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不知道爲(wèi)什麼一見到他這個樣子就會覺得心裡慌,一個失神後,拉下臉說:“我跟你說正事,你給我正經(jīng)點。”
“好,洗耳恭聽。不過,如果你還是堅持說書案上睡得舒服,我肯定不會把這好事讓給你一個人享受,假如你要是願意和我一起吃虧受累睡牀,我會覺得心裡比較平衡。”方破不無威脅地說完這句,果真一拉衣襟,坐直了身子,認(rèn)真地聽冷顏說話。他知道要是說自己去睡書案,冷顏也是萬萬不幹的,他們倆還得天天夜裡這麼躲貓貓。
冷顏也清楚方破心裡的主意,他都說得這麼清楚了,要麼大家一起睡牀,要麼都別想好睡。
“你如果能管住自己的舌頭不胡言亂語,我可以考慮。”冷顏說這話不覺有點臉紅,暗暗將頭往下垂了垂,希望方破沒有看到自己這窘態(tài)纔好,她是在心裡掙扎半天才說服自己,這是爲(wèi)了方破好,纔不得不答應(yīng)做這種與他同牀共枕的荒唐事,絕不是對他有什麼朋友之外的感情,可是除了君皓以外,她還從來沒這樣接近過一個男人,莫非她真是離開了皇宮以後,自小一些膽大妄爲(wèi)的性情就開始慢慢地釋放,所以又會做出一些驚世駭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燭光中,方破眼中跳躍著暖意的火焰,他舉手發(fā)誓:“不論顏兒是要我不在牀上對你胡言亂語,還是日後離開這裡見到外人,我都決不說顏兒不喜歡的話,否則就……”
“算了算了,你發(fā)的誓我看也當(dāng)不得真。”想到這傢伙簡直拿發(fā)誓當(dāng)飯吃,就是在流瑩面前明明滿口謊話,還發(fā)下那樣的毒誓都滿不在乎,冷顏想他發(fā)不發(fā)誓都一樣,省的他在那邊搜腸刮肚地想詞了,只會浪費時間。
“對,我心裡是這個意思,你明白就行了。”方破笑吟吟地說。
“只是睡覺,不準(zhǔn)碰我,不準(zhǔn)再點我的昏睡穴,不準(zhǔn)……等我想到再隨時補(bǔ)充新的。”冷顏用手指著方破的鼻子,羅列了一大堆條件。
方破壓根沒仔細(xì)聽,但是臉上還是無比認(rèn)真地神情,點頭如搗蒜,反正他的目地是要和冷顏睡在一起,不,不,擺上檯面的說法是希望她能休息好,才能更有精神來照顧自己,所以即使她說上一百個條件,只要最後的落腳點是躺在自己身邊,管她說的什麼都答應(yīng)就是了。
“進(jìn)去,再裡面點,再過去點。”
“再怎麼進(jìn)啊?除非我鑽牆裡面。”方破委屈的像個小媳婦,將身子緊緊貼在牀裡側(cè)靠窗下的牆壁上,對冷顏解釋。
冷顏見他的確是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這才吹熄了蠟燭,一脫鞋子,和衣躺上了牀,將背對著方破。
“那個,”方破小心翼翼說:“你不脫衣服,怎麼睡得舒服?我保證不看……”
“你再說?”冷顏厲聲打斷了方破的嘮叨。
兩人一個緊貼著牆,一個已經(jīng)睡到最邊沿,可是牀只有那麼大,還是可以清楚地聽到身邊的人刻意壓低的呼吸聲,感覺到不遠(yuǎn)處的溫暖和對方身上的氣息。他一身苦澀的藥味與她身上自己並不曾留意,可是卻讓他心安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在相互纏繞,滲透,融合……
良久,窗外透進(jìn)的月光照在冷顏的背上,這些日子的辛苦,讓她的背影顯得更加消瘦單薄。方破一直盯著看,多久也不覺得厭倦,他以爲(wèi)她已經(jīng)睡著了,輕輕起身拉過被子,想給她蓋上,沒想到被子剛剛要碰到冷顏,她忽地一下坐起來,扭頭瞪眼:“你幹什麼?”
看見方破手中的被子,冷顏知道自己錯怪了他,卻不好意思賠禮道歉,一把拉過來,把自己緊緊捲起來,倒身下去,又將背對著方破。放緩了語氣道:“早點睡吧,我知道照顧自己,你不要動來動去,這樣對傷口不好。”
方破無聲地笑了,也慢慢地躺下,拉過另一牀被子蓋上,帶著笑合上了疲倦的眼。
天亮了嗎?
好像是明晃晃的陽光照在冷顏的眼睛上,她皺皺眉,隨即光線又暗了下去,可是有一種男人的氣息卻靠得更近,她忽地一下睜開眼,面前是兩個亮晶晶骨碌碌的東西,將頭稍微挪遠(yuǎn)點,纔看清那是一對眼睛睜饒有興趣地近距離看著她,這眼睛的主人當(dāng)然就是方破了。
“你幹什麼?”冷顏只覺眼前亮光刺眼,明晃晃的太陽正照在眼睛上。
方破的腦袋趕緊湊了過來,太陽光正好被他的腦袋擋住:“我可沒碰你啊,只是幫你遮遮太陽。”
鬼話,借題發(fā)揮!冷顏瞪他一眼,翻身下牀,去活動筋骨做早飯。
不知道是冷顏真的照顧周到,還是方破心情好,總之他的傷恢復(fù)的很快,臉上氣色一天比一天好,沒過幾天就可以下地行走,四下轉(zhuǎn)悠了。
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著冷顏在陽光明媚的籬笆小院裡勞作,除除雜草,給蔬果澆水,鬆土,她去附近採摘草藥,他就慢悠悠地在後面跟著,總之,就像是她的影子,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一開始冷顏很不習(xí)慣每天一睜眼就被他盯著看,但是他也就是盯著看,兩人拉些閒話,也沒有再明顯騷擾她的舉止,睡在同一張牀上後,方破好像變成了正人君子。
時間長了,冷顏也被他看習(xí)慣了,忽視就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按照自己的常規(guī)生活就行。
冷顏在院子裡忙完,撣撣身上的灰塵站起來,轉(zhuǎn)身看向坐在樹蔭下正端著藥碗準(zhǔn)備喝藥的方破。
他一身黑色的長袍,即使是坐著也能感覺到他身長玉立的身形,靜靜地,卻是這園子裡最矚目的風(fēng)景,他沒有令人一見驚歎的絕色容顏,卻有令人難以忽視的絕世風(fēng)采。就像是一顆看似普通的珍珠,將他放到夜間,就會放出璀璨的光輝,周圍的一切都會因爲(wèi)他的存在而閃亮,而他的光芒卻是周圍任何東西也掩藏不了的。
見冷顏看過來,方破裝作自己的注意力只在手上的藥碗上,剛纔一直癡迷地看著冷顏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只是他找的這個道具實在是不好,很不好。
於是冷顏好笑地看著方破將碗拿起送到脣邊,眼一閉,以爲(wèi)他會就這麼一口趕緊吞了,沒想到下一刻他又將碗拿得遠(yuǎn)遠(yuǎn)地,眉頭緊鎖,喉頭滾動,似乎就要嘔吐,如是幾次三番,藥早就涼了,他還沒喝進(jìn)去一口。
“喂,你該不會是連藥都不會喝吧?”冷顏可算是逮著了方破的痛腳,想不到這傢伙居然這麼害怕喝藥,於是也惡劣地用十分瞧不起的語氣說道,故意耍耍他。
方破自然不甘在冷顏面前示弱,馬上哈哈一笑:“怎麼可能,我這麼大的人還會連藥都不會喝?”
說著,他狠狠心,屏住了呼吸,將碗送到嘴邊,一氣不歇地全灌了下去,這下喝得夠猛,嗆到了,不住地咳嗽起來。
冷顏看完笑話,又擔(dān)心他這樣咳會牽動傷口,忙遞過一碗清水給他漱口,又撫著他的背幫他順氣:“喝個藥也用不著這樣逞能,看,嗆到了吧?都是那兩條巨蟒害的,不過我已經(jīng)替你報了仇,好歹你心裡有個安慰。”
“什麼?”方破順過氣,看著冷顏洋洋自得的樣子問。
冷顏把自己將巨蟒出口堵死的事情簡單地向方破說了一遍:“不過是兩條畜生,差點害死我們,沒有剝皮抽筋已經(jīng)是便宜它們了。”
方破沒有附合她,臉色一變:“你怎麼不早說?快,帶我去看看。”
冷顏覺得他的態(tài)度有點不對,雖然方破平時對她十分寬容,可是對敵卻不手軟,這從當(dāng)日查辦那些貪官就可以看不出來,他可不是個吃齋的,這兩條巨蟒差點就要了他們的命,爲(wèi)什麼方破要一再地阻止自己殺掉它們?這裡面肯定有古怪!
冷顏見方破急切,於是帶著他來到那洞口,見那裡堆得大大小小的石塊還是自己當(dāng)初擺放的樣子,肯定那兩條巨蟒還困在裡面沒有出來。
方破一看也明白了,馬上就動手去搬石塊。
冷顏將他拉過一邊,按到一塊大石上坐下:“我來,你傷還沒好,想多喝些苦藥,你就儘管來。”
方破想要起身的姿勢就活活被苦藥兩個字給嚇回去了,依了冷顏坐在石頭上看她一個人忙,這才得空解釋道:“這兩條蟒被人這麼費盡心思地埋在這裡,你就不覺得奇怪?而且那條褐色的,真的好象懂武功,還通人性,就這樣活埋了實在可惜,我得再好好看看,如果是真的,這裡肯定以前住過什麼奇人。對了,我們住的那個屋子,你不是一直說肯定不是一般人住過希望最好是什麼武林高手在這裡隱居過,難道你就不想把這些事情查清楚?說不定還有什麼稀世的武功秘笈……”
“好啦,沒有你的允許,我就是讓它們倆把我吃了也決不反抗,行了吧?”冷顏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白了方破一眼。
方破以爲(wèi)冷顏惱了,想說點好話哄哄她,沒想到她旋即嫣然一笑:“我沒生氣,你不用想著法子來逗我,我是那麼小心眼的女人嗎?”
紅撲撲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汗珠,水汪汪的眼裡是如同陽春三月明媚陽光的笑意,垂落在胸前的青絲襯得她肌膚更是清透白皙,高挑玲瓏的身段展露出妙齡女子最無聲動人的風(fēng)姿。
她就像晴日天空裡一朵潔白的雲(yún),寂靜山巒上掠過的一陣清風(fēng),籬笆竹屋前那一片開得正嬌豔的桃花,小石橋下清澈的溪流,輕輕柔柔地悄然走進(jìn)某人心裡,在那裡駐紮生根開花,在他心裡灑下一片金色的霞光。
“顏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方破站到了冷顏面前,見她停下手上的事情,直起腰,擡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用衣袖爲(wèi)她溫柔地抹去頭上的汗水。
她看見自己的身影在他黝黑的眼眸裡晃動,看見他深情地凝視,然後扶住自己的雙肩,脣邊的笑意一波波盪開,緩緩地低頭,向著自己的脣印了下來。
身邊和煦的春風(fēng)吹過,暖意融融地,照得人心生懶散,無心思考,只想靠在有力的臂膀上,讓自己沉淪,沉淪在被人呵呵被人愛的甜美氣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