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凌晨四點。
房雲回到家時, 後背已經一片潮溼,在夏季微暖的風中,烘烤出酸澀的汗味, 讓他有種踏實的現世感。
房雲一進門, 就迫不及待地把衣服甩在沙發上。身上汗津津的, 都怪那該死的電臺, 那該死的小說, 這雷同得如此巧合,讓他都不得不自嘲這撞槍的概率。
光著膀子在牀上躺了一會,房雲點燃一支菸, 慢慢地吐著菸圈。這一天的事有點太過震撼,他需要靜一靜, 好好想想以後的路。
十三個孩子, 少說也是十幾萬的收入。而且, 不光是錢的問題,他需要刺激, 若是安安穩穩的就這麼一輩子,那有什麼意思!
房雲心裡不會乾枯的惡之泉又慢慢地盈了,水帶著火的溫度,輕輕的漾出來滋潤著他的心田。叫囂著要破壞要發泄,他爲這份由內而外的滾燙欲-望刺激得激動起來。
犯罪對於他, 就是一味平淡生活的興奮劑, 而已。
搶劫, 勒索, 詐騙, 強-奸,有什麼是他房雲沒幹過的, 對,還有殺人,可那也是因爲他沒找到值得他殺的人。
但心裡卻有另一個聲音在阻止他,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是嗎?
可他房雲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不可能不參與,當務之急是想到如何把利益最大化的門路。
把小孩子打殘再逼他們乞討的事他不考慮,倒不是他下不去手,而是這樣收效太慢了,再說,乞討還得看別人捧不捧場,這年頭,誰有那麼多閒錢和扯淡的愛心啊?誰都不是傻子,他要的是一次性解決。
賣到黑作坊好像也不行,這些孩子都太小了,價錢肯定不高,別人也不會做賠錢的買賣,不會收的。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賣到山區給人當孩子養這麼一條路了。那賣到哪裡比較好呢?
房雲打開了電腦,慢慢地調出了中國地圖。
首先,這地方得很窮,其次,這地方得交通不便,最重要的是,這地方得有人買他的男孩子。
是的,房雲打算先把男生出手了再說,男生留不得,大了就麻煩了,女生倒是越大越值錢,可他也不願把戰線拖得太久,總之就是趕緊換成錢心裡才踏實。
房雲把目光鎖在一個不起眼的點上,那是廣西南部的山區。房雲熱切的目光好像是透過地圖,已經到了那著名的十萬大山深處,找了幾戶沒媳婦的人家,願意用半輩子積蓄換他的貨。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第一次幹這種事,又沒有經驗,還要去找客源跑運輸。
還是不夠刺激啊,而且感覺好麻煩,房雲嘆了口氣,果然什麼錢都是難賺的。
還不如找個經常做這行的,他們一次性轉手賣給下家,圖個方便。
房雲正考慮各種情況的實際性,不經意間發現地圖下的廣告條,說有勁爆新聞,懷著姑且看看的心情,房雲漫不經心地點開了。
先出來的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白色塑料袋,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這有什麼勁爆的,現在的新聞就喜歡一驚一乍,房雲接著往下刷新。
“泰國某寺院驚現兩千多具棄嬰屍體,警方已介入調查。”黑體大大的標題躍入眼前。
房雲頓時一身冷汗。
那一排一排的袋子裡裝的竟是小小的屍體,也許眉眼還是模糊的,小手小腳指節還沒有分明………然而他們無差別地被挖出來,裝進隨處可見的普通的塑料袋。想到這裡,就是房雲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還是看得一陣反胃。
房雲壓抑著心裡異樣的感受,接著往下看, “警方隨後逮捕兩名在寺院工作的殯儀員。據一名殯儀員供認,他受僱於一些診所,接收併火化棄胎。他們也不清楚廟裡到底藏有多少屍體。這兩人說,通常情況下,他們會把胎兒的屍體放置一段時間,等變成乾屍後再與其他遺體一起火化,因爲這樣比較省事。不過由於焚化爐出現故障,無法及時火化,所以纔會積攢那麼多的胎兒屍體。他將棄胎堆放在停屍房內,澆上汽油以掩蓋屍臭。隨著棄胎數量越來越多,他不得不在寺院內挖個坑,以掩埋棄胎。但四散的惡臭最終導致案情敗露。目前,當局已經以藏屍罪對兩名殯葬工作人員提出指控,一旦定罪,他們將面臨入獄一年的刑罰……”
也許是因爲跨國的原因,新聞裡只籠統的說是爲了焚化屍體什麼的,房雲卻直覺事情不會是這樣的,他敏銳地捕捉到一股陰謀論的味道。
懷著看看也無妨的心情,房雲看了一下新聞的回帖。
大部分是些吐槽和批判,一羣僞公知在那裡唧唧歪歪,一開口就是社會怎麼了國家怎麼了,房雲看得無趣,正準備關閉網頁,眼睛還習慣性地向下瞟,看到了一個七個字的回帖:“這是在養惡鬼王。”房雲的疲憊一下子被這句話激得無影無蹤。
不出所料,這個回帖受到了網友的關注,帖子下很快就圍繞著唯物還是唯心這類問題掐了起來,那個署名等待的馬甲卻再也沒有發言。
惡鬼王嗎?
這時候照慣例應該吐槽兩句的房雲一句話也沒有說,房雲很想否認,但事實上,不知爲何,他相信。
他想到那個叫張婷婷的記不清長相的小女孩,又想到那篇小說詭異吻合的情節,低頭小聲地罵了句“我-操!”
管他的呢,泰國,離得十萬八千里的地兒,他的鬼還管中國的事?他就是生化危機了咱不是還有云南擋著嘛!
房雲話雖這麼說,心裡卻越發的不安起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具體是什麼,又死活想不起來。
他關了電腦,轉身走向衛生間,這天氣太燥,不衝個涼根本就沒法睡覺。
房雲動作迅速,沒過多久,就帶著浴後的涼爽愜意地倒在自家舒服的大牀上,眼睛才閉上,就沉沉睡去。
房雲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他自己能很清楚地知道是在夢裡,卻不知道要做些什麼。灰濛濛的一片,什麼都是模糊的,他就毫無知覺地行走在這大霧裡。
“你身上有霧哦!”
即使是在夢中,房雲還是輕易就回憶起了張婷婷的這句話,和她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
房雲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不知是誰,在緩慢地向他移動。霧氣變得更濃了。
等那個身影幾乎到了面前,房雲纔看清楚它的長相——如果說它有長相的話。
眼前是一團黏肉凝結的小肉山,一個接一個的卵狀物帶著黏液和息肉結合在一起,冒著血紅色的氣泡,活像一塊肉上鑽開了無數個孔,然後把那些孔全都填滿青蛙卵,還得是血色的青蛙卵!
房雲只覺得無比的噁心。
那完全沒有五官的黏肉還在慢慢地蠕動著。呆住的房雲不自覺地退後兩步。
黏肉一面朝房雲爬去,一面用嗚咽的聲音說著話,咕嚕咕嚕地混合著氣泡破滅的聲音,讓人難以辨別。
可是房雲還是聽出來了。
“爲什麼要趕我走,爲什麼想殺死我?”
房雲明知是做夢,還是由心底升起一股絕望以及驚恐過後的狠勁。他定了定身體,那黏肉見他不動了,更加努力地加快了速度。
“抱抱!”
房雲就是在它到達腳邊的那一個瞬間,猛然提腳,然後狠狠地踩下去。
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咕嚕咕嚕的哭喊聲,房雲又用力地補上兩腳。
是軟的,很有彈性的軟。
一腳踩上去,那些卵狀物還會“啪”的一聲破裂開來,流出濁黃色的黏液。
“好痛啊啊啊啊啊!!!”
那團黏肉在地上不停地打著滾,然後慢慢停住,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以一種飛快的速度離開。
霧氣開始消散。
房雲驚醒過來,望了望牀頭的鬧鐘,六點鐘,才睡了兩個小時不到,空氣中似乎還回響著那個怪物的悲鳴。
房雲全身被汗弄得像剛沐浴完一般溼潤,腳上忽然癢癢的,踩上那個怪物的那種觸感又浮現在腦海中。
腳上也是溼溼的,房雲一邊隨便撓了幾下,一邊打開燈。
手上冰冰的溼潤的觸感還是黏黏的,往下看去,那隻腳上粘著好多濁黃色的液體,似乎正沿著腳尖一直流到腳跟,然後滴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