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煉的啥藥，好香啊。”宋子炎嚥著口水問道。

“想吃？”江林隨手彈過來一顆。

“我能吃嗎？”宋子炎頓時有些興奮，他現在餓的能吃下去一整頭牛。

“這是療傷用的，什麼時候受了重傷再吃。”江林道。

“啊？”宋子炎一聽這話，連忙把金陽丹還了回來：“還是算了，我可不想受什麼重傷。”

江林聽的失笑，這個世界也一樣在乎好兆頭。

他沒有在意，和宋子炎一塊回去，看到兩人來了，江秀眼睛一亮，連忙道：“好了好了，可以開飯了！”

就連盛迎春，都露出渴望的目光，盯著眼前的大盆，顯然餓的不輕。

“等很久了吧。”江林過來坐下道。

“可不是等很久了，倆孩子都餓的皮包骨頭了要。”江秀一邊盛飯一邊道：“衛爺說，必須得等你來才能開飯。你今晚到底忙啥呢，搞這麼久。”

江林笑了笑，把手裡的三顆金陽丹放在衛老漢面前，道：“剛煉製出來的，或許可以把你的腿治好，如果不成，回頭我再想辦法。”

衛老漢一怔，他低頭看著三顆金黃色的丹藥，怎麼也沒想到，江林耽擱這麼久，是爲了幫他治傷。

當初剛認識沒多久，江林便說有朝一日有了本事，一定弄來最好的藥給他治傷。

後來學會了丹術，又說等有了進步，煉製出好丹藥來。

這樣的話，衛老漢聽好幾年了。

其實他心裡明白，江林一定是真心想過爲自己療傷的。

可是瘸了二十多年，一般的藥物根本沒有效果。

想治好他的傷，幾乎等於把一米五的小個子全身骨頭打碎，然後再重新癒合，變成一米八的大塊頭。

其中的困難程度，不言而喻。

所以衛老漢心領了江林的好意，卻沒有再報什麼希望。

加上江林的官職越來越高，事情也越來越多。

從前只是負責打鐵，如今已經能參與邊軍的戰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戰爭的結局。

這讓衛老漢更加不報希望，以江林今時今日的地位，接觸的都是如宇帥，皇帝陛下這樣的大人物。

所忙的，也都是國家大事，哪還能顧得上他呢。

能留在鐵匠營，能繼續不端著架子跟他說話，已經算很好了。

可衛老漢怎麼也沒想到，時至如今，江林非但沒有忘記曾經的諾言，反而真的實現了。

這三顆丹藥擺在眼前，效果如何先不說，僅這份心意，便讓他鼻頭髮酸。

自小父母雙亡，無人照料，只能在街頭跟一羣地痞老賴混飯吃。

長大後，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便跑去參加了邊軍。

受傷退下來後，纔來到鐵匠營給人做飯。

可以說從小到大，衛老漢所感受過的親情，只存在於江林身上。

所以他特別珍惜，纔會在江林被權貴氏族逼迫時，穿上那身破舊的戰甲，挎上腰刀，前去鼓鼙巷求宇帥幫忙。

對一個曾經無父無母，後來無兒無女，以爲一生都將這樣無牽無掛的老人來說。

親情，是他最想要，又最不敢奢望的。

宋子炎已經從江秀手裡接過大盆，一邊呼嚕嚕大口吃著，一邊瞅著桌子上的金陽丹。

“衛爺爺，師父說這東西受重傷都能救回來呢，您快吃啊！”

這話引得江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衛爺沒急，你在這急個什麼勁。

衛老漢擡起頭，看向了江林。

江林也看到了他發紅的眼眶，笑道：“試試吧。”

衛老漢點頭，他沒有矯情的推脫留下給別人用，直接拿起一顆塞進嘴裡。

不是因爲有希望治好自己的腿，而是他知道，這顆丹藥上，有自己和江林的親情關係。

金陽丹落進肚子，瞬間融化開來，化作雄渾的藥力，在全身各處不斷衝撞著。

藥力兇猛，衛老漢頓時悶哼出聲，他一把捏住木桌的邊沿，青筋凸起。

宋子炎被嚇了一跳，直接扔開手裡的大勺：“衛爺爺！”

江林提著他的領子拽回來，道：“沒事的，只是在消化藥力。”

常年的征戰，衛老漢身上的舊傷何止一條瘸腿，各處都有數不盡的暗傷殘留。

若是尋常的高級丹藥，就算用的藥材再好，也無法讓他痊癒。

但這顆八紋金陽丹，藥力絕非尋常。

絕大多數舊傷，幾乎被沖刷過一遍就好的七七八八。

而剩下的藥力，又繼續朝著其它地方撲去。

尤其是瘸著的那條腿，原本扭曲變形，早已無法醫治。

可是在無盡的藥力作用下，衛老漢清楚的感知到，他的腿腳在恢復。

從酸脹，到麻木，再到疼痛，幾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即便是鐵打的漢子，面對這種等同於碎骨再生的過程，也要疼的渾身冒汗，牙齒都快咬出血來。

不遠處的老灰驢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它噠噠噠跑了過來，想用腦袋去拱衛老漢的身子，卻又似怕傷到它。

這頭老灰驢，急的昂昂直叫，最後乾脆跑到江林面前，驢嘴咬住他的袖子就往衛老漢身邊拉。

江林知道老灰驢被衛老漢餵了不少丹藥，早已通曉人性。

他失笑道：“衛爺只是在療傷，疼過就好了看，別擔心。”

老灰驢卻是一副死活不信的樣子，硬是把他拽到衛老漢跟前，又用腦袋把他往前拱。

江林很是無奈，他知道老灰驢和衛老漢感情很深，擔憂護主實屬正常。

不得不裝模作樣伸出一隻手，輕輕按在衛老漢肩頭。

神武境的力量釋放些許，幫助衛老漢疏通經脈，緩解疼痛。

衛老漢緊皺的眉頭，逐漸疏解開來。

江林微微一怔，沒想到真有效果。

他頓時有些內疚，早知道就不必讓衛爺疼成這樣了。

原本只是想哄老灰驢一下，如今江林卻是正兒八經的站在衛老漢身後，用自己的力量加以輔助。

有他幫忙，藥力消化的速度更快。

不多會，衛老漢的身體不再顫抖，而是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眉頭徹底疏解開來，直到濃郁的丹香順著風吹出去，連潛心研究丹術的夏山柳等人都聞到了。

“這味道……”

幾個老丹師二話不說，立刻舉著手裡的九紋丹，拔腿朝著這邊跑來。

此時的衛老漢，已經站了起來。

他猶豫著，最後咬牙伸展著兩條腿，又原地跳動了幾下，眼睛越來越亮。

真的好了！

二十多年的舊傷，在今日痊癒！

剩下的藥力並未完全消化，仍然在不斷尋找其它暗傷來修復。

衛老漢的頭髮，都快完全成黑色了，整個人也顯得年輕了幾歲。

“呀！衛爺爺的腿真好了！”宋子炎歡呼出聲，同時拿起大勺狠狠舀了一口飯菜塞進嘴裡，犒勞自己一番。

盛迎春則放下筷子，鄭重起身道：“恭喜衛爺爺傷勢痊癒！”

衛老漢滿臉笑容，樂呵呵的正要說話，夏山柳等人已經來到跟前。

他們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金陽丹，幾人立刻跑過去把丹藥拿起來仔細端詳。

江林知道這些老丹師一心研究丹術，金陽丹是自創的高級療傷丹藥，他們感興趣很正常。

正要說給他們一顆拿去研究，卻見夏山柳直接把金陽丹扔在桌子上，不屑的撇撇嘴：“普通貨色，八紋而以。”

“這纔是世上最好的丹藥！”

看著被夏山柳驕傲舉在手裡的九紋丹，江林面色古怪。

雖然丹紋差了一點，可金陽丹是高級丹藥啊！

二十多年的瘸子，一顆丹藥下了肚，不說傷勢痊癒，返老還童，起碼比那中級丹藥效果好的多吧。

結果如此丹藥，竟然給了個普通貨色的評價？

夏山柳等人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昂著頭，不屑一顧的走了。

隱約間，還能聽到他們的嘀咕聲。

“還以爲什麼好東西呢，白跑一趟。”

“萬千丹道真理，已盡在我等手中，這世上，哪還有更好的。”

“此話有理。”

江林都被氣樂了，你們到底懂不懂丹藥啊！

還有，你們手裡那丹藥，也是我煉製的，你們在驕傲什麼東西？

雖說總被人吹捧，已經習以爲常，甚至覺得沒什麼意思。

可突然被人這樣貶低一下，反倒有點不適應了。

江林不由搖搖頭，自己怎麼也在意這些了。

拋開小插曲帶來的影響，江林看向衛老漢，問道：“感覺怎麼樣？”

“很好。”

衛老漢用力點頭，誰想當瘸子呢。

不管別人無意中的關注，又或者刻意的忽略，都會覺得心裡不舒服。

能當一個雙手雙腳健全的人，自然高興的很。

衛老漢看著江林，心中感激無以言表，他張開嘴，正要說話。

江林卻笑道：“咱們爺倆就無需客套了，吃飯吧。”

他的態度如此隨意，好像治好了衛老漢的瘸腿，只是尋常的事情。

這自然是不想讓衛老漢有太多的心理負擔，老灰驢邁著蹄子過來，拱了拱衛老漢的腿腳，又呲牙咬住褲腿拽了兩下。

衛老漢低頭看了眼，隨後笑著拍了拍老灰驢的腦袋。

“真的好了。”

老灰驢昂起頭，黑溜溜的碩大眼睛盯著他看了看，然後扭頭到了江林身邊，探出腦袋拱了他兩下，又昂昂叫了兩聲。

宋子炎一邊用大勺給自己餵飯，一邊好奇的問道：“師父，它在幹嘛？”

江林看了眼老灰驢，笑著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它可能餓了。”宋子炎回答道。

江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隨後江林，盛迎春，以及衛老漢，也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孩子的話，總是純樸的。

那頭老灰驢。

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