺憾。
“你等會把我們送到家之後，就給你放假吧，”顧曉曉做了決定之後，纔想起來，去問厲風爵的意見。
然而……
自己都這麼說了，再去問厲風爵意見，先斬後奏，似乎不太好。
於是，顧曉曉換了一個說法，“今天晚上，我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你做主就好……”
厲風爵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雙關。
不僅僅是對顧曉曉做飯這件事的迴應……
更是對於顧曉曉擅自給管家放假這件事的迴應。
顧曉曉有點高興……
因爲她覺得，厲風爵這樣子，是給了她十足的面子。
殊不知……
讓管家也放假離開，那這個諾大的別墅，基本上，就只剩下她和厲風爵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