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劍雲想了想，又道：“可是，這件事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麼……”

凌元峰忽然伸手拍了拍凌劍雲的肩，溫言道：“爹知道你想顧及爹的感受，故意拐彎抹角地問，但這樣未免太費神了。爹既然已經開口說了，也就不在乎這個了，你就直接問吧。”

凌劍雲也覺問得麻煩礙口得很，聽凌元峰這般直口說出，心裡不由得暗吁了口氣，當下便點點頭，直接問道：“虯龍老人是我們凌家嫡親之祖這件事，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是嗎？否則爹也不會再歸隱之後，才被傳出得到了《虯龍錄》。”

凌元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點頭道：“不錯。”突地擡頭仰望虛空，出神般道，“爹原本是個孤兒，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是憑著左肩上的印記才知道自己姓凌。”說到這，又看了凌劍雲一眼，眼裡忽然閃過一抹慈愛，“這一點，你倒和我像得很。”

凌劍雲愣了一下，忽然也默然不語了。

凌元峰接道：“一直到我遇到了你娘，我退出江湖，和你娘一起隱居，有一天，你娘無意中發現了我一塊從小不離身的絹布中藏有夾層，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武林二寶’的下落。”

凌劍雲、郭旭心中都是一震，凌芷仙雖然聽得不太明白，但也聽得異常仔細。

凌元峰忽地又搖頭一笑，聲音裡充滿了嘲諷：“我本已經退出了江湖，這‘武林二寶’縱然是天下武林中人人覬覦的寶物，對我也該是毫無作用的，但我偏就忍不下心裡的好奇。”

凌劍雲目光閃動，但卻沉默不語。

“我雖忍不下心裡的好奇，將那兩樣東西取了出來，但也知道事關重大。豈料我雖然刻意隱瞞消息，但這消息還是傳遍了江湖。”凌元峰嘴邊又彎起一絲嘲諷的笑，“自我出道以來，還從未見過江湖中人如此同心協力地追殺一個人……”說到這，凌元峰目光中忽然閃過了一抹凌厲寒光。

凌劍雲心中不禁一震，隱隱浮起了一絲不安，但還是忍下未言。

室中一時靜默，半晌之後，還是凌劍雲又開了口：“爹，當年你得到‘武林二寶’的事，除了娘之外，還有別人知道嗎？”

凌元峰凝視著他，淡淡一笑：“你可是懷疑這消息是爹的兩個結義兄弟走漏出去的嗎？”

凌劍雲想了想，坦誠道：“我的確有此懷疑。因爲據我所知，爹得到‘武林二寶’是在退隱江湖一年以後的事。爹既已退隱，想來能見到爹的人也不多。”

凌元峰忽然嘆了口氣，黯然道：“爹自認這消息已藏得夠隱秘的了，因爲爹就連對親逾骨肉的結義兄弟也是半字未提，可誰知終於還是紙包不住火。”

凌劍雲不禁眉頭一皺，道：“如果爹從沒走漏過消息，那這消息怎麼可能會……”

凌元峰苦笑一聲，道：“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就想不出箇中原因。”

凌劍雲忖思了半晌，又道：“那麼後來冰火丸又怎會到了……那位前輩手裡呢？”

凌元峰忽然眉頭聳動，似是憶起了什麼令他激動的往事，但很快又平靜下來，緩緩道：“孩子，今後你要好好記住，那位將‘冰火丸’交給你，捨命護你的前輩，名叫‘賽諸葛’郭陽。他是爹的結義兄弟，你該稱他作‘郭叔叔’。”

聽到“郭陽”的名字，站在一旁始終未發一言的郭旭，神情忽現激動。

凌劍雲聽到凌元峰忽然這般鄭重其事，心中一動，肅然答道：“是，孩兒記下了！”

凌元峰忽然仰天長嘆了口氣：“若不是當年我將冰火丸交託給他，他也許便不會惹來殺身之禍了……”

凌劍雲看著凌元峰，很想說什麼，但口齒啓動，卻欲言又止。

凌元峰出神般呆了半天，才緩緩接道：“當年消息走漏，天下英雄聞風而動，都找上了我。我被他們逼得離開隱居之地，危難之際，只有二弟一人趕來助我。我不能同時帶走二寶，便將冰火丸交給了他，託他帶走……”

凌劍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歸元篇》……”

凌元峰嘆了口氣：“二弟堅持不肯一起拿走，說是擔心保管不力，兩物一起被人拿走，但我知道他是爲了去我疑心，其實，我根本不會懷疑他的用心……”忽然冷冷一笑，“因爲我有兩個結義兄弟，但在我危難之際，卻只有一個趕來助我……”

凌劍雲心下了然，但卻沒有說話，半晌才緩緩道：“這麼說來，當年爹被迫離開隱居之地，知道爹的去向的，只有郭陽叔叔了？”

凌元峰還未及說話，郭旭忽然開了口：“劍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是郭陽最後出賣了大哥，泄露了他的行蹤嗎？”

凌劍雲聞言心裡不禁一震，轉頭望向了郭旭，只見他雙目中滿是複雜的光，直直地凝視著自己，當下長吸口氣，正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郭陽叔叔寧願忍受十年囚禁之苦也不肯交出冰火丸，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他會出賣爹……”頓了頓，又接道，“我只是想知道當年的事實經過，瞭解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罷了。”

郭旭仰起頭，長吁了口氣：“好，你會這麼想，那他也算死得不遠了……”

凌劍雲盯著郭旭，只見他雙目中忽然滿是淚光，心中奇怪，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恍然道：“郭叔叔……你也姓郭，難道郭陽叔叔是你的……”

郭旭緩緩道：“他是我的嫡親大哥……”

凌劍雲雖已猜到，但還是不免心中一震。

郭旭忽然振作了一下精神，伸手拍了拍凌劍雲肩頭：“大哥的事，你爹已經告訴過我了，我還要謝你代我安葬了他……”

凌劍雲一怔，黯然道：“郭叔叔，你不必謝我。郭陽叔叔身遭大難，我也脫不了干係，我已經慚愧無地了，更何況，我連他的屍身也沒辦法好好地帶出來……”

“不關你事，”郭旭搖搖頭，“是穆武那廝下的手……”他眼中忽然射出了仇恨的光，“只恨我未能手刃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