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辰風炎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才導致了他聽著的那些話語斷斷續續,有的時候乾脆就變得忽遠忽近了起來,但是那其中聊聊幾個詞語所表達的意思,卻是真的讓辰風炎感到了震驚。
那是……那是譚琰的口頭禪,有些詞語雖然聽著含糊,但是將前後內容聯繫起來想的話,那甚至是隻有譚琰一個人喜歡講、習慣講的話語!
但是譚琰爲什麼會在修遠林家之中、譚琰說的話爲什麼會變成這麼含糊的模樣,還有,那忽遠忽近的聲音、沒有任何腳步聲的狀態,又是如何形成的……
所有的疑問都堆積在辰風炎的心中,不等辰風炎細細去分析,眼前就出現了林嘯的房間。
深吸一口氣,辰風炎安耐下心中蠢蠢欲動的疑惑,快速翻身,從林嘯房間的窗戶進了林嘯的房間。
雖然事關譚琰,辰風炎很是關心,但是現在,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先解決了。
辰風炎翻進窗戶去,在外間並沒有看見林嘯的聲音,而輕微的呼吸聲,正從裡間傳出來。
辰風炎放緩了腳步,同時故意踩重了步伐,弄出腳步聲來,想要提示林嘯有人進來了。
帶著林嘯已經有所感覺的念頭,辰風炎緩緩推開了裡間的門,看見的正是林嘯面無表情地坐在梳妝檯前,一動不動地盯著銅鏡的模樣。
辰風炎站在林嘯身後,正好看見林嘯在鏡中的表情,麻木的、僵硬的,臉色甚至可以說是灰敗的,如果不是林嘯的胸口還有些許起伏、辰風炎甚至會有種感覺,眼前坐在這裡的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辰風炎站在門口,淡淡道:“你在想主母?”
林嘯緩緩眨了眨眼睛,像是這個動作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氣一般,忽然喘了一口氣,慢慢轉過身來。
這個時候,辰風炎纔看清楚,林嘯的面上還有些許胡亂擦拭之後蔓延開來的血痕,不多,但是聯想到他平日裡風度翩翩的模樣,再對比一下如今他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狀態,實在很難讓人不感到難過。
“你覺得我很可笑嗎?”林嘯緩緩道,不過短短的時間之內,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得可怕,道,“你也來同情我、可憐我嗎?”
辰風炎眉頭微皺,並沒有開口。
林嘯面上逐漸浮出冰冷的表情,盯著辰風炎,道:“你放心,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現在……我現在再也沒有牽掛了。只要你能夠記得你自己的諾言,在事情完成之後,將碧兒復活纔好。”
如果林嘯說的這番話可信的話,那麼,枯城之中發生的這些奇怪的命案,多少是和林嘯有點關係了。
但是復活碧兒?
這算是怎麼回事。
修遠林家的宅院之中有著很多和辰家墓葬羣相似的裝飾品,如果是修遠林家曾經在某個時期接受過辰家的幫助,從而留下了一些恩人的信息的話,那麼,林嘯此時的心態,卻是和辰家之中某些人的想法非常相似了。
在辰家,因爲祖先是辰應的緣故,每一代都會出那麼一兩個覺得自己可以人定勝天的人,確實有些人驚採絕豔,但是有些人,則成了完完全全的變態,在鬧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就被辰家人內部秘密斬殺。
別說辰家墓葬羣的主人,不管是辰應也好還是那兩個帝王兄妹也罷,在那樣一個神靈還有可能存在的時代,他們都沒有能夠完成這種生死逆轉的事情,怎麼到了枯城,這種奇
跡倒有了完成的可能?
林嘯也不知道把辰風炎當成是誰了,這會兒見辰風炎不說話,整個人忽然慌了,猛然撲上前,試圖想要去抱辰風炎的小腿,姿態狼狽,簡直低到了塵埃裡,結結巴巴道:“大人!大人……之前、之前是犬子不識擡舉、還請、還請大人隨意懲罰犬子。但、但拙荊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啊大人……”
辰風炎後退一步,並沒有讓林嘯碰到自己,但就是這麼一個躲避的動作,很顯然讓林嘯整個兒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就到了崩潰邊緣。
見林嘯的神情越發猙獰起來,辰風炎眉頭微皺,乾脆就將計就計,道:“你倒是知道自己錯了。”
林嘯愣了愣,顯然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擡眼看著辰風炎,那神情,介於清明和瘋狂之間,倒是給人一種酸楚的感覺。
辰風炎抿了抿嘴,面上的神情沒有任何動搖,冰冷、並且高高在上,淡淡道:“那就按照原計劃去做吧。等事情完成了,自然會有人來完成你的願望的。”
林嘯面上的神情還是那樣木木的,但眼神之中卻逐漸透出狂喜來,當即就跪著“砰砰砰”地對著辰風炎磕起響頭來,也不去看辰風炎是否還站在原地。
辰風炎消無聲息地退出房間,無聲地關上裡間的房門,等了一會兒,等到房間之中磕頭的聲音消失了,又在門口停了停,這才如同往常一般推開房門,再次走了進去。
林嘯這會兒的姿勢已經從跪在地上,變成了坐在地上了,見有人推門進來,條件反射地擡頭看去,見是辰風炎站在門口,面上還帶著驚訝的神情,像是不明白爲什麼他會這麼狼狽似的。
林嘯低聲嘆息了一聲,腦中回想著之前那位大人答應的話,整個人的狀態也稍微放鬆下來,因爲心中有了希望,面上的神情更是沒有之前那種了無生趣的灰敗了,現在看來,整個人的狀態倒還是不錯的。
辰風炎走進房間,面上裝出遲疑的表情,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林嘯擺了擺手,示意辰風炎幫忙拉他一把。
扶著辰風炎的手站起來,林嘯苦笑一聲,道:“碧兒走了……沒有了碧兒,我是真的覺得了無生趣了。”
辰風炎之前倒是沒有聽說林嘯和這碧兒的感情好到了這種地步——如果是真愛,那麼林學的母親又算是怎麼回事?林學的母親可要比碧兒進門更晚一點啊。
林嘯見辰風炎再度沉默下來,便苦笑一聲,道:“你可能不相信,碧兒也算是大家閨秀,但家裡的情況確實是比不上修遠林家的。當時我年少衝動,在中元節中見了碧兒一面,從此再也不能忘懷,回到家中,就派人四處打聽碧兒,弄明白了,當天就請媒人去說媒。那是我,這輩子最衝動也最美好的時候。”
辰風炎安靜地聽著,站在邊上,收起了滿身冰冷的氣息。
林嘯繼續道:“當時碧兒雖說還沒有喜歡的人家,但其實已經和人結了娃娃親,只是那人當時還不知所蹤,我就趁虛而入,將碧兒給娶了回家。只可惜……”
低聲嘆息一聲,林嘯道:“只可惜,後來碧兒有孕的時候,她那娃娃親的對象找上門來,我本想著要把人給打出去,但碧兒卻多方阻撓,當時我氣不過,只想著碧兒是否還想著那個男子,便犯下了錯。”
想來林學的母親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捲進了這麼一場無妄之災之中。
簡直……辰風炎
苦笑一聲,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和林嘯的相處之中,辰風炎逐漸發現了一點,其實林嘯的性格和譚琰倒是有一點相似的——不同於譚琰的那種鋒銳外露,林嘯所有的堅持、所有的信念甚至是略有點偏激的性格,都是隱藏在裡面的,平日裡完全看不出端倪,但是等到了林嘯處於一個比較糟糕的狀態的時候,這些東西就會不經意地爆發出來。
傷人、更加傷己。
辰風炎這個時候,忽然有些慶幸——雖說譚琰平日裡的性格比較……嗯,沒有傳聞中那麼女人,但是,和林嘯比起來,起碼辰風炎不用擔心,哪一天他和譚琰吵架之後,會被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男子不過是想要來和碧兒說一聲對不起。”林嘯擡手,緊緊捂住了臉,聲音甚至帶上了些許哭腔來,“早在碧兒成親的前兩年,那男子就和別的女子成親了,他來找碧兒的時候,孩子都快滿月了。”
辰風炎眉頭微皺,總覺得這麼一個故事有種很是詭異的感覺。
但林嘯不知道辰風炎心中所想,只是繼續道:“當時我就覺得,我真不是個東西啊。碧兒當時會接待那個男人,也不過是想要和過去徹底告別而已。但是我……但是我卻犯下了那樣的錯誤!”
辰風炎這下總算明白這個故事之中詭異的地方在哪裡了——先不說在人前,林嘯和碧兒並沒有表現出如此恩愛的感覺,就說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不允許妻子見可能的情敵那更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
但這種很是平常的事情,從林嘯的口中說出來,卻變成了男方是徹頭徹尾的混賬人渣的感覺。
不應該呀。
辰風炎自己之前都覺得女人沒什麼重要的,甚至是女人不過是玩物,直到後來辰風炎的心逐漸朝著譚琰靠攏,他的思維方式逐漸被譚琰所影響的時候,辰風炎這才勉強承認,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
同樣,在辰風炎心中,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資格和男人平起平坐的,現在佔據了這個平等的位置的女人,也不過只有一個譚琰、一個公主殿下而已。
林嘯說到激動的地方,甚至還捂著臉痛哭失聲。
辰風炎全程並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只是安靜地聽著,等到林嘯重新恢復了平靜,才淡淡道:“既然老爺知道做錯了,爲何還要留著林學少爺一條性命呢?”
這個時候的辰風炎,全然像是林宅之中任何一個小廝,而並沒有屬於“辰風炎”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氣息了。
林嘯愣了愣,下意識地也並沒有將他當成是那個需要自己提防、可以居高臨下地幫助自己的人,深深地嘆息了一聲,道:“當時……我和碧兒成親兩年,碧兒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可是林學的母親……我不過只是一夜的糊塗,兩個月後,林學的母親就派人送來消息,說她有了。而當時……當時,碧兒並不知道我在外面還有過女人這件事。”
辰風炎算是明白了——林嘯這是在擔心修遠林家的子嗣問題。林學的出身再怎麼不好,只要他的母親沒有被碧兒發現,等到林學生下來,而碧兒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的時候,林嘯就能用一千種理由,將林學從他真正的母親身邊抱走,送到碧兒的身邊,了卻了碧兒因爲子嗣產生的苦惱,林嘯還能名正言順地爲林家留下自己的子嗣,更因爲此舉,林嘯可以獲得碧兒更多的崇拜和依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