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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都沒有轉(zhuǎn)一下頭。
知女莫若父,看著女兒失常的表現(xiàn),他道:“珍珠,如果你真的喜歡天擎那孩子的話,我可以……”
“不……”黑珍珠發(fā)出一聲淒厲的叫喊,霍然轉(zhuǎn)過身,看著自己的爸爸,“別那樣做,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的,我配不上他,天擎哥應(yīng)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黑龍長長嘆息,“你這又是何苦?”
黑珍珠淒涼一笑,“我怎麼能因爲(wèi)自己的眷戀就去破壞他的幸福?我不能那麼自私。”
她推著輪椅回了房。
黑龍嘆息著,重新將菸斗放進(jìn)口中,煙霧從他鼻腔裡吐出來。
門口,一個穿著深色服裝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恭敬的站在他身後,“龍哥。”
黑龍未轉(zhuǎn)頭,沉聲道:“怎麼說的?”
男子道:“霍先生跟那個女人在五年前離婚,婚後育有一子,現(xiàn)在兩個屬於同居狀態(tài),還沒有辦復(fù)婚手續(xù)。”
黑龍點點頭,心下了然,“知道了,你下去罷。”
男子頓了頓,並沒退下,“龍哥,我們……不行動嗎?”
黑龍擺擺手,“算了,只要珍珠不介意,我也不忍心動他,天擎必竟救過我的命。”
“那……好罷。”
男子轉(zhuǎn)身退下。
黑龍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無聲嘆息。
但願她想得開。
……
車子開進(jìn)巷子,狹穿的巷道兩旁停放著許多機(jī)車與自行車,擁擠的路中間擠著閒散的人羣,司機(jī)按了幾下喇叭,人羣聞絲不動,一點空隙都不讓。
等了幾分鐘後,司機(jī)有些無耐的道:“先生, 看來您得下車走過去了,這條道走不過去。”
霍天擎看看前面的路,確實被堵死了。
見他沒有拒絕,司機(jī)便下了車,替他拉開車門。
霍天擎從車上下來,他高大的身材與俊逸的外型很快吸引了巷內(nèi)的行人,然這些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那身昂貴的行頭和與這巷子格格不入的華貴座駕。
“你們在這裡等著。”霍天擎吩咐司機(jī),透過墨鏡打量著這個巷子。
老舊的居民區(qū)與差亂的環(huán)境,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食物腐爛的味道。
街旁,幾個小朋友在玩耍。
他往巷子深處走去。
在最後一棟居民樓前停了下來。
僅有五層的樓房在這個城市已不多見,樓頂?shù)蔫F柵欄外晾曬著洗過的衣服,水滴下來,順著他的衣領(lǐng)往下流。
霍天擎皺了皺眉,身子往房檐下鑽了鑽。
擡起頭,他看見破舊的牆漆上掛著的樓牌,五號樓。
料著就是這一棟,他遲疑的站在門口,不知道要不要見去。
就在這時,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他雙手將書包舉在頭頂遮著水滴,一路跑進(jìn)來,甩掉書包上的水嘀,顯然,他還沒有看到他。
霍天擎叫了一聲,“森森。”
森森一怔,擡起頭,臉上瞬間劃過驚喜,“小叔叔。”
霍天擎看著已經(jīng)長到他胸口的森森,心中劃過一道酸澀,他穩(wěn)定了下情緒道:“爸
爸媽媽呢?”
森森往上指了指道:“在家。”
幾年過去,森森已經(jīng)長成大男孩了,他往前走了兩步,一邊帶路一邊道:“叔叔這兩年還好嗎?”
霍天擎恩了一聲,反問,“你們呢?還好嗎?”
森森道:“我挺好的,只是媽媽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爸爸的腿疾也一直復(fù)發(fā),我媽沒錢給爸爸打針,經(jīng)常回姥姥家借錢,只是舅母把錢摳得太死了。”
他苦笑了一聲。臉上透露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到了五樓,他還往上走,霍天擎道:“怎麼還走?”
森森道:“哦,我家住在頂樓。”
霍天擎一怔,跟著他上去,空空的樓頂上有兩間小房子。
房前的種著些花草,繩子上晾著剛洗好的衣物。
蘇薇安穿著深藍(lán)色的花布褂,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菜蔬從房裡出來,她低著頭,髮絲從鬢邊落下來,臉上寫滿了一種窮苦的疲憊,頭也不擡的道:“森森,媽媽不是跟你說過放學(xué)後要早點回來嗎?你又去哪裡瘋玩了?現(xiàn)在纔回來。”
話落,看到跟在森森後頭的霍天擎,她的臉色怔了怔,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你來啦。”
霍天擎知道他們這些年過得苦,可是當(dāng)她看到往日親近的大嫂與森森都變成這副模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遠(yuǎn)處灰濛濛的天空沉沉的壓下來。
霍天擎忽略她臉上的表情,冷聲道:“恩,大哥呢?”
“在裡頭。”
她將菜盆放到一旁,推開房門,門外掛著一道朔料門簾,簾絲搖搖晃晃,她又緊張的替他打起簾子,笑著道:“進(jìn)來罷,進(jìn)來。”
霍天擎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一陣酸澀。
霍天富的聲音從裡面頭傳來,“薇安,是誰來了?”
霍天富推著輪椅從裡間屋出來,看到霍天擎,臉上表情僵在那裡。
蘇薇安過去推著他道:“是天擎來看我們了。”
她將他推到餐桌旁邊。
又拖了一張椅子出來,“天擎,坐啊,我去給你泡茶。”
“不必麻煩了。”
霍天擎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大哥。
想要嘆息,卻發(fā)現(xiàn)喉嚨堵得慌。
兄弟兩人沉默著,誰都沒有先開口。
見勢,蘇微安拉過一旁的森森道:“走,我們下樓買菜,今晚上小叔叔在這兒吃飯。”
她不由分說的便拉著森森出去了。
霍天擎朝外喊了一聲,“別麻煩了大嫂。”
蘇薇安早已拉著森森下了樓。
窄小的房間不足二十平米,加上裡間也才四五十平米,外頭擱著竈具,餐桌,裡面是臥房,中間用布簾隔開兩張牀。
霍天擎將手插進(jìn)口袋,語聲沒有多大起伏,“你的頭髮……”
霍天富摸摸已經(jīng)全白了的頭髮,苦笑著道:“哦,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全白了,沒關(guān)係,反正我已經(jīng)這樣了,不在乎再多一些。”
霍天擎頓了頓道:“我今天過來,是看在念卿的份上,她想邀請你們參加我跟念卿的結(jié)婚典禮。”
霍天冨驚喜的道:“你們要復(fù)婚了?太好了天擎,念卿是個好女孩,你應(yīng)該好好對她的。”
霍天擎沒有說話。
冰封的臉上泛著鐵青色。
他的冷漠讓霍天富有些尷尬,低下頭,不再說話。
霍天擎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沉默著,夕陽自破舊的窗戶灑進(jìn)來,照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霍天富兀自低著頭,望著自己那雙殘腿。
良久,他才道:“當(dāng)年的事,對不起,是我害了爸爸,害了你。”
霍天擎冷笑,“事情過去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霍天富道:“我知道我的錯無法彌補(bǔ),可我還是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霍天擎冷笑,笑意緩緩自瞳孔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傷痛,此刻,滿頭白髮坐在這裡的大哥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可那分明就是大哥。
那個奮不顧身爬到樹上救他的大哥,那個小時候總是替自己捱打的大哥。
他的腿是因爲(wèi)他殘廢的,正因爲(wèi)此,他才處處都謙讓他,處處覺得對不起他,如果當(dāng)年,他不是暗中行動,而是當(dāng)面跟他說出他想要公司股份的事情,他可能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下來,可是他不說。
不光害得公司破產(chǎn),也害得爸爸腦溢血去世。
這份仇,讓他怎麼能忘。
良久,他緩緩的道:“你知道嗎?在美國的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爲(wèi)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是我想不到答案,我捫心自問,覺得沒有對不起你。”
霍天富低著頭道:“是,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鬼迷心竅。”
霍天擎,“……”
霍天富,“你不會懂得我的心情的天擎,當(dāng)我看到你跟爸爸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打理公司,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而我,就只能待在家裡,看看孩子,幫著你大嫂算算家裡的零頭小帳,我一個大男人,無所事事,我覺得活著沒意思。”
“後來,看到你把事業(yè)做得那麼成功,爸爸又幾度偏袒你,逢人就誇你能幹,而我,總是不被他重視,我心裡不平衡,我想,我是大哥啊,若不是我腿疾,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所以我千方百計的讓爸爸同意我進(jìn)了公司,接著就……”
“天擎,我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是怎麼了,完全鬼迷心竅,後來我看到爸爸住進(jìn)醫(yī)院,公司面臨倒閉,我也著急了,可是那時候已經(jīng)晚了。”
霍天擎苦笑著,他仰起頭,現(xiàn)在聽著他說這些,只讓他覺得有種想笑的感覺,“我無法原諒你。”
霍天富,“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霍天擎頓了頓道:“婚禮你們就去參加罷,念卿說沒有你們,她不結(jié)婚。”
霍天富,“我們一定去,不管怎麼說,你們當(dāng)初離婚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霍天擎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往外走。
霍天富推著輪椅追到門口,“天擎。”
天擎停下腳步,沒有轉(zhuǎn)身。
霍天富在他身後道:“天擎,謝謝你能來看我。”
霍天擎苦笑著,下了樓梯。
霍天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長嘆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