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蕊被李家大嬸這一連串的問題給弄得有些發(fā)懵,這中午那頓已經(jīng)散了,離晚上開飯還有好長時間,怎的……
“下酒菜和煎炸的菜都沒問題,酒釀的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出來的?!?
雖說心裡很是狐疑,莫千蕊卻還是認(rèn)真地回答了李家大嬸的問題。
聽到莫千蕊這麼一說,李家大嬸當(dāng)即鬆了一口氣,面上的神情裡透著滿滿的幸福,倒是看得莫千蕊一愣一愣的:“到底是莫家大丫頭能耐,那你先幫大嬸做倆下酒菜吧,再弄一個煎炸的肉?;仡^大嬸給你包個大紅包!”
這平素幫李家做事都是幹一天活拿一天工錢的,不過這流水席並不是這般的。
事實(shí)上,除了像莫千蕊和幾個下廚的婦人外,那些幫著洗菜端菜的人,並沒有工錢可拿,頂多也就是將剩飯剩菜拿回家罷了。也因此,這工錢是要等流水席結(jié)束以後纔會給的,且不是直接給錢,而是包個紅包以示尊重的。
莫千蕊倒不是很在意所謂的紅包,不過有些話她可得問清楚了。
“下酒菜和煎炸的菜沒問題,可要做多少呢?有忌口沒?”
李家大嬸先前這般急切的模樣,顯然是因爲(wèi)來了貴客。
既然是貴客,莫千蕊也不想怠慢了,問清楚一些比較好。
“能有啥忌口的?”李家大嬸拍了拍衣裳的下襬,忽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誒,就是美娘她爹回來了。原先是說要明個兒早上才能到的,不過他心疼美娘,就急吼吼的趕來了。反正……大丫頭你能幹得很,你做幾個拿手好菜就成了。我待會兒再過來?!?
說完這番話,李家大嬸趕緊轉(zhuǎn)身離開了。
莫千蕊很是無語的目送她離開,剛打算進(jìn)竈間,卻看到伶娘從屋裡走出來,幫伸手將她喚來。
伶娘跟二丫年歲相仿,性子倒是比二丫還有一些,小模樣也很出挑。白淨(jìng)的皮膚,精緻的五官,若非額頭上那條細(xì)長的疤痕,將來一定是個出衆(zhòng)的美人。
聽到莫千蕊喚她,伶娘立刻跑到了莫千蕊跟前,仰起小臉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伶娘你知道你阿爹喜歡吃什麼菜嗎?”
拉著伶娘去了竈間,莫千蕊一面掃視著周圍的食材,一面隨口問道。
伶娘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細(xì)思量了一會兒,才道:“二丫的阿姐,我阿爹喜歡吃方纔的耳朵。”
耳朵?
莫不是涼拌豬耳朵?
的確,這也算是一道下酒菜。
可惜的是,豬耳朵已經(jīng)在中午都用光了,她可沒本事再弄一份過來。不過伶孃的話也給了她一些提示,反正下酒菜都是大同小異的,涼拌類的肉菜,在夏天自然是很受歡迎的。
莫千蕊很快就整治出了三道涼菜,又炒了花生米。隨後想到李家大嬸說的煎炸菜,略微一猶豫後,乾脆弄了個鐵板燒。
也虧得李家的竈間啥都不缺,要是擱在莫家,她就算有再好的材料也沒辦法了。
這巧婦難爲(wèi)無米之炊呀!
說起鐵板燒,最著名的就是烤魷魚串了,可惜這會兒她卻弄不到魷魚,只能選擇了其他。
弄了個簡易版的豬排和裡脊肉,又煎炸了好些小菜,莫千蕊還嫌不夠,順手拿了幾根玉米棒子和茄子架在竈爐上頭烤??上坏阶稳?,要不然味道就更讚了。
不多會兒,原本已經(jīng)散去了味道的竈間再次充滿了香味,而外頭也終於有了動靜。
莫千蕊首先聽到的是麗孃的抱怨聲,雖說麗娘和美孃的聲音幾乎相同,可說話的語氣卻是完全不同的。
美娘身爲(wèi)長姐,說起話來很是平穩(wěn),一聽就讓人感覺到她是個沉穩(wěn)的好姑娘。
而麗娘則更加天真鬧騰一些,說起話來聲音都會不由自主的往上揚(yáng),尤其是最後兩三個字,幾乎是飛起來的。
“阿爹,阿姐要嫁出去了,往後家裡就更沒人陪我說話陪我玩兒了,你說咋辦呢?”
雖然麗娘是在抱怨,可她聲音裡卻透著一股子喜氣,顯然她說這話主要是爲(wèi)了撒嬌,並不是真的不希望美娘出嫁。
“咋辦?趕緊也給你找門親事,年底就嫁出去?!?
莫千蕊微微一驚,後頭的那個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雖知道這會兒會回答麗娘話的,肯定是她爹。只是這個聲音卻大大出乎了莫千蕊的意料。
那聲音也不是說有多好聽,卻有一種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感覺。帶著男子特有的磁性,且說話的口氣裡滿滿的都是寵溺。
莫千蕊突然慶幸小姑姑被阿爹一氣之下關(guān)起來了。
要不然就小姑姑那愛嫉妒的性子,若是看到美娘麗娘除了疼愛她們的娘和富庶的生活外,還有這麼一個聲音好聽且寵愛她們的爹,真不知道小姑姑又會鬧騰成什麼樣子。
看看菜餚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莫千蕊正好有些好奇,乾脆就端了盤子走出了竈間。
李家的院子裡,除了李家大嬸和麗娘之外,的確還有一個男人,只是那人卻完全不是莫千蕊想象中的麗娘她爹的形象。
一看到那人,首先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高挑的身材和筆直的腰桿。緊接著是那雙銳利的眼睛,彷彿能夠看透一切似的。
等微微收斂了驚愕,再擡頭看去時,莫千蕊才隱約覺察到了最初的那種違和感。
怎麼說呢?
楊柳村的漢子大多都是一個樣兒的,這裡不是說容貌,而是整體給人的感覺。
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個頭,壯實(shí)的身材,外加有些憨厚的面龐。自家阿爹就是典型中的典型。
可眼前這人卻完全不是這樣的。
或許是因爲(wèi)個頭太高,他略微顯得有些瘦削,五官不算很精緻,看起來卻讓人感到意外的親切。不過,他的那雙眼睛卻是極爲(wèi)犀利,讓人根本就不敢於他對視。
這種略帶矛盾的感覺,卻沒有讓人感到絲毫不快,反而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而最讓莫千蕊感到詫異的是,那人看起來彷彿跟阿爹一般大小。
可這不對呢。
若是她記得不錯的話,李家大嬸彷彿已經(jīng)有快四十歲了,且因爲(wèi)長期的勞作,更爲(wèi)顯老一些。不過,李家大嬸的模樣也不算差,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應(yīng)該是個美人兒。
偏偏,這倆人走在一起,很有不和諧的感覺。
彷彿有一道天然的裂縫在二人隔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對夫妻。
“孩她爹,這就是老莫家的大丫頭,做的一手好菜,待會兒你可一定要好好嚐嚐。大丫頭,這就是你李家大伯了,你可還記得他?”
李家大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特別燦爛。
只是如此一來,她臉上的皺紋也就愈加明顯了,尤其是眼角的魚尾紋,說能夾死蚊子是一點(diǎn)兒也不誇張。
“莫家大丫頭?”李家大伯看了莫千蕊一眼,輕笑道,“我上次回家是三年前的事兒了,這丫頭應(yīng)該是不記得我了?!?
莫千蕊不好說什麼,只得笑了笑。
她是真的不記得李家大伯了,甚至於連原主的記憶中也沒有此人。不過仔細(xì)想想也正常,這李家跟莫家雖是鄰居,卻並不是特別熟悉。加上李家大伯來去匆匆的,原主沒有這人的印象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見莫千蕊手裡還端著菜,李家大嬸也趕緊過來幫忙。
不多會兒,幾個小菜就都擺上了李家堂屋的桌子上。而這時,一直躲在自己閨房裡不輕易露面的美娘也走了出來。
莫千蕊見沒她什麼事兒了,就先回去了。就在她快走出李家院門時,聽到身後傳來伶娘快活的笑聲和甜甜的叫爹聲。
奇了怪了,既然李家大伯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家了,這伶娘跟二丫差不多大,看起來也就四歲左右的樣子,怎會還記得自己的阿爹?而且,方纔她詢問伶娘她阿爹愛吃啥菜時,伶娘還回答了她,這真是……
帶著些許的狐疑,莫千蕊回到了家裡,順口將李家大伯回來的事情告訴了阿爹阿孃。
同時也從阿爹阿孃的口中得到了兩個消息。
阿爹說的是鋪房的事情,原來這個年代閨女的嫁妝不是出嫁當(dāng)天跟著花轎走的,而是在頭一天先送到夫家。所謂的鋪房就是將嫁妝都擺放出來,供旁人欣賞。也因此,閨女的嫁妝多數(shù)都是傢俱擺設(shè)一類的,也有各類的布匹棉被。
而這送嫁妝的人也是有規(guī)定的。
新嫁娘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肯定是不能去送嫁的,所以只能從親眷中挑。也虧得李家親眷多,李家五兄弟,加在一起,親眷至少也有百來號人了。
這不,過會兒日頭不那麼厲害了,李家老二就要帶著一羣兒子侄兒去送嫁了。當(dāng)然真正鋪房的還是女眷,只是考慮到美孃的嫁妝太多,讓女眷一路扛著不現(xiàn)實(shí),所以纔要男丁們扛嫁妝,女眷們負(fù)責(zé)鋪房。
而阿孃說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了。
原來,今個兒中午,當(dāng)莫千蕊還在竈間忙活的時候,老張家的又來鬧了一場。
口口聲聲的要找李家拿錢,最後卻被李家脾氣最暴躁的老五一拳打暈,丟到了田地裡頭,弄了一身淤泥。
這本是一個笑料,不過阿孃說這件事兒時,卻顯得憂心忡忡的。
“老張家的這是已經(jīng)瘋魔了呢,這幾日鬧騰也就罷了,明個兒是美孃的大喜日子,萬一再來一出……犯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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