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有禮了？”馬車裡驀然傳來以一記輕笑，“這個見禮倒是別具一格……你就是雲陽？”
雲陽斂了斂衽，乖乖巧巧道:“是的，九嫂嫂。”
車簾被一隻素手慢慢掀開，蘇末率先走了出來，左右環視了一週，眸光最後落在眼前大約十五六的妙齡女子身上，脣角緩緩上挑，“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倒確實是位玉人兒。”
“九嫂嫂過獎了，雲陽沒那麼好。”雲陽嫣然一笑，嬌俏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九嫂嫂才真的美呢。”
蘇末笑了笑，視線一轉，微瞇起眼，漫不經心地撩起肩頭一縷髮絲，“頤修，你腦子轉得挺快呀。”
知道蒼昊的性子，把雲陽都請出來了。
不過，從這裡也看得出，這十六公主，似乎確實很得蒼昊眼緣呢。
頤修擡起頭，表情分外無辜，“末主子，屬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蘇末輕笑，“你明白不明白本姑娘清楚，你自己清楚，你家主子一樣清楚，你大可繼續裝無辜。”
頤修表情一訕，頓時就垂下眼，不吭聲了。
南風、南雲站到了一旁，蘇末被梅韻攙扶著下了馬車，朝雲陽招了招手，微微一笑，“丫頭，過來。”
一直聽說九嫂嫂性子冷酷，脾氣不太好，雲陽還擔心未來與蘇末在一起不好相處，此際見蘇末態度親善，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提著裙襬，小跑步到了蘇末眼前，“九嫂嫂。”
蘇末輕笑，“不要緊張。”
就算是愛屋及烏好了，這個蒼氏皇族最小的公主，是蒼昊的後輩呢——並且，是隔了兩代的後輩。
這樣一想，蘇末忍不住脣角又上揚了一分。
而且，這個小丫頭一看就確實討人喜歡，性子活潑好動，單純沒心機，一雙大眼靈動得很，難怪蒼昊疼寵。
雲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髮絲，“那個，九嫂嫂，我九哥呢？”
“末主子。”子聿擡起頭，恭敬開口，“鑾駕已經備好，請主人與末主子改乘鑾轎入宮。”
蘇末微微一笑，對子聿的話聽而未聞，徑自牽著雲陽的手，走上了馬車，掀開布簾，一身雪衣的蒼昊正半躺在軟塌上閉目養神。
蘇末懶懶挑了下眉，“蒼昊，小丫頭找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空間太小的緣故，雲陽眼底明明隱含期盼，神色卻稍有些侷促，“九、九哥。”
蒼昊微微擡手，淡淡笑了笑，嗓音溫潤動聽，“丫頭，過來我身邊坐下。”
雲陽遲疑了下，慢慢走到他身旁，道:“九哥不下去嗎？外面有很多人在等。文官、武官全到了，六哥也在主子……”
“下去做什麼？讓人當猴子觀賞？”蘇末淡淡輕哼，走到另一邊，半靠著馬車的柱子，“南風，南雲，駕車回宮。”
猴子？
外面迎接備好的天子鑾駕，大票官員等著覲見聖顏……雲陽表情僵了僵，第一次聽到如此說法，把天子比喻成猴子，雖心底覺得有趣，但還是驚嚇的成分居多。
心裡想著，這話若是別人聽到了，會不會直接治九嫂嫂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
不過轉念一想，她之前雖沒見過這個九嫂嫂，倒是不止一次聽說過她很厲害，這世上除了九哥，大概也沒誰敢治她的罪。
而九哥，疼她都來不及了，怎麼捨得治她？
馬車外傳來南風、南雲恭敬的應聲，不大一會兒，馬車再度緩緩行駛在中間不寬的道上，一路暢通無阻地行進了神武門，徒留打錯了算盤的頤修領著一大票官員，僵硬地跪在原地，眼角眉梢都在不停地抽搐。
“這是個什麼情況？”司空落忍不住伸手抵了抵前面的頤修，“皇上不下車，我不是又一次與聖顏擦肩而過？”
頤修轉身，沒好氣地拍下他的手，“你沒見到聖顏懊惱，我還更煩惱呢。”
司空落無語地瞅了一會兒，似乎完全能明白他心裡的失落。
費了半天勁，召集了所有官員，以及出動了都城內外所有能出動的軍隊，就是爲了能有一次聲勢浩大的迎駕儀式，可皇帝陛下壓根對此沒有半分興趣，便是連一點面子，也沒留給內閣大學士。
顯然頤修對蒼昊的作風知之甚深，所以才把雲陽公主帶來，還以爲至少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自家主子能大發慈悲一回，別讓天子儀仗總是虛設，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
雲陽直接被帶上了馬車，無聲無息地，就進了宮了。
月蕭等四騎伴著車駕，也直接策馬入了宮。
司空落嘴上不敢說，卻在心裡腹誹了一句，皇帝陛下可真夠任性的——
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也從來沒如此肆無忌憚地把所有迎駕的官員扔在宮門外的先例，就不怕引起衆怒？
計劃全泡湯，頤修此刻心裡鬱悶得要死，不由轉頭看了看子聿和墨離，卻見二人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似是根本不覺得意外，不由心裡更加鬱悶。
明明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怎麼偏偏還就不信邪呢？
回頭望了望身後各司各部安靜無聲的下屬，頤修淡淡道:“都起了吧，陛下連日趕路，必然是累了，今日會不會召見羣臣，本官也還說不準，各位不如就先回去吧。”
嘆了口氣，又朝司空落道:“想見陛下，總會有機會的，有點耐心，慢慢等吧。”
司空落嘴角一抽，識相地保持沉默。
眼前一道紅影如疾風呼嘯而過，頤修一驚，方要命人揮手攔下，待看清楚了那人身影，卻愣了一愣。
“墨冰塊，那人是舒河？”怎麼如此狼狽？
墨離凝眉望去，紅影愈行愈遠，然而卻依舊能辨清楚，那人確是舒河不假。
只是，爲何沒有騎馬？
馬車裡，梅韻半蹲下身子給蘇末細細捏著稍顯腫脹的腳踝，“小姐，回宮了得多注意臥牀休息，儘量少下牀，以免腫脹得愈發厲害。”
雲陽聞言回頭看了眼，這一次沒有忽略蘇末明顯凸起的腹部，臉上露出淡淡的驚喜，“九嫂嫂肚子裡有小寶寶了？”
蘇末懶懶瞥她一眼，嘴角噙著興味的笑意，“是啊，也不知道是公主殿下的叔叔，還是姑姑呢。”
雲陽臉上喜悅的笑容，霎時僵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