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
送紀可馨到醫(yī)院的時候，他心裡只有煩悶和焦躁。
而現(xiàn)在，他儘量讓自己的神色顯得平靜一些，可脣角一直緊繃著怎麼也牽不出一絲笑意，拳收緊，指節(jié)都隱隱泛著青白。
心臟像是被繩子勒緊了，緊到發(fā)疼。
“人在急救室。”冷焱又戴上了墨鏡，拿著手機走到他身邊，“一樓南邊?！?
話音未落蕭言已經(jīng)快步跑了過去。
急救室門口有人在等著，除了兩名警察之外，還有一名蕭言怎麼也想不到的人。
“阿言！”程斐見他來了，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怎麼纔到？之前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
蕭言這會兒沒空去想程斐爲什麼在這裡的問題，他看了一眼那仍緊關著門的急救室，啞著嗓子緊張的問：“她現(xiàn)在到底怎麼樣了？”
“我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送到醫(yī)院來了，我也是剛到?！?
話音還未落，急救室的門打開，醫(yī)生走出來，摘了口罩，神色冷凝的問：“誰是病人家屬？”
蕭言忙走過去：“我是！”
醫(yī)生擡眼看了他一眼：“你是她什麼人？”
“丈夫。”
醫(yī)生眉頭擰的更緊了：“手術同意書，籤一下吧。”
蕭言接過紙筆：“她現(xiàn)在到底怎麼樣了？”
醫(yī)生顯然對蕭言很沒好感，但還是秉著職業(yè)道德，公式化的給他解釋，“輕度呼吸性損傷，背部撞擊傷，右手手掌三度燒傷。燒傷部位已經(jīng)感染，肌肉神經(jīng)組織部分壞死，現(xiàn)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休克期正在搶救?！?
蕭言手裡的筆咔嚓一聲被捏斷成兩截，他卻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醫(yī)生皺著眉又重新遞了一根筆給他：“快籤，現(xiàn)在沒時間讓你耽誤?！?
等醫(yī)生拿著他簽過字的同意書進了急救室，蕭言這才轉(zhuǎn)望向旁邊的冷焱：“先讓夜希到這兒，再聯(lián)繫Jason（傑森），讓他趕過來，這醫(yī)院的水平我不放心?！?
“成，我這就去打電話。”這邊信號不好，冷焱拿了手機要出去打。
蕭言拉住他：“先把之前截到的視頻給我?！?
……
蕭言拿著平板在長椅上坐下，程斐坐在他旁邊，擰眉想問什麼，可看著蕭言那難看的臉色，知道他這會兒心裡一定很亂，抿了抿脣沒再開口。
蕭言戴上耳機，沒直接播放，伸手想要掏出煙來，才發(fā)現(xiàn)煙沒帶在身上。
程斐拿了煙遞給他，看他夾著煙的手都在微微發(fā)顫，低嘆了一聲，幫他把煙點上。
蕭言啞聲說了一句“謝謝”。
狠狠吸了一口煙，讓煙氣充滿肺部，他閉了閉眼睛，吐出那口煙的同時，打開了視頻。
是顧汐在警局審訊室裡接受審訊的視頻，很短，不超過十分鐘。
警察一直在問話，顧汐的聲音卻小的幾乎要聽不到，從畫面裡，他能清楚的看出，她身子的緊繃和顫抖。
冷焱說的沒錯，她在害怕……
被周濤綁架，被何豔威脅，被那些流氓欺負……那時她也害怕，但從來沒像視頻裡這樣，害怕到這種地步。
那是恐懼，近乎絕望的恐懼。
他現(xiàn)在還記得，她被何豔威脅，後來在他面前哭的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她說：“蕭言，我害怕……”
那時，至少他是在她身邊的，可以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我在?！?
他曾經(jīng)那麼多次，一遍又一遍，和她說著：“乖，沒事了，別怕，有我在呢?！?
可這次……
她說了：“我討厭那個地方，我不想去！蕭言，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我不想去那個地方，我不要去警察局！”
可他卻說她……任性。
他把煙夾在指間，後仰靠著椅背，擡手捂住眼睛。
是他，等於是他親手把她送到了警局裡……
他連去安慰她的資格都沒有……
耳機裡傳來信息提示。
他坐直身子，見是語音通話申請，點擊接通通話，聽著耳機裡傳出的聲音。
“頭兒，老闆家的監(jiān)控錄像我們已經(jīng)把所有有用的都剪輯出來了。你都不知道，那個紀大小姐簡直喪心病狂！老闆娘被虐到那種地步，老闆竟然還懷疑她！兄弟們一幫漢子都要心疼老闆娘了，老闆真是太渣了！他要不是老闆，兄弟們都想上去揍人了。”
蕭言沉著臉把那人的一大堆廢話聽完，冷冷回了一句：“現(xiàn)在就把視頻傳給我?！?
“……頭兒，你的聲音怎麼聽著那麼像老闆呢？”
蕭言沒應聲，見視頻文件發(fā)送過來，他點了接收。
那邊那小弟已經(jīng)意識到不對了忐忑的問：“老闆？您不會是老闆吧？”
“嗯?！?
那邊那小弟快嚇跪了：“老闆，我不是真的想揍您??！只是看視頻裡您真的是太渣了，所以我才……”
蕭言沒心思理會他，直接掛斷了語音。
點開那監(jiān)控視頻，開始認真的看。
那段視頻很長，他看的很認真，臉上平靜的沒有一絲情緒波動，拿著平板的手指卻在細微的顫抖著。
紀可馨把一切都設計好，把劉叔支走，和別墅裡的傭人們串通好，等著她往套裡鑽。
她開門，因爲屋裡的爆炸撞到護欄上……所以，醫(yī)生說，有背部撞擊傷。
她不顧火勢衝進屋子裡，因爲拿著滅火器騰不出手，連拿一條毛巾捂住口鼻都沒有……所以，醫(yī)生說，有輕度呼吸性損傷。
她抱著球球，手裡拿著相框和茶杯出來，那相框是金屬的，在著火的屋子裡被燒著，那是燙到什麼地步……所以，醫(yī)生說，她手掌三度燙傷。
球球被紀可馨交從三樓扔下去，她去救，卻又落入了紀可馨的圈套，成了她的棋子。
視頻裡能清楚的看到紀可馨自己往水池裡倒，下去的時候還死死拽住她的右手……她被燙的皮開肉綻的右手。
而他回來，沒有注意到她的狼狽，沒有注意到她受傷，第一句就質(zhì)問她：“爲什麼這麼做?！?
他抱著紀可馨離開，她在哭，可能陪著她的，只有球球。
她不爭不辯，把碎杯子和照片撿起來回別墅。
那個傭人說：“夫人受了傷不肯去醫(yī)院，說一定要等著您?！?
她在等，等著他守著承諾回去，過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七夕。
她被警察帶走的時候，身上乾乾淨淨的，脣上塗著淡色的脣彩，那是給他看的，可他……
他垂斂著眉目，整個人顯得格外安靜，一滴水滴滴落在平板的屏幕上，被他用指尖拭去，輕的沒有一點兒聲音，也不留一點兒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