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wèi)臣見過那些東西……”尉遲敬德內(nèi)心尤爲(wèi)掙扎的說著,眼光儘可能的不去看任何人。
他見過那些裝備,便是大老遠的看上一眼,也不會認錯。
正是因爲(wèi)他和程知節(jié)都看到了那些裝備,所以纔會跟丟了魂似的。
“來人!將長孫無忌與高士廉拿下!”杜如晦一聲高喝,嚇的殿中衆(zhòng)人紛紛詫異不已。
李世民微微擡起頭,滿臉震驚的看向杜如晦,他,他怎麼敢當(dāng)著自己的面讓人拿下長孫無忌和高士廉?
“放肆!陛下尚未開口,你有何資格拿下我二人?”長孫無忌似是清醒了一些,連忙大聲反駁。
同時將目光看向李世民,造反與否,要看李世民信與不信,自己和高士廉有什麼理由去造反?兩人不說情同手足,那也是可以絕對信任的對象,憑什麼會去造反?
長孫無忌相信李世民會給自己一個公道,他更不相信自己會被抓起來。
“凡有不臣之舉者,人人得以討之,現(xiàn)有齊王與二位將軍親眼所見,你二人於府中藏匿大量兵器,還敢狡辯?”杜如晦特意加重了兵器二字的口音,目光兇狠的說道。
“眼見未必爲(wèi)真,尚未查清暗藏兵器是否是前人留下,我等便是有心,也沒那個時間去藏匿兵器,何談不臣之舉?”長孫無忌強顏反駁著,旋即拱手看向李世民,身形姿態(tài)露出滿滿的委屈:“這些時日以來,臣始終不敢惶恐,每日必是矜矜業(yè)業(yè),每份奏章都要看上三遍以上,生怕工作中出現(xiàn)一點小差錯,臣不求有功,但也絕不容忍此等污衊,請陛下聖裁!”
長孫無忌也是徹底的怒了,齊王唱對臺戲沒關(guān)係,他不唱了反而讓自己不習(xí)慣。
可尉遲敬德和程知節(jié)也站在齊王一側(cè),現(xiàn)在就連杜如晦也是如此,這些往日間的手足,今日卻要置他於死地,他如何能夠不怒?
“確實,眼見爲(wèi)實,耳聽爲(wèi)虛!但齊王與二位將軍親眼所見,想必應(yīng)該不假,請陛下下令,暫時緝拿長孫無忌與高士廉!”房玄齡也站出來附和道。
李世民心中很猶豫,曾經(jīng)有那麼一刻,他很想站在長孫無忌那一邊,因爲(wèi)他知道,長孫無忌是不會造反的,也不可能造反。
但這麼多大臣紛紛請揍拿下他們兩個,又將李世民無情的拉回了現(xiàn)實之中。
李世民也不傻,尉遲敬德和程知節(jié)的反應(yīng),在尉遲敬德說他見過那些兵器以後,杜如晦的反應(yīng),房玄齡的反應(yīng),這個時候他又怎能不知道他們擔(dān)心的是什麼?
李世民也同樣擔(dān)心,他比任何人都要擔(dān)心,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這不是真的,因爲(wèi)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打擊。
李世民深感無力的揮了揮手,愣在那裡不知所措的禁軍衛(wèi)士左右架起長孫無忌與高士廉,任由長孫無忌與高士廉奮力嘶吼,可依舊毫無結(jié)論,李世民始終沒有開口命令衛(wèi)士將他們放下。
惶惶恐恐,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看著朝堂上如此精彩的表現(xiàn),李元吉面色沉重,心中卻是樂開了花,現(xiàn)在,本王還是泥菩薩了嗎?
“朕要出宮!朕要親自見到那些兵器!”李世民緊咬牙關(guān),惡狠狠的說道。
沒有人攔,就連魏徵也沒有去攔下李世民,於情於理,他都沒有道理去攔,而在這件事情上,幾乎所有人都成了啞巴,沒人敢多說什麼,甚至大多數(shù)人散朝後都是各自回到各自的官署去辦公,沒人想跟李世民一起去看那些罪證。
原天策府的老人們一併被李世民拉著去了崇仁坊,李元吉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人,雖然這個時候他這個身份不大適合跟去,但事情還沒完呢,他非去不可。
崇仁坊距離太極宮很近,僅有一道宮牆之隔,接到李世民要出宮的命令,禁軍衛(wèi)士迅速封鎖景風(fēng)門附近,聯(lián)同將整座崇仁坊也封鎖了起來。
不過這個倒是不用他們操心,程知節(jié)早就命人將太平坊以及長孫家和高士廉家封鎖了起來。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面色惶恐不已,任由官兵怎麼去解釋,依舊有大量的百姓不肯回家,真要是地龍翻身,回家不就只能等死?
這個時間段,官軍也不能用強,只能慢慢的去安撫,同時催促著長安、萬年二縣儘快派人出來勸說。
長孫府與高府僅有一牆之隔,早在隋朝年間,是兩位尚書的院子,隨著隋朝的沒落,兩位尚書賣掉了房產(chǎn),攜帶家眷逃離了長安。
經(jīng)過連年戰(zhàn)亂,房子倒是砸在了手中,幾經(jīng)輾轉(zhuǎn),成了無主之物,李世民登基以後,大肆封賞有功之臣,官位,房產(chǎn),爵位要等到明年才能封,錢嘛,李世民自己都缺呢,自然也就免了。
長孫府的門頭有些破落,自從搬來以後,長孫無忌並未推倒重建,只是派人簡單的修繕了一下,讓人看起來不是那麼的破敗,但這樣的場景,與隋朝時期比起來,落魄了不知多少倍。
望著門頭,李世民深深的嘆了口氣,從這裡看去,誰又相信他會造反呢?
再三猶豫之下,李世民終究還是邁出了那條腿,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不該來的,也不用去想。
兵士將長孫府圍的水泄不通,府中哭嚎聲一片,隱隱的能夠看到絲絲血跡沾落在地上,所有府上人員全部被集中在了院子中。
繞過幾座房屋,衆(zhòng)人來到了那處塌陷之地。
亂糟糟的一大片,塌陷的坑洞,散落的房樑瓦片,隱隱有股焦糊的味道飄來,泥土中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露出頭來的兵器。
原本的救援已經(jīng)停止,下面還有沒有人誰也不知道,但現(xiàn)場這些東西,絕對不能動,數(shù)十官軍圍成一圈,禁止任何人靠近。
“陛下……”房玄齡等人親自下到坑中,翻開那些雜物,從中取出各樣兵器一件,置於李世民面前,滿臉的震驚與惶恐。
“挖!朕倒是要看看,他們到底藏了多少兵器。”婦人之心,早已從李世民心中逃離,取而代之的是暴怒,是震怒,如果不是還有那麼一丟丟的理智,李世民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下令斬了他們兩個。
隨著李世民一道命令,大量的兵士開始跳進坑中挖掘。李元吉則是不慌不忙的搬出兩張椅子,與李世民一人一張,就坐在坑邊看著他們挖。
人羣的後方,房玄齡悄悄的打探了眼李元吉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本以爲(wèi)這會是齊王的陰謀詭計,不曾想,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杜如晦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xiàn)在了房玄齡身旁,同樣看了眼李元吉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可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房玄齡搖了搖頭,將一些雜緒拋出腦外。
“簡單亦是複雜,都不重要了,現(xiàn)在誰也救不了他們兩個了,就看陛下能不能下得去這個狠心。”杜如晦輕聲道。
這件事情可是給李世民出了個巨大的難題,長孫無忌與高士廉皆屬外戚,是他最爲(wèi)仰重的外戚,如今造反的偏偏是這兩個人,按律,造反應(yīng)被誅九族,如果真的嚴格執(zhí)行,那麼皇后也跑不掉,但若只誅二人,無法對天下交代。
比更讓李世民傷心的,還是後續(xù)的問題處理,一個搞不好,便有可能埋下天下大亂的禍根。
“齊王贏了!”兩人對視一眼,房玄齡低聲道。
誰又能想到,一個沒有任何權(quán)力的王爺,竟然如此輕鬆的贏了這場鬥爭,而長孫無忌和高士廉卻是付出了全族性命爲(wèi)代價。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可以證明這事是齊王做的,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事絕對跟齊王逃不了關(guān)係。
但話又說回來了,再怎麼跟齊王有關(guān),你二人若是不私藏這些軍械,齊王還能偷偷塞給你們那麼多軍械不成?
答案已經(jīng)有了,不管李世民想怎麼處置,房玄齡與杜如晦已經(jīng)統(tǒng)一了口徑,爲(wèi)了大唐日後的安穩(wěn),長孫無忌與高士廉兩家必須滅族,至於會不會影響到皇后,這個他們倒是沒有去考慮,這個要看李世民如何去看待。
看著一件件的兵器被搬上來,李世民面色鐵青,緊緊的攥緊拳頭,恨不能將指甲刺進手掌。
鐵證如山!鐵證如山吶!
這麼多的兵器擺在這裡,李世民便是想救他們兩個,也絕不可能有這個機會,況且也找不到任何救他們的理由。
這些裝備李世民認識,所有天策府高層都認識。
起先是所有人瞞著自己,私下派人去打造的,後來攤牌的時候自己才知道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有了一支武裝力量。
但玄武門之後,長孫無忌卻說那些囚徒帶著裝備跑了。
後來暗中派人追查,的確查到了一些蹤跡,於是殺人滅口,將裝備帶了回來,但民間依舊流傳著大量的裝備。
如今這些裝備擺在面前,李世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來,自己最親近的人,自己最信賴的人,一直都想推翻自己。
“陛下,已經(jīng)清理完畢了!”
李元吉忽然驚醒,等等……是不是少了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