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木蔓兒如此著急要走,封仇絕藉著酒勁可就不幹了。“妹子,鳴沙狼城距此足有六七百里,何必急於一時?來來來,與爲(wèi)兄再飲一罈。”
這個酒鬼,抱起酒罈子就沒完沒了地喝,這一桌子的酒將近六成都進(jìn)了封仇絕的肚子,三成進(jìn)了楊英之口。剩下一成木子翎夫婦平攤,可憐的不會喝酒的封楚天僅僅喝了幾口罷了。
木蔓兒嗔怒道:“封二哥,要喝酒什麼時候不能?我可是自打落生就沒見過親爹,你說我急不急?”
“急什麼,爹那東西有什麼好的,要是我親爹來找我,我先砍兩刀再說。”封仇絕打了兩個酒嗝,兩眼一翻,滾到了桌子下面。“嗯,砍……砍兩刀……”
三人啞口無言,木子翎和封楚天捏著鼻子將封仇絕擡起,木蔓兒叫來小二,替他開了一間上房。暫時安頓好了封仇絕,三個人從酒家那裡要來一份西域地圖,就在封仇絕的屋子裡研究上了路線。
突厥、吐谷渾等國一向是隋朝心腹之患,早年先帝用長孫晟之計,恩威並施,外交分化。以致突厥內(nèi)部分裂,內(nèi)鬥連連,自顧不暇,哪裡還能對大隋造成威脅?可是長孫晟病故於大業(yè)五年,於是當(dāng)今聖上又令裴矩經(jīng)略西域。採用的又是一種和平開放的方式。長孫晟弱敵於先,裴矩引胡商強國在後,相輔相成。
也正因爲(wèi)裴矩的開放政策,西域胡商與大隋的經(jīng)商往來日益增多,市面上也有了許多西域地區(qū)的地圖。當(dāng)然,最爲(wèi)詳盡的還是裴矩獻(xiàn)給皇上的詳細(xì)記載了西域四十四國情況的《西域圖記》。
從西平郡出發(fā),向西而行。西行不遠(yuǎn)既是曼延千里的戈壁黃沙,很容易迷失方向。狼城位於敦煌郡敦煌縣南七裡神沙山。因其地沙積成山,人行其上,如同千軍轟鳴,附近居民都認(rèn)爲(wèi)此山山沙有神,因此被稱爲(wèi)神沙山。又因爲(wèi)神沙山轟鳴不休,所以狼城也被稱爲(wèi)鳴沙狼城。
按照地圖比例估測路程,要到鳴沙狼城的確需走七百里左右,沿途又多是戈壁沙漠,居民大多都是昔日吐谷渾的子民或者其他諸國的胡人。封楚天等人一路西去,不僅路途艱險,還要面臨言語不通的問題,所以必要做萬全準(zhǔn)備纔是。
“首要的,”封楚天伸出手指說道:“水源,我們?nèi)绻谏衬e缺水,那麼不出幾日,我們必死無疑。其次,嚮導(dǎo),我們?nèi)齻€能從武威走到西平已經(jīng)是奇蹟了。如果沒有識路的領(lǐng)路,我們不出一天必定迷路。”
木蔓兒拍著腰間的布囊,嬌笑道:“都好說,舅舅可是留下了不少錢的。”
“是你父親纔是。”木子翎溫柔地攬著她的肩膀。“沒想到岳父大人重情重義,每年都會飛鷹傳訊,送來黃金等物。只是不知道爲(wèi)什麼,父親說近七年來岳父大人的飛鷹消失了。”
木蔓兒皺緊了眉頭,有些擔(dān)心。“會不會狼城出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我們在山裡呆的時間太久了,出來之後對天下形勢不甚瞭解。但是如果狼城有變,一定鬧得天下皆知。最好我們能找一個瞭解江湖掌故的人,向他打探打探。”封楚天臉上依然帶著微微的笑意,語氣不急不緩地說。
屋內(nèi)的大牀嘎吱嘎吱地顫悠著,頂著一頭雜亂頭髮的封仇絕咧開了大嘴巴,一口濁氣呼之而出。“哈,喝得痛快!你們要找嚮導(dǎo)?正好,我也要找一個。”
按理說他自小在西北長大,怎麼還需要嚮導(dǎo)?木蔓兒的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封仇絕。“封二哥,你不就是西海郡人?要嚮導(dǎo)幹什麼?”
“這個……”封仇絕尷尬地?fù)狭藫蟻y糟糟的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天生不識路的。我之所以能找到朱猴,也是聽說他在張掖,然後隨手抓了個人帶我去的。之後我是一路追趕朱猴,纔到的這裡。至於怎麼回西海,我不知道了。”
西平郡到西海郡,最多幾十裡地的路程罷了。看來封仇絕不認(rèn)路的本事比他們?nèi)齻€還厲害。
“仇絕你醒酒的功夫倒是不錯啊。”木子翎不忍心看著一衆(zhòng)路癡互相傻看,打趣道。
封仇絕大笑著說:“那是,打小練得本事。”
“仇絕,你的刀法也是自己練的?”封楚天的**病又來了,他對各種武學(xué)都有著濃厚的好奇心。
郭落刀沉重異常,非有神力不能駕馭。封仇絕渾身肌肉健碩,刀勢卻輕巧迅捷。能揮舞郭落刀在眨眼之間斬落朱猴九根手指,若說沒有名人指點,想必?zé)o人敢信。
沒想到封仇絕張開大嘴,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亂蓬蓬的頭髮。“這個……小時候我娘教了我?guī)渍械斗āN椅鍤q時候娘去世了,才知道我原來不姓仇……說多了,哈哈!之後我就閒來無事自己對著西海亂砍,倒也砍出了自己的刀法。”
“再後來你砍出來一把郭落刀?”封楚天扶額無語,這個封仇絕,該說他是天資聰穎呢?還是運氣使然?無師自通出一套迅猛輕捷並重的刀法,還撿到了一把寶刀。
封仇絕大嘴一張,毫不客氣地說:“小弟果然懂我!”
酒醒過後,他們準(zhǔn)備到驛所去僱用嚮導(dǎo)。由於封仇絕沒有騎馬,所以封楚天三人也不好騎馬而行,於是他們就牽著馬匹緩緩步行。四個人一路向西,走到了湟水縣西門。
西門是湟水縣最大的集市所在,這裡胡漢混雜,頗有幾分異域風(fēng)情。胡商在這裡倒賣夜明珠、琉璃盞等。漢商主要販賣絲綢茶葉。雙方貿(mào)易往來頻繁,街道上馬匹與西域駱駝往來不息。湟水縣最大的驛所也位於西門。這個驛所不僅負(fù)責(zé)書信往來,還對外販賣駱駝,提供地圖嚮導(dǎo)等等補給。
“老闆,生意興隆。”封楚天淺笑著推開驛所大門,客氣地打著招呼。
進(jìn)門之後,四個人卻是傻傻地愣住了。驛舍內(nèi)只有區(qū)區(qū)幾個人,打扮的像是驛長的一個人則愁眉苦臉地打掃著地面。
“這是怎麼回事?諾大個驛舍怎麼就這麼幾個人?”木蔓兒心直口快,看到這樣蕭索的情景直接問道。
“人?還不是被玉皇樓的人叫走了。”
木子翎不解地問:“玉皇樓?那是什麼?”
驛長帶著幾分譏諷地說:“看你們的裝束也是習(xí)武之人吧,居然不知道玉皇樓?難道你們一直在深山修行,準(zhǔn)備得道成仙嗎?”
封仇絕聽那驛長如此言語,不由得心頭火起,他手起刀落,沉重的郭落刀將身邊一張木桌子壓成粉碎。“得你家的道!大爺我今天心情本來很好,你可不要觸我黴頭。我們問你人去哪了,你就老老實實回答。問你玉皇樓是什麼你就說,哪來這許多牢騷!”
驛長掌管的驛夫馬匹被人強徵,自然心裡堵了一口氣,更何況湟水縣內(nèi)尚武之人數(shù)目繁多,其中目光短淺者大有人在。所以封楚天他們進(jìn)來之後還口口聲稱自己不知道玉皇樓。這個驛長當(dāng)然就以爲(wèi)他們是那種學(xué)了幾招花拳繡腿就自認(rèn)爲(wèi)天下第一的井底之蛙,所以口頭多有不善。
可是封仇絕這一刀出來,把驛長都嚇得跪下了,笑話,這大刀看起來分量可不輕,萬一這個大漢給自己來一刀,估計自己到閻王那都說不清自己怎麼死的。“大爺,手下留情,我說就是。當(dāng)今聖上愛才之心天下共知,而且聖上也有心接納各方武林豪傑,因此他老人家特在全國郡縣設(shè)立閣樓,供奉天下英雄。其中太清樓供奉高手三百六十五位;上清樓供奉高手一百零八位;玉清樓供奉高手七十二位;玉皇樓供奉高手三十六位。”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皇上承認(rèn)的天下最強的三十六武者之一?”封楚天雙眼泛著精光,很感興趣地問。
驛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是的,當(dāng)今玉皇樓第一的就是武安公封傲天。”
“哼!武安公嗎?”封仇絕和封楚天居然出奇一致地冷哼冷笑。“難道來這裡把人都帶走的就是那個什麼武安公?”
“當(dāng)然不是了,當(dāng)然不是了。”驛長渾身發(fā)抖,這兩個少年怎麼似乎對武安公很有成見?
封仇絕手臂用力,把郭落刀扛在了肩膀上:“既然不是,你怕什麼?”
“大人有所不知,玉皇樓前十八名好漢都享有公爵的名譽,後十八名英雄則享有侯爵的名譽。當(dāng)然這爵位只是個名譽罷了,他們都是有名無權(quán),沒有封地也不能調(diào)動兵馬。但是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驛長,玉皇樓中人索要馬匹想到,我哪敢違抗。因此驛舍的人都被帶走了。”
木子翎笑嘻嘻地問:“那這個人是誰?去了哪裡?什麼時候走的?這些可以告訴我們吧?老伯別怕,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驛長晃悠悠地站起了身,伸出手虛指了指西面。“他們出發(fā)了能有半刻鐘的時辰吧。爲(wèi)首的是在玉皇樓排名第十一的修羅王……”
木子翎做出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修羅啊,好響亮的名氣。謝謝老伯了。”幾個人轉(zhuǎn)身離去,向著驛長指點的方向走。
“對方既然要走了驛舍所有的馬和駱駝,那麼他們的人數(shù)一定不少,行走的速度也一定不會太快,我們完全能夠追上他們。”封楚天翻身上馬,向木子翎等人提議。
“那我們就快馬加鞭吧,封二哥,你就和楚天共乘一匹馬好了。”木子翎一邊幫著木蔓兒上馬,一邊向封楚天和封仇絕說。
“爲(wèi)什麼不是你和他一起?”封楚天從不飲酒,因此他明顯不願意和一身酒氣的封仇絕坐在一匹馬上。
木子翎邪魅一笑,也不說話,只是揚起馬鞭打在了馬屁股上。封楚天默然無語,就這樣,封楚天和封仇絕騎在一匹馬上,四個人三匹馬很快地追上了那個修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