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的視線上上下下地大量著他,最後冷聲下結論:“你沒有受傷。”
辰風炎眨了眨眼睛,慢動作地將衣服重新穿好:“實際上,我就是爲了這個來的。”
譚琰的視線落在了隔壁牢房,果然,柳昭已經不見了。
“你讓柳昭去你的房間假扮受傷的你,然後你自己到地牢裡來——地牢裡有什麼?”
未來的媳婦太聰明,辰風炎感覺很有壓力:“有我要的最終證據。”
“最終證據?”
“現在是多事之秋,重建的鳴鳳城雖然城池堅固,暗道衆多,易守難攻。可家賊難防。在照國發動真正的進攻之前,我必須肅清軍營中的叛徒。”
戰爭,從來都不是仁慈的遊戲。不管原先那些人跟著他出生入死多少次,背叛就是背叛,沒有任何可以原諒的藉口。
譚琰道:“這種事情,你可以讓我來。你是西北軍最高的統帥,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置於這麼危險的境地?”
還來地牢!臥槽!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難道這個傢伙從來沒有聽過嗎!譚琰簡直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
辰風炎稍微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道:“你怎麼知道,陛下是信任你的?”
譚琰睜大了眼睛:“所以,鬱竹正真正想要借刀殺人的那把刀,其實是你?而我還有那些暗衛按計劃都要被除掉?”
這真是太虐心了好嗎!她都想好要爲東國貢獻出最新的武器構造和最強大的軍事訓練體系了,到頭來才發現遠來她一直是不被信任的那一個!
辰風炎看著驟然灰暗下來的譚琰,有種很不厚道地想要笑出來的感覺。但還好,面癱慣了的肌肉勉強撐住了。
他看著譚琰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認真:“我信任你。所以我希望,在日後的戰爭中,你也能把我當做能夠脊背相托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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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進入譚琰的心,最合適的身份自然是戰友。只是成爲戰友之後還能成爲她的什麼人,就看辰風炎自己的安排了。
譚琰並沒有答應他,而是問道:“你要找什麼?” шшш★ Tтkǎ n★ C○
“一個人,一張地圖,一份毒藥。”辰風炎倒是毫無芥蒂地和盤托出。
譚琰遲疑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就見辰風炎忽然起身,以一種非常詭異的身法硬生生擠過了鐵欄桿,站在了柳昭原本待著的牢房中。
然後,規律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獄卒帶著一個身材略顯清瘦的將軍出現在地牢的拐角,按照他們此時的方向和步調,目標應該就是譚琰所在的牢房。
果然,在那將軍站在鐵門之外時,譚琰嘴角抽了抽,順便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眼辰風炎,卻發現他已經無比敏捷地滾到了乾草堆中,嘴裡甚至像模像樣地叼上了一顆乾草!
這真是逆天的速度啊……請問您還有沒有下限啊!
譚琰很是憂傷地抽了抽鼻子,道:“風炎將軍怎麼樣了?”
那將軍面容冷酷,一雙眼睛狹長,殷紅的嘴脣很薄,看著就有種陰毒刻薄的感覺:“你還沒死,將軍怎麼會先死?”
這是什麼神邏輯?
譚琰皺眉:“你的意思是……我想要害死將軍?”
譚琰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因此她稍一思量,道:“你們沒有證據地關了我半天,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不然,說出去,怕是寒了軍中文職的心。”
本來在軍營中的文職就不是多麼受待見的一羣人,她這段時間雖然態度冷淡,但還算對文書等人頗爲照顧。
因此,她突然消失,普通士兵可能注意不到,但是文職人員絕對沒有可能忽略。
別看這
是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知道,跳蚤雖小,但破壞力可不小。更何況,這次隨軍而來的文職人員,大部分還都是陛下親自任命的。
那位將軍皺了皺眉:“既然將軍平安歸來,我自來是帶你去將軍牀前受審的。”
譚琰眨了眨眼睛:如果這個時候把她帶走,那麼辰風炎和柳昭互換身份是爲了什麼?難道是……爲了支開她!
想到這一點,譚琰憤怒了一把,隨即又忍耐著說服自己:算了算了,人家本來就沒有信任你,即使說了什麼“脊背相托的戰友”之類的話,也不過是哄你玩的。
譚琰微微後退一步,看著那將軍示意獄卒打開牢門,連看都沒有看目瞪口呆的辰風炎,就隨他們離開。
辰風炎敏銳地感覺到,在譚琰對他的態度已經變了!但該死的是,他好不容易製造出來的機會,絕對不能浪費啊。
辰風炎默默將心中哭泣的小人壓回去,再次用那種詭異的身法擠出欄桿,辨認了一下牆上毫不顯眼的暗號,轉身朝黑暗中走去。
而譚琰此時站在滿是血腥味的房間裡,眉頭緊皺。
不得不說,爲柳昭易容的人很是用心,就她站得這麼近,都沒有看出那張臉和辰風炎有任何不同,更別提柳昭身上烏黑髮臭看著就無比驚險的傷口。
辰風炎的房門大開著,此時譚琰可以清楚地看見來來往往面帶焦急和擔憂的軍醫,以及大票站在門外的文書和士兵,真正能夠站在辰風炎的牀前的,只有廉成歷和虯髯將軍,以及一個花白鬍子看上去精神矍鑠的老者。
帶著譚琰來的將軍輕咳一聲,示意衆人讓開:“給將軍下毒的人我帶來了,衆位兄弟請讓一讓。”
下毒?
也就是說,辰風炎是帶著中毒的身軀上了戰場,而不是在戰場上受傷中毒的嗎?
真是好一招嫁禍的手段!
她是辰風炎就寢前最後見的人,也是他醒來之前最早出現在他房間裡的人。要說不是最大的嫌疑人,她自己都說不過去。
譚琰眉頭微皺,跟在那個將軍的身後進了房間,剛想請廉成歷驗傷,就聽見那白鬍子老者道:“齊將軍此言差矣。”
譚琰的眼睛亮了一下,收起豎起的刺,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等那位老者解釋。
老者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劃過譚琰身上,不帶善意,反而有種蔑視:“按照毒性運行的時辰和風炎將軍的傷口來看,這毒,是由傷口滲入血液的。”
譚琰被這種視線看的警覺,但這個老者的話還是對她有利的,因此也沒有追究:“也就是說,戰場上有人對將軍放冷箭——敢問廉副將,風炎將軍的傷在什麼位置?”
廉成歷沒想到她竟然會首先招呼自己,還是落落大方地回答了:“一箭在胳膊,還有一箭,在大腿。”
隨著他的回答,衆人重新將視線落在了牀上陷入昏迷的辰風炎身上。
“風炎將軍”剛剛一陣冷一陣熱地折騰完,身上看看裹了一塊遮羞布,倒是方便衆人的探查。
只是這一看,大家都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因爲不管是胳膊上的箭傷還是大腿上的,位置都偏後,也就是說,辰風炎在衝鋒陷陣的時候,被人從身後放冷箭,纔會受傷。
但問題來了,什麼樣的人,纔會出現在辰風炎的身後呢?當然是自家人。
譚琰微微挑起嘴角,帶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敢問齊將軍,在下怕是不能做到這一點吧?”
虯髯將軍忽然幾步走到門前,聲如洪鐘道:“將軍需要靜養,兄弟們先回去。有什麼新情況,我老邱一定會通知兄弟們的。”
等到門外的人漸漸散去,白鬍子老者往前走了兩步,面色不善:“我不管你們軍營之中究竟鬧什麼幺蛾子——”期間,他甚至不掩飾對譚琰的敵意,狠狠地剮了她兩眼,“風炎將軍是本師的救命恩人,若是他出事,你們這些人,誰都別想好過!”
譚琰覺得自己的嘴角不聽使喚地抽了抽:這貨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好大的口氣!
廉成歷眉頭緊皺,很是頭疼的樣子,而齊華東和邱封兩人則有些驚惶。
譚琰不禁懷疑:難道這個人還真有什麼了不起的來頭?等等!按照他剛剛的眼神,該不是檀煙曾經得罪過他吧?臥槽,她這個魂穿的究竟是什麼運氣啊!
只是兩人面上的惶恐稍縱即逝,廉成歷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一樣,轉身安撫老者:“將軍吉人自有天相,而且有了醫聖大人的妙手靈丹,一定會轉危爲安的。”
傳說中的醫聖冷哼一聲,最後看了譚琰一眼,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關門的聲音震天響,屋內的四人不同程度地被嚇了一跳。
“這……”邱封搓了搓手,來不及換下的鎧甲上凝固的血液略顯猙獰,“怎麼有人竟敢膽大包天地給將軍下毒!而且……醫聖怎麼會出現在鳴鳳城?哪個王八羔子叫他來的!讓老子知道,老子非……”
“夠了!”齊華東打斷他,面色不善,“現在不是糾結醫聖的問題!”
蠢貨,就算出現了醫聖這麼大的變數,也應該是私底下討論,而不是放在廉成歷面前!
廉成歷皺著眉頭看了眼兩人,走到牀前的水盆邊,擰了帕子,小心地擦去辰風炎身上滲出的冷汗,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都先下去吧。”
邱封還想說什麼,卻見齊華東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大驚之下,趕緊也跟著離開。
譚琰依舊站在角落的位置,看著廉成歷神情專注地爲辰風炎擦去冷汗,抿了抿嘴,轉身拿了紙筆放在牀前的矮榻上,寫道:“你知道我是無辜的。”
廉成歷冷笑了一聲:“你是陛下派來送死的,無不無辜又有什麼關係?”
譚琰翻了個白眼:“是不是送死的,這就要看風炎將軍被我迷到什麼地步了。對吧,風炎將、軍。”
柳昭被譚琰幾乎要吃人的眼神嚇得一激靈,趕緊睜開眼睛,邊賠笑邊在紙上寫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難得的斬釘截鐵。
譚琰笑了笑,看向廉成歷,不等他開口,寫道:“辰風炎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們三個,你覺得現在內訌合適嗎?”
“我不信任你。”廉成歷用口型道。
譚琰撇了撇嘴,看向柳昭。
在兩人堪比長槍的眼神逼迫下,柳昭只好硬著頭皮,抖著手寫道:“將軍信任檀煙姑娘。”
廉成歷看著宣紙上狗爬一樣的字,沉默了一會兒,寫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譚琰緊繃的面容終於可以放鬆了,一雙丹鳳眼帶出得意洋洋的水痕:“從你們破門而入的那會兒,我就知道了。”
頓了一會兒,她繼續寫道:“世上沒有巧合。爲什麼那麼剛巧我站在辰風炎的牀前時,你們就來了呢?隔牆有耳這個詞,充分說明了事實的真相。我檢查過了,牆上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偷窺的東西。也就是說,當初給你們通風報信的人,憑藉的完全是我發出的響動。既然他們都敢徹夜監視主將的房間,那麼現在做點偷聽的事情,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廉成歷終於露出笑容,道:“將軍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拍了拍手,從房間各個不起眼的角落中,彷彿憑空出現一般,走出來十個黑衣蒙面的暗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