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有金子！”邢立文也樂了，他又端來幾鐵鍬沙子，倒在金溜槽上衝洗過後，伸手一提，把金溜槽下面覆蓋的毯子給拎起來，放在金簸箕裡，灌上水晃了幾下，將上邊殘留的沙粒清理得乾乾淨淨，這才重新放回到金溜槽上鋪好。
“歃吧！”邢立文把裝了半簸箕沙土的金簸箕還給劉衛東，劉衛東走到河邊，蹲下來，像電視裡演的那樣，雙手緊緊握住金簸箕的邊緣，按進水裡，一下一下，利用水流的衝擊力，首先把裡面的浮沙衝出來。
清澈的河水肉眼可見變得渾濁了。
劉衛東很快就掌握了操作要領，他雙手緊握著金簸箕，用勻速晃動起來，隨著水流激盪，將大大小小的沙粒一層層篩分出去，最後金簸箕裡就剩下一些米粒大小的黃黃小顆粒，以及黑黑的粉末。
這些便是貴重金屬了。
劉衛東將收集起來的金沙倒進一個小玻璃瓶裡，他又拿起金簸箕，衝邢立文喊了一聲，“邢叔，上貨！”
“接著！”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不到一會就歃出滿滿一小玻璃瓶金沙，劉衛東坐在地上，擦擦腦門上的汗水，接過邢立文遞來的香菸咕嘟一口，“邢叔，你說就照咱們這個幹法，是不是三兩天就能頂得上一個月工資了？”
“哪有那麼容易！”邢立文哈哈一笑，“衛東你把採金這個行當想得太簡單了，早些年採金的時候，這金場子的金工採出來的金沙，得有一半先交到櫃上，剩下的一半扣了伙食被褥衣服，還能剩多少？”
他指著遠處那座殘破不堪的雕花磚房，“還有那個窯子，老爺們出門在外，身邊沒個女人，難啊，可不就想著法子去快活快活，再有些嘴饞的吃吃喝喝下來，一年到頭不但賺不下幾個子兒，反倒要欠櫃上不少，沒法子只能接著幹，直到活活累死……”
劉衛東抱著腿，望著河對岸那片一眼望不到邊的墳塋地，裡面埋的都是死在長白山金場的金工。
“唉！”他長嘆一聲，自古財帛動人心，要不是爲了這點金疙瘩，他們也不至於把命都留在了這裡。
“走，回去吧！”
劉衛東叫過抓魚的三個小傻子，拿上小玻璃瓶，回了家。
“抓到魚了嗎？”劉衛東問女兒，小丫頭搖搖頭，“爸爸小魚好聰明，我剛要下手人家就跑啦！”
“傻孩子，人家小魚就生活在水裡，當然跑得比你快，等下午爸爸拿魚網去抓魚。”
人家都在工地揮汗如雨，劉司機卻領著孩子們遊山玩水，著實……
咋的我出錢了不行嗎？
聽聞老爺嶺這邊要建酒廠，十里八村的鄉親們都跑來想要打份工賺點錢，而那個前來監督指導的程主任也絞盡腦汁把自己的親戚往裡塞，畢竟現在大山裡人蔘行垮了，沒啥來錢的門路，再不想方設法搞點錢，怕是以後真要餓肚子了。
邢立彪也很爲難，我們只是修個酒廠而已，又不是蓋皇宮，有個一百多勞動力就夠了，哪裡用得了好幾百號！
“四叔你也是的，不就是鄉親們想賺點工錢嘛！”劉衛東對此並不在意，一個工人幹一個月，撐破天才五十塊錢！
就算招一千個工人，又能增加多少開支？
相比外國，現在大陸最廉價的物資就是勞動力！
而且劉衛東是這麼想的，要在當地把酒廠幹起來，不結交好當地的老百姓是不行的，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你一個外鄉人，在人家的本鄉本土搞酒廠，萬一村民看你不順眼，今天砸你家一塊玻璃，明天往門口拉一泡屎，不弄死你也噁心死你。
犯不上！
“那我就再多招點人？”邢立彪輕輕鬆了口氣，自從修建酒廠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給劉衛東節省開支，生怕花多了花冒了，讓劉衛東做難。
既然他現在放了話，那我就不客氣了！
那就再多招……
五十人！
人多好乾活，不到半個月，兩排寬敞明亮的大瓦房拔地而起，周圍也豎起了鐵圍欄，一塊白底黑字的牌子，掛在酒廠門口，上刻幾個大字！
“黃泥河鎮鬍子溝國營酒廠”！
加上“國營”兩個字，也是劉衛東的意思，他現在並不在乎這個酒廠的控股人是誰，只要能產出酒這就足夠了。
畢竟這裡是北方，不如南方，有些事情官家不出面，你就寸步難行！
就像黃龍府的糧庫一樣，都是一個道理。
“咱們的釀酒設備也馬上到了……”劉衛東領著孩子們進入新修好的酒廠參觀了一番，有邢立彪這個定盤星在，一切事情都不用他操心。
“衛東我倒是有個問題，你看現在咱們的酒廠是你自己出錢修的，鎮上卻佔了大頭，等於是咱們賠本給他們賺錢……”
邢立彪對此很不滿，劉衛東一笑，“四叔你在參廠混了這麼多年，卻也還是看不透現今的局勢，雖說南方都開始搞大包乾了，可咱們這是北方，甭管咱們爺們有多大本事，只要人家鎮上一句話，你信不信咱們這個酒廠就得原地倒閉，你信不信？”
“這個我信。”先有胡傳福，後有程主任，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吃拿卡要，只要進了自己口袋，他們纔不管別人死活！
“所以麼，這個酒廠的用途在於只要把酒釀出來，就足夠了，至於股權歸誰，無所謂的事情。”劉衛東說道，“而且鎮上佔大頭，那些來蹭吃蹭喝的大小頭頭們也收斂一些，不至於把咱們吃垮吃窮了。”
這是在長白山黃泥河鎮，劉衛東無根無基，只得先行忍讓，先把酒廠搞起來再說。
如果在阿魯科爾沁，誰敢跑到奶粉廠蹭吃蹭喝，對不起，當場抓起來，打一頓扔出去！
那是我們王爺府的地盤！
誰敢疵毛試試！
“你不是說還要把這個廠子歸到飲料廠下邊……”邢立彪想著京鋼那麼大的勢力，如果酒廠歸入京鋼，或許鎮上的大小頭頭們會懾於京鋼的名頭，收斂一點吧！
“不用，我都計劃好了，到時候酒廠和我們飲料廠簽訂包銷協議，把你們產的酒水飲料通過我們的渠道都賣出去，把風險轉嫁出去，酒廠這邊的壓力也能小不少。”
“那萬一上頭眼紅，把咱們的酒廠收回去……”
“他們能收走什麼，只能收走這個牌子。”劉衛東敲敲門口掛著的“國營酒廠”的牌子，“土地是咱們大集體的，廠房是由我們飲料廠出資建設，落在你名下的，設備是我出資購買的，用上幾年算上折舊也不值什麼錢了，他們想拿走就拿走唄！”
“你的意思是，只要咱們守住這塊地……”
“沒錯，重點是這口泉眼，纔是我們酒廠的命脈所在。”劉衛東看著已經被房子罩住，仍在汩汩流淌的山泉，“沒有它，咱們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空談。”
“那我明白了。”邢立彪終於笑了，合著一切都是虛的，只有這口泉眼纔是最金貴的！
只要保住這口泉眼，多少酒廠我們都能弄起來！
所以務必把這口泉眼保住，讓它置於我們爺們的控制之下！
五十噸高粱到位，新修的酒廠裡，機器轟鳴，半自動化的釀酒設備緩緩啓動，將甘冽清甜的山泉水注入發酵桶內。
“衛東這下好了，咱們以前用大缸釀酒，一個月才能出三五千斤，現在改成了電動的，提水引水加料都省力多了，我估摸著現在一個月能釀出一萬斤！”
“嗯，一萬斤也不算多，對了四叔，你前些年存的酒也是時候拿出來了。”
“你是要……”
“當然要幹一票大的！”
劉衛東神秘一笑。
至於人蔘……
“現在咱們黃泥河鎮有三個參廠，基本上都停業了，參場子的草長得比參苗都高，參廠職工也有一年多沒發工資了，日子難過啊！”
程主任作爲鎮上派來“監督指導”的幹部，對酒廠的快速投產非常滿意，對眼前這個“大金主”說話也十分客氣，人家劉衛東不但有錢，還是京鋼的廠長，從行政級別上算比自己好了好幾個級，可不就得尊敬著點！
以劉衛東今時今日的地位，即便從廠子脫離，下方到地方，最起碼也是個局級。
不過劉衛東低調慣了，不喜歡裝逼。
他掏出一盒紅塔山，遞給程主任一根，兩人坐在桌邊吞雲吐霧，小不點跑進來，“爸爸又抽菸，等我回去就告訴額吉！”
“去去去，一邊玩去！”劉衛東瞪了女兒一眼，“剛纔說到哪了？”
“咱們參廠子都不行了。”程主任咕嘟一口，看看手裡這根菸，不由得讚歎一聲不愧是京城大廠子的領導，人家抽的煙都比我的高好幾個檔次！
我抽的是啥啊！
大生產！
大建設！
大勞動！
聽聽，都是些啥名字！
就差把一個“窮”字印在煙盒上了！
“老程我這人說話直你別在意，你們真是守著金飯碗，偏拿討飯棍，現在國際市場上人蔘多少錢一斤你知道不？”
“我一個鄉村土老帽，哪知道國際市場啊！”程主任尷尬撓撓頭，“不過你這句話倒是說在點子上了，咱們這大山可不就是滿山都是寶，瞪眼賣不出去。”
“在國外，咱們長白山產的人蔘可是寶貝，尤其是上了年份的林下參，都是按克賣的！”劉衛東彈了下菸灰，“我尋思著成立個人參銷售公司，去香江租個門面，專門賣這些蔘茸細貴……”
“那得多少錢啊！”程主任嚇了一跳，他做夢也沒想到要把人蔘賣到香江去！
“老程我又要批評你了，不要總是考慮要投多少錢，而是多想想怎麼才能賺到錢！”劉衛東哈哈一笑，“再說了一個店面而已，又能花幾個錢？有個三五百萬足足的！”
三……五百萬？
說的真輕巧啊！
程主任腦門上這下見了汗，這個劉衛東是跟我吹牛呢還是畫大餅呢，他一個冷軋廠，一年的產值也不過這個數吧！
還花幾個錢……
反正吹牛不上稅，你就甩開腮幫子吹吧！
程主任實在聽不下去了，找了個藉口溜之大吉，劉衛東卻攔住他，讓他等等。
邢立彪、劉衛東還有程主任，三個人坐上一輛拉磚頭的馬車，到了黃泥河鎮，劉衛東借用程主任的電話，直接撥通了香江寶豐投資的電話。
“我是劉衛東，在中環給我租一間門市，三百尺左右就可以，裝潢典雅一些，我要用。”
對面連聲允諾，他放下電話，衝程主任一笑，“您先忙，我去鎮上給我家孩子買點好吃的去。”
說完，不待程主任答應，他就帶著邢立彪走出門，直奔供銷社而去。
程主任擦擦腦門上的汗水，這還沒到五月呢，天氣就已經很熱了……
這個劉衛東，是不是在跟我吹牛呢？
他剛欠著屁股坐下，電話鈴鈴鈴響起來，他急忙抓起電話，“哪位？”
“您好，這裡是寶豐投資香江分公司，請轉告大少爺一聲，店鋪我們已經租好了，位於中環愛丁堡廣場17號，每個月租金十萬一千港幣……”
程主任聽完，腦門上的汗更多了！
一個月租金十萬！
我的天，簡直是天價！
我們這一個工人一天也才賺一塊五！
劉衛東轉了一圈，給孩子們買了些好吃的，又回到程主任的辦公室，“我猜他們已經搞定了吧，剛纔來電話了嗎？”
“已經租好了……”程主任把一張紙條遞給劉衛東，劉衛東接過來掃了一眼，“辦事還行，挺有效率，行了主任你先忙著吧，我們回呀！”
邢立彪也探過頭看了一眼紙條，著實嚇了一跳！
一個三百多尺的店面，竟然一個月租金十萬塊！
簡直不敢想象！
攔路搶劫也沒這個搶法！
“衛東，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坐在回家的馬車上，邢立彪好奇問道。
“好辦，咱們在無線臺打廣告，請代言人，總之就是倆字：砸錢！”
“那你有多少錢往裡砸？”
邢立彪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劉衛東一個廠長，一個月能賺幾個錢他是知道的，一個店鋪租金就十萬，他甚至懷疑劉衛東到底能不能掏出這麼多錢來。
“不多，也就一千多萬吧！”劉衛東哈哈一笑，“要是真沒錢了，我就讓我家丫頭找我二叔要去！”
“這個……”邢立彪腦門上也見了汗。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有一千多萬！
不會真的是貪污的公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