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犀還未按門鈴，門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瘦高蒼白的青年，年齡應該在三十歲上下，長相絕對算英俊那一掛的，而且高鼻深目加時尚的中分中長羊毛卷燙髮很顯幾分洋氣，屬於如今大多女性追捧的漫撕臉，何況他身高也有，整體又很修長挺拔，無論是著西裝或者簡單的襯衣牛仔都會非常有型，可這人偏偏穿一身土到掉渣的杏黃色老年唐裝，氣質上也是老氣橫秋的，完全沒有他這年齡該有的朝氣，連欒犀這種一向簡樸慣了不懂穿搭的人也有些替他可惜，覺得浪費了這樣的高顏值。

青年看到欒犀沒有吃驚，彷彿早就料到這一刻他剛好就應該站在門外似的。

欒犀哪怕覺得更爲詭異了，也沒有露怯，很有禮貌的報以一笑：“您好！我是來面試的。”

青年也是報以一笑，是當下流行的半邊嘴角上揚的笑法，有點中老年人努力想跟潮流的意思：“你是欒犀吧？”

這笑顯然沒有達到男明星那種邪魅狂狷的效果，反而有些……油膩不自然。

欒犀心道：“唉！這麼個乾淨清爽俊美的人，冷冷地端在那裡就很好，爲何要學這些做作的行爲。”

“請進！”青年將他引進來，在電腦桌前的旋轉椅一指，“請坐！”

欒犀點頭說了聲“謝謝！”依言坐下，雙腿併攏，兩手自然垂放於膝上，很規矩的坐姿。

男青年繞回到對面的老闆椅，很隨意地坐下來：“我叫元濯，你叫我元老師就可以了，別‘總啊總的’怪彆扭的。”

欒犀心道：“我也沒準備稱呼‘總’呢！看您公司這規模，跟‘總’的級別還差得遠吧！”

元濯介紹完自己以後就沒再說話，好像故意在起範兒似的，但是擱在桌面上不斷交叉變換的雙手，好像把他緊張的情緒又暴露了。

欒犀在想這人會不會是第一次面試啊！難道真的是家剛開張的皮包公司？第一次忽悠人所以緊張不安？

乾脆隨便敷衍兩句就走人吧！今天就當白跑一趟買個教訓。

於是主動開口打破僵局：“額——我先把我的大致情況介紹一下吧！我是……”

元濯突然打斷道：“你來面試，知不知道我這裡是幹什麼的？”

欒犀一擡頭望向他背後形象牆上的LOGO名，赫然是用PVC材料所制、小篆體書寫而成的“異靈靈工作室”六個大字。

異靈靈？100？

原來是這麼回事。

環顧一下週圍的裝設，也充斥著一種跟這青年自身一樣的矛盾氣質，明明是歐式簡約風，偏偏在辦公桌右側另用兩道古典屏風隔成一個小空間，裡面一套很大的豪華實木茶席，至少可坐十人，屏風之間設了一個很高的木架，上面擺滿各色品種茶葉。

“不會是賣茶葉吧？”

“哦——有的時候客人來談業務會很緊張，喝點茶能鎮定一些。你再猜猜！”

欒犀不明白爲什麼談業務會緊張，顯然自己是猜錯了，又半側過身去，往背後那一扇中式的開合門裡的房間張望過去，看到裡面全是高高低低各種架子，且擺放的都是些燦爛奪目但品質上好像不高的珠寶玉器一類的東西。

欒犀靈機一動：“不會是‘本命年’吧？”

元濯笑道：“有點接近了。”

欒犀道：“我記得我本來投的應該是家清潔公司吧！”

元濯道：“是做清潔的沒錯，不過不是你想的那個清潔。”

這時，螺旋形的複式樓梯上露出兩條女人的腿來，穿著高跟鞋一路“啪塔啪塔”地走下來，漸漸的看到腰，然後看到肩，最後看到臉。

當看到她的臉的時候，欒犀驚呼變色，從座椅上“騰”的站起身來，不受控制地指著那女孩：“怎麼會是你？”

這女孩兒正是剛纔給他指路的白衣少女，不同的是她現在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

太詭異了，剛纔在樓道里明明看她是要下樓去的，就算她也是上樓，可是自己明明就是一個人上來的，整個樓棟就這一套樓梯，這女孩兒無論如何也不能趕在自己前面回到這間屋子啊！回來還不說，竟能有餘裕換一套衣服。

除非存在另一個雙胞胎。白衣服的是本人，出去了；這個紅衣服的是她的雙胞胎姐妹，在家裡。除此以外，欒犀實在無法勸服自己相信自己，世上竟能有如此神出鬼沒的人，要麼是學過“凌波微步”的輕功高手，要麼就是拿到了多啦A夢的任意門，要麼她……根本不是人類。

“這是我的助理，叫顏采薇。剛纔看你到了，我才讓她上樓去衝咖啡的，趁熱喝！”

這個叫顏采薇的女孩兒笑瞇瞇地將咖啡遞給他，眼睛形成兩道月亮彎的形狀，十分可親：“我就說吧！是有100的。”

她這麼一說，欒犀再也按捺不住了，這些年建立起來的物理常識和對現實世界的整體認知被這女孩子一擊即潰，哪裡還敢再接咖啡，連連擺手道：“我突然想起來我學校還有課，這就先告辭了。”

青年幽幽地叫住他：“欒同學，經過剛纔的面試，我覺得你很適合我司銷售助理兼案件處理的崗位，你不妨考慮考慮？”

欒犀人已走到門口，連聲說道：“我想不用考慮了，我覺得我還是比較適合做正常的清潔工作。”

青年點點頭：“好吧！我不勉強。不過我看尊駕面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常做噩夢，且做的是同一個噩夢？”

欒犀停住腳步，卻沒有說出心裡那句“你怎麼知道”。

元濯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好像是溜溜球的東西放在顏采薇手裡，示意她拿過去遞給欒犀。

欒犀待說不要，元濯卻搶在前面：“就當是個玩意兒，又不收你的錢，畢竟你我能有這一場面試，也是結了一場緣分，若碰上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也可以再回來找我。”

欒犀越發覺得這人神叨叨得可怕，這房間這整個棟樓也都鬼氣森森，連忙接過顏采薇手上的溜溜球匆匆而去。

還好這老樓周圍都是人聲鼎沸的大型寫字樓和商場，欒犀從樓門一出來，剛好正對前面瓊光百貨商城的後門，他想也不想就從後門進去，趕緊把自己置入人堆裡去。

進入商城感受著人潮涌動帶來的熱浪，總算擺脫了剛纔恐怖壓抑的氣氛，一看時間也到中午了，欒犀打算直接去地下二樓美食城吃碗麪再回學校，於是跟著一羣人等起電梯。

無聊之際，欒犀就把溜溜球掏出來把玩，玩得正有些起勁的時候電梯到了，正要隨著人羣進電梯門，卻一失手溜溜球飛了出去。

欒犀連忙去撿溜溜球，剛剛撿起一擡頭，這時電梯門已快合上了，而就在合上的那一瞬間，他看到電梯裡面，人羣中一個醒目的黑皮鞋黑西服黑框架眼鏡的男青年。

跟他夢中的那個黑衣男人一模一樣。

正朝著他森然的一笑。

欒犀嚇得整個人都僵在那裡，背心全被冷汗浸溼。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現在就回去100找元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