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的眸海溫漣,安逸靜謐,藏日月星辰,人間至善。
包間裡的光線昏暗,安歌看著面前說笑的幾人,不自覺染上笑意,盡數(shù)落在陸離眼中,他擡手揉了揉她的發(fā),時光荏苒,安歌的秀髮及肩,溫柔小意。
他向來喜靜,安歌也是,只是這樣的飯局熱熱鬧鬧,在一衆(zhòng)人的嬉戲打鬧中卻也能換來片刻歡喜,至少現(xiàn)在她很開心。
吃完飯,華燈初上,薛堯跟安歌擁抱道別,宋陽幾人殷切囑咐她好好保重,輕聲應(yīng)了之後,大家分散在夜幕裡。
陸離看著安歌眼波流轉(zhuǎn)間皆是光彩,便知曉,他的女孩已經(jīng)回來了。
兩人散步朝澄園走去,安歌在身邊輕輕開口。
“阿離,你知道爲(wèi)什麼我媽媽那天會選擇晚上走嗎?”
他輕輕搖了搖頭,安歌的母親,跟她眉目之間很相似,是個溫柔善良的阿姨,他還記得那天下午剛到李家時,他的侷促,在對上那雙與安歌相似的眼睛時,消失不見。
“爲(wèi)什麼?”
安歌牽著他的手像孩子一樣微微晃著,“她總是選擇悄悄離開,不想面臨離別,因爲(wèi)她每天面對的都是生死,只怕每次的再見,會是永遠(yuǎn)見不到?!?
“父母不是萬能的,即使小時候不在身邊,可我依然愛他們,因爲(wèi)我知道,他們也愛我?!?
“所以,阿離,給你爸爸回個電話吧。”
“三次,你都沒接到,打回去問問吧,他等著你呢?!?
面前的人還是溫婉的笑著,眼裡有些小俏皮,說著他無法回絕的提議。
陸鈺的電話打來三次,他都沒接,沒有太多的情感,更多的是相顧無言。
“好?!?
女孩眨眨眼,臉上揚(yáng)著藏不住的笑意,“我去前面等你?!?
陸離的手卻是牽住了她,把她往身邊帶了帶,漆黑的眼在夜裡極亮,“夜裡黑,快到家了,我回家打?!?
女孩無言的笑了,牽著男孩溫?zé)岬氖滞螆@走去。
陸離體寒,時常手腳冰涼,索性他不那麼貪戀溫暖,倒也不在意,不過安歌發(fā)現(xiàn),每每牽她的手,他的手卻總是有溫度的。
那個男孩總會在牽她手前,悄悄把手捂熱,也把她的心捂熱了。
陸鈺接到陸離的電話時,酒宴剛剛開始,看見是他的來電,心微微抽動,然後優(yōu)雅離席,留一衆(zhòng)衝他而來的老闆面面相覷。
陸鈺站在窗邊接電話時,外面霓虹閃爍,整個漢江市盡收眼底,觸目可及的高樓大廈有一半都是陸氏的產(chǎn)業(yè),可他守住了家族的基業(yè),卻沒照顧好自己的妻兒。
“小離,新年好啊?!?
“嗯,新年好?!?
親父子,卻客套至此。
“今年過年,還是一個人嗎?要不要來我這?!?
少年轉(zhuǎn)頭看了眼隔壁房間微黃的光亮,臉上浮著笑意,“不是,有人陪我過年,不用了。”
許是覺得自己過於冷淡,他又開口道:“您要是有空,明天可以來澄園用過午飯?!?
電話那邊短暫的寂靜後,輕輕應(yīng)了聲好。
陸鈺握著手機(jī),彷彿洪水淹沒,嗆得他無法呼吸,眼眶泛紅,林芝不愛他,也不愛陸離,他生怕因爲(wèi)自己而讓林芝遷怒小離,所以他像個沒有家的人,把全副心神放在公司,與小離越來越疏遠(yuǎn),可林芝出事後,看著陸離的診斷書,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過去十幾年都做了些什麼。
他與林芝的糾葛、不快,全都放在了他倆的孩子身上,可小離多無辜,他陸鈺的兒子,在別人眼裡是陸少,名門貴族,天資聰穎,而他卻清楚的知道,所謂的豪門害他多深,而陸家這些年給他的錢,也從未動過。
陸離躺在牀上,腦裡閃過兒時的回憶,林芝在醫(yī)院裡,陸鈺是他唯一的血脈親人,即使疏離,回憶卻是溫?zé)帷?
隔壁房間門沒關(guān),燈光打在牆上,吸引著陸離的注意,他起身過去敲了敲門,沒有迴應(yīng)。
“安歌?”
房內(nèi)傳來一聲嚶嚀,他推門而入,女孩蜷縮著身子倒在牀上,頭髮未乾,打溼了被褥,緊緊抿著脣,臉色慘白。
他伸手抱住她,指尖微顫,臉上覆蓋著一層寒冰,陰沉的嚇人,嗓音微抖。
“怎麼了,我們?nèi)メt(yī)院啊,別怕,你別怕?!?
那句別怕,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他抱著女孩正準(zhǔn)備起身,女孩拽著他的衣袖,有氣無力道:“沒事,我沒事?!?
“例假,肚子疼,沒事的,阿離?!?
“躺一會就好?!?
初中時,上生理課,女孩子多嬌羞,男孩子多好奇,而陸離把那門課更多的當(dāng)作一門課程,沒有太多情緒,有的只是客觀冷靜。
而此時也因爲(wèi)懷裡因疼痛皺眉的女孩子羞紅了耳朵,小心的把她放回牀上,蓋好被子。
安歌現(xiàn)在比年幼的嬰孩更爲(wèi)虛弱,連擡眼的力氣都沒有,她隱約感覺到陸離在給她吹頭髮,他動作很輕,風(fēng)熱熱的,很舒服。
等安歌再醒來時,房間裡飄著一股藥味,陸離正抱著筆記本敲些什麼,見她醒來,合上筆記本坐在牀邊,拿著保溫杯給她倒了一碗黑糊糊的東西。
中草藥刺鼻的氣味讓她不由皺了皺眉頭,“不想喝?!?
平素裡溫柔淡雅,卻因生病不由得耍起小性子,蓋在被子裡的腳踢了踢被子,見她這副模樣,陸離軟了心腸,安歌多是一副溫婉模樣,他總覺得她比一般的女生成熟得多,眼裡的淡然溫和,也是一副經(jīng)歲月磋磨的樣子,可現(xiàn)在,他覺得這副樣子,嬌憨、可愛,惹人情動。
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語氣裡的笑意不曾遮掩,“安歌,你這副樣子,我也喜歡。”
少女微微眨眼,面前的阿離早就不再冷漠淡然,對著她的時候,溫柔體貼,歡喜慍怒皆有,記憶裡的少年如她所願,變成了一個喜怒哀樂都有的普通人。
只一句話,便撩人心神,安歌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臉微熱,心跳加速。
“乖,喝了藥再睡?!?
她無力招架,只得乖乖喝藥,然後沉沉睡去。
陸離看著她恬靜的睡顏,關(guān)燈出去,打開筆記本,看著剛剛自己百度的如何緩解例假疼痛的頁面,耳朵微紅。
時間就是很奇妙,冷漠的人變得溫暖,暴戾的人變得溫柔,曾經(jīng)以爲(wèi)不共戴天的人有一天也能握手言和。
知道陸鈺要來家裡吃飯,一大早安歌便拖著陸離去了超市,餃子,更歲交子,團(tuán)圓福祿。
氣質(zhì)出衆(zhòng)的男女,年紀(jì)尚輕,尤其是推著購物車的男孩,容貌驚豔,氣質(zhì)清貴,這般年紀(jì)便如此氣宇非凡,身邊的女孩清秀動人,那雙星眸,像是能看透人心。
女孩在身邊說些什麼,男孩微微低頭聽著,笑容清淺,引得不少路人駐足。
不乏大膽奔放的女子,在女孩不注意時上前同男孩交談,那男孩看向她們的目光再無半分溫情,像是看著貨架上的貨物,毫無溫度,冷漠疏離的頷首。
只見他幾步上前,輕輕牽住了正在挑選商品的女孩,嘴角揚(yáng)著笑,輕言細(xì)語道:“你要牽好我,丟了怎麼辦?!?
女孩看著交握的手,眼神觸及身後幾個黯然的女生,心中瞭然,安靜淡然,“好,牽好你?!?
“阿離,餃子,要吃什麼餡的?”
“你選。”
“蝦仁好不好?”
“叔叔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陸離微微眨眼,吐出兩字,“花生?!?
陸鈺花生過敏,小時候陪著他吃蛋糕,蛋糕上撒了花生碎,陸鈺爲(wèi)了哄他開心,一言不發(fā)吃的乾淨(jìng),最後起了一身紅疹,陸鈺以爲(wèi)他不知道,其實(shí)他知道。
安歌看著身邊的少年,哪有半分的冷漠,她看見的盡是他的美好,陸離有一顆堅定隱忍、細(xì)膩美好的心。
“那就包蝦仁餃子?!?
“好?!?
對她,向來都是縱容。
再次見到陸鈺時,安歌仍是爲(wèi)他身上的氣質(zhì)所折服,沉穩(wěn)堅毅,儀態(tài)端莊,面容清俊,氣質(zhì)瀟灑,多年的商海沉浮爲(wèi)他平添了許些歲月的滄桑。
陸離在樓上看書,安歌想上去喊他,被陸鈺制止了,“別喊他,我們聊聊?!?
安歌點(diǎn)點(diǎn)頭,陸鈺坐在沙發(fā)上,她坐在旁邊爲(wèi)陸鈺沏了一杯茶。
陸鈺伸手接過,輕輕抿了一口,緩緩開口,“好茶?!?
女孩面容清麗,眉眼如畫,聲音溫柔,“我自小學(xué)了一手煮茶的好手藝,可我未曾給阿離煮過一次,叔叔可知爲(wèi)何?”
陸鈺微忖,“不知?!?
笑意淺淺,聰敏靈慧的女孩,言語輕輕,“他經(jīng)常失眠,總是睡不好,喝茶只會讓他的睡意更淺?!?
沒等他回答,少女自顧自的開口,“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冷漠孤獨(dú),少言寡語,可我知道,他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善良而堅定?!?
陸鈺勾脣,溫潤的面容帶上笑意,“李安歌,我知道你,徐燁曾提起過你?!?
“看來你們相處的很好?!?
安歌抿了抿脣,“所以,我希望您能給他多一些的時間,學(xué)會去親近您,學(xué)會關(guān)心別人。”
陸鈺笑容溫和,聲音沉穩(wěn),“我的兒子,那是自然?!?
看向李安歌的眼神多了些慈愛,這是個聰慧的女子,溫婉淡雅,沒有浮躁氣,難怪陸離會喜歡她。
“謝謝你照顧小離,以後也麻煩你了?!?
從他的話語裡,安歌感受到陸鈺對她的信任,和對陸離的擔(dān)憂。她鄭重點(diǎn)頭,眼神堅定而溫和。
陸離下樓時便看見這副景象,女孩笑容溫婉,沏茶的動作熟練優(yōu)美,陸鈺坐在她身邊,笑得開懷,兩人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