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287因爲我想要羅州
俗神，在俗世許多平凡百姓心中，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在他們從小接受到的信息當中，神與人是不同的，它們高高在上，隨意施捨點好意入家門中便是恩賜，可若施以懲罰，那對這個家就是滅頂之災。
生辰八字四柱神煞兇星俗神，喪門披麻，弔客流霞四神就是一種典型的例子。
因此，俗世許多人對俗神的敬畏更大過於信仰。
雖說有些人一生中或許都未見過神的身影，甚至是受到過神祇降下的恩德，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未有人敢失了心中的敬畏之心。
當然了，也有人會不敬鬼神。
這些人要麼是身居廟堂，高高在上的老爺們，要麼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林北玄望向高臺上那道虛幻縹緲的身影，心中並無懼意，即使對方位列高處，自下而上看來，他依然是用平等的目光與之對視。
“嘻嘻嘻嘻……”
“這人身上的氣味好生古怪。”
“我不敢靠近他，他身上好像生著團火，一靠近就被炙烤的厲害。”
……
若有若無的狐魅之音在周圍響起，林北玄的耳畔彷彿被無數道詭異與呢喃包圍，那些聲音時而尖銳，時而低沉，像是夜風中搖曳的細語，又像是某種幻覺精神上的干擾。
林北玄目不斜視，靜靜地與上方那道虛幻身影對視。
堂廳內忽然捲起一陣輕柔的風，向後拎拽著他的衣角。
虛妄間，一把高椅以飛霧的形式出現在身後。
林北玄輕輕瞥了一眼，順勢坐下。
“要我說你們胡仙做事就是磨磨唧唧的，搞那麼多歪名堂，人進來了不先打聲招呼，盡在那兒賣弄玄虛。”
兀的，一道稚嫩脆耳的聲音衝散了那些躍躍欲試的狐魅之音。
羭神毫不客氣地踩著飛霧化作的高椅，漂浮著坐在空中。
隨著它出口，高臺上那虛幻的身影終於有了動靜，一雙赤紅宛若琉璃的眸子偏了偏，帶著些許玩味看向羭神。
“山神現在怎麼一副小兒模樣，連說話也是小兒信口胡謅，莫不是那餓死鬼打的狠了？”
這句話多少有些殺人誅心的意思在裡面，直接把羭神咽在了原地，臉上表情一下子就黑了。
“哼，你的情況又好到哪兒去了？連身子都沒了，光留下一身狐騷味。”
“這點確實比不得山神大人，有雪峰山在一日，便身神不滅，我們這些靠香火信仰的俗神可比不得。”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林北玄聽著兩尊俗神像村口婦人孩童般在那相互陰陽怪氣，心中對俗神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認知又降低了不少。
但凡有七情六慾，就免不了受其影響，這點就連俗神也不例外。
在面對比自己低一等的人前，他們或許保持著冰冷高傲的姿態，可若是與自己同等的存在，便又恢復了正常的情緒。
神、人、精怪、鬼魅……又有何不同，都是這天道下的生靈罷了！
林北玄忽的笑了起來，笑容肆意，絲毫沒有身爲人在面對兩位俗神時那般怯弱。
“將軍笑什麼？”
霎時間，林北玄腦海中面板提示跳動。
【你遭遇特殊目標：小俗神-狐靈神。】
【俗神圖鑑開啓，狐靈神信息未解鎖。】
【你受到了小俗神-狐靈神的注視。】
【它試圖入侵你的精神，面板自我防護機制阻擋了它對你的入侵。】
【你與小俗神-狐靈神接觸並對抗，未能從對方身上獲得命格。】
【注：解鎖狐靈神全部信息將收錄小俗神圖鑑第一階段後五十六位小俗神圖鑑中。】
“又是剛見面就出手入侵我的精神，這些俗神怎麼都一個樣？”
林北玄雙目凝視著高臺上方，面色不太好。
“沒想到被發現了，全都是老身的錯，還請貴客不要生氣。”
狐靈神態度轉變之快讓林北玄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對方的動作被他發現後，竟然立馬就向他道歉起來。
“我也是擔憂貴客會是被那玄黃餓鬼附身之人，某位小兒神被蠱惑了而不自知，現在看來，以貴客的能耐，想必那餓鬼是不可能附身在你身上。”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了，既擡高了林北玄，又壓了壓對她不敬的羭神。
不過羭神顯然並不吃她這套，抱著手冷冷看著。
“不要再拐彎抹角了，現在羅州這般情況，對我們這些誕生於羅州的俗神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跟你說件事，苦河那老頭已經死了。”
“真正意義上的死！”
這番話一出，整個廳堂內頓時變得沉默了起來。
“苦河終究還是沒能撐過去啊！”狐靈神長嘆口氣，虛幻的身影像是被一陣風吹動，絲絲霧氣在她身上瀰漫。
“那老頭百年前與我爭地的時候就被我打傷，後又爲了保護它地界上的人受到玄黃餓鬼的打擊，能撐著沒直接嚥氣，而是苦苦堅持了兩年，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羭神話語中帶著幾分欽佩。
她與對方算是老冤家對頭了。
兩者一爲地神，一爲山神，因界域問題經常大打出手，從而導致雙方的供奉信徒也世代結爲了仇敵。
原本苦河神也是跟羭神一樣，極難殺死的，偏偏苦河地在羅州板塊上本就是貧瘠之地，甚至連地氣都較於其他地區更加稀薄。
在羅州地脈斷絕後，受影響最嚴重的就是苦河神了，本就地氣貧瘠的地方，地脈斷後更是短時間內成爲了一片廢土。
根基一斷，便再沒有了堅撐下去的能力。
“我若不是有他搭救，說不定過段日子，也在雪峰山上肉身腐化，再也醒不過來。”羭神看向林北玄，眼神裡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狐靈神似乎也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主動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林北玄擡眼望去，那是一隻狐貍，渾身雪白，毛髮濃郁，身上有著一條條詭異的緋紅紋路，最重要的是，她還有著七條尾巴。
七條巨尾彷彿輕若無物，與絲帶般的霧氣一起輕緩地飄蕩在身後。
“……七尾狐貍！”
林北玄看著狐靈神身後尾巴，眼底閃過一絲異樣。
現世神話傳說中的青丘狐族乃是九尾，不知道這佘山胡仙一脈跟其會是什麼關係。
他曾經查過俗世的博物志，裡面曾有記載過九尾狐一說，甚至連青丘這個地名都有，不過並不在歷朝疆域內，而是在其之外的雲國。
“貴客見到我似乎很驚訝？”狐靈神的聲音徐徐傳出，帶著幾分空靈。
“想到了一些事情。”林北玄沒有隱瞞，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
他發現與這些俗神說話就不能把自己位置放的太低，而是要以平等的方式與對方對話。
“想到了什麼？”
“你與青丘九尾的關係。”
“……”
狐靈神微瞇著眼，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林北玄這個問題，畢竟它們與青丘那一脈確實關係不淺。
“哈哈哈……”
羭神見狐靈神在與林北玄對話中吃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絲毫不顧及狐靈神有些難看的臉。
“好了，說正事吧！”
狐靈神的聲音驟然變得冷漠，凜冽的寒風憑空在堂廳內捲起。
“貴客這次帶著數百人到我佘山來，是爲了何事，不會真只是爲了把小女送回來吧？”
羭神此時也閉口不言，靜靜看著林北玄。
她也想知道林北玄前來佘山的目的。
“自然是爲了解決羅州這片地方的餓死鬼。”林北玄眼神淡然與之對視，沒有因對方陡然爆發的氣勢而退卻。
“解決餓死鬼？好大的口氣！我們羅州十數位俗神都尋不出解決它的辦法，就憑你？”
狐靈神目光變得冰冷，她最初覺得林北玄帶著人打開佘山空間是想來尋求她庇護的，可現在所說的話卻讓她忍不住想要發笑。
“解決不了就不解決了？還是說你們想讓羅州徹底爛在這裡！”林北玄毫不客氣道。
此時他一個外人，顯得反倒比這些羅州本地人神更加關注羅州的生死。
“朝廷都管不了，就憑你一人？還是說憑你手底下那些兩百殘兵？”
在狐靈神看來，林北玄手底下那些異人與人結合在一起的隊伍，沒有制式裝備，雖看似經過軍事化訓練，卻無正常軍隊那種嚴密的組織指揮體系，跟烏合之衆沒什麼區別。
“若是朝廷放棄了羅州，你們就要一同放棄？”
“你們胡仙一脈嚴格說起來，也算是紮根羅州的世家大族，如果人都死光了，你們又能存活多久？”
林北玄冷冷說道：“雖然佘山收留了數萬人，可你難道會一直將這些人養在你們佘山？”
“人性是一種極難揣測的東西，就算你是俗神，也栓不住，短些時日還好，可若是長久下去該如何？”
“人與胡仙是不同的，人是個矛盾的生物，願意在人的治理下過活，可不代表會願意在其他種族的治理下過一輩子。”
林北玄的話字字珠璣，極爲現實，生生揭開了佘山此時正在經歷的矛盾。
從他看到胡仙學舍之後，一路上便多有留意。
發現那些被佘山收留的百姓雖然以工代賑過的還算不錯，但眼底卻並沒有對未來生活所期望的光彩。
若佘山能一視同仁或許能夠不讓矛盾這麼快暴露出來，可佘山明顯無法做到。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狐靈神的目光已經變得極爲冰冷。
“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
“最初我救下他們的時候就已經給過了他們選擇。”
“願意入佘山的人便要受我胡仙管束，那些不願意者，已經不知生死。”
聽到這句話，林北玄眉頭挑了挑，看來與他所想的不錯，現在即使是羅州外界，仍然還殘留著一些正在掙扎反抗餓死鬼的人。
隨即，他將目光落在狐靈神身上。
“狐神可瞭解人性？”
“人心是無法滿足的，佘山之地不大，卻容納了數萬人擠在一起，遲早會生出變故，雖然我同樣爲人族，卻也不想你們胡仙一脈受我人族人性之毒。”
‘咻……’
忽然，狐靈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林北玄面前。
燈籠般大小的眼睛緊緊盯著林北玄，兩人間的距離不超過兩米，雙方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
狐靈神身上並沒有羭神所說的狐騷味，反而是散發著淡淡的香火味。
“你是想讓我胡仙一族幫助你解決羅州的餓死鬼吧。”
出奇的，狐靈神並未目前佘山與人族的矛盾上做停留，而是看穿了林北玄的心思，忍不住問道。
“爲什麼？”
即使是現在的佘山，下意識仍然覺得羅州是歷朝的羅州，那坐在上京龍位上的皇帝都不管，對方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爲什麼要摻和進眼下的羅州事件當中。
林北玄目光陰翳，半張臉藏在陰影中，忽地咧開一個笑容。
“因爲我想要羅州。”
他的話簡潔有了，沒有多餘的解釋，卻在狐靈神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狐靈神的看向林北玄胸口位置，那裡彷彿有一顆名叫野心的東西在發酵，並且不斷膨脹壯大。
堂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那些窸窸窣窣的狐魅之音不見，彷彿都被林北玄最後這句話驚住，壓抑住不敢呼吸。
“你要…羅州……！”狐靈神重複的問了一句。
“有何不可？”
林北玄擡起頭，語氣平淡，無形中的氣勢卻宛若一條兇猛的黑蛟，蓄勢待發。
蛟潛與淵，風雨化龍。
在林北玄沒有關注到的面板中，七殺曜日命格陡然間閃爍出森白的光芒。
‘噗通、噗通、噗通……’
狐靈神耳邊隱約彷彿聽到了一個心跳聲，沉穩有力，猶如陰暗天地中的黑雲，滾滾雷聲醞釀。
她盯著林北玄看了許久，忽然張開嘴大笑了起來，彷彿壓抑了自己許久的心結，終於得到了釋放。
“哈哈哈……”
“好好好！！！”
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身影化作一團濃霧消散，再出現時，已經回到了原來的堂廳高坐之上。
這一次，她以鄭重地姿態從高坐上走下，緩緩邁步來到林北玄面前，低下巨大狐首。
林北玄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的看著對方這番動作。
緊接著，狐靈神下一句話卻讓他心頭猛地一跳。
“羅州胡仙一族，願追隨大人！”
醫院檢查花了幾百塊錢，好在手的問題不大，明天開始日六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