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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樓上觀戰也是一項技術活,在那個沙塵滿天飛的兩軍對壘的戰場上空站著,想看清楚裡面的情況,真真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我即使是吃了雌雄雙果,身體感觀都飛昇到了一個神化地步,也仍是沒有那個本事的。
我觀望一左一右站著的兩個人,他們看得聚精會神,我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隻是做做樣子,其實也是看不到的。
說來有趣,在我這方壓陣的樂絃音是對方大印國的樂王,而在對方壓陣的西門月笙是我這一方璃雲國的寒王,我越想越覺得有意思,都忍不住想笑了。
這叫什麼事啊,比無間道還無間道,哎,甚至比我的私生活還TMD亂套。
下面還沒有打完,寧斐然和馥寄灃算是棋逢對手,互不相讓了。我看得都快要困了,任誰經歷昨天晚上我睡的那一場覺,誰第二天都不會精神吧。
就在我絕望得不知該是往悅官妖那邊歪還是往樂絃音那邊歪,好依著他們誰,補眠一覺時,下面打得昏天暗地的場景總算出現破裂。
我聽到了一種我不熟悉的聲響,這種聲響過後,那邊打得激烈的兩個人就各自收回,散沙浮塵過去後,我總算看清楚,那種聲音來自對面,似乎是傳說中的鳴金。
這……這就算打完了?也沒看出個什麼來啊,我連拍著手,我都呵欠連天了。我不管悅官妖和樂絃音,反正我是要下去的,我要回去睡覺。
我正往臺階下走,那邊也不知是打贏了的還是打輸了的徵西大將軍馥寄灃,正從臺階上面快步走上來。
我記得他下去的時候是盔甲整齊的,可現在,那簡直是丟盔卸甲,連領盔都丟了兩片,帽子更是不知道哪裡去了。
“你,你這是,這是輸了?”我顫著手指頭,不知道該怎麼問,我記得剛剛鳴金的是對方啊。
“我輸?我會輸?你是沒有看到對方是什麼德性,你看看寧斐然就知道了,我贏得有多全面。”
馥寄灃撇著嘴,一臉的不屑和憤憤,我很懷疑他說的話,但又不好頂著他說,他現在必竟是這嘉門關裡最大官的人,我是識時務的,我不和他一般計較。
“好,你沒輸,是寧斐然輸了,”我又打了一個哈欠,我是真困了,我管他誰輸誰贏,我正想繞過他下樓梯,誰知道他卻攔住了我,“我贏了,你都不說句恭喜嗎?”
“我?我憑什麼恭喜你啊?”我實話實說,馥寄灃的輸贏,乃至於璃雲國或是大印國的輸贏,與我有什麼干係,我不屬於這裡任何一處。
馥寄灃愣愣地看了我一眼,隨後目光變得越發深遂,他凝神著,一把抓下他右肩頭最後一處肩章,“本將軍聽說你原先是寧斐然的側妃?”
我靠,這事不用是個人就記得吧,我無奈地擺擺手,“你也說是聽說了,聽說這事總是有失誤的。”
這功夫,樂絃音和悅官妖也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明明是樂絃音走在頭裡,但當走到我跟前的時候,就換成悅官妖貼我最近了。
就這一點我相當佩服悅官妖了,他最懂得如何利用他身上的優點,還能把缺點變成優點來利用,見縫插針、無孔不入的往我的身前左右後地鑽,連樂絃音都防不住,而秦晉,他似乎也默認了。
我估計著秦晉覺得有悅官妖在,他正好有一個助力,可以聯合悅官妖抵抗樂絃音,再偶爾拉著樂絃音防一防悅官妖,他這很有三國鼎立時期,吳國的那點思想了。
“是嗎?本將軍的情報應該不會有錯的,”馥寄灃一臉懷疑的神色。
我又用剛纔的語氣重複了一遍說:“你也說是應該了,還有啊,寧斐然的側妃叫柳青兒,我叫金小鑫,差十萬八千里了。”
我中氣十足的態度,總算讓馥寄灃放棄了我,開始糾纏樂絃音。
“寧斐然讓我轉告訴你一句,他願意兩方交換,”馥寄灃似乎有些累了,也不顧著形象就一屁股坐到了臺階上。
“交換什麼?”樂絃音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他顯然不願意與寧斐然做生意似的,斂起雙眉。
“就是你抓到的那個女奸細,他願意用他抓到的一個與你換。”
馥寄灃也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樂絃音,“我與他開打之前,他提的這個要求,還有,寧斐然的武功還真不差。”
“嗯,他專修的馬上功夫,”樂絃音說這話我是懂的,比如他,他的武力值雖然很強,但畢竟不是專學的帶兵打仗。
功夫這東西是很有講究的,並不是你武功好,你帶的兵就能贏,這其中決定著很多的因素,說句最簡單的,馬背上面和馬背下面,就是不同
的兩個戰場。
“你就不問問寧斐然拿誰來換心蘭?”在我覺得心蘭的價值還是滿大的,不是一般人,寧斐然也不會輕易提的,他知道樂絃音不可能答應。
做生意麼,都得是等值的,哪方也不傻。
我這話是衝著樂絃音問的,沒想到馥寄灃那嘴快的立刻回答了我,“說是叫醜妞的,樂王的舊下屬,你們肯定都認識。”
這豈止是認識,這簡直是太熟悉了。
我不知道樂絃音聽到這個名字是什麼反應,我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腦袋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一瞬間就五雷轟頂了。
我開始懷疑醜妞的身份,就是在樂絃音突然出現在‘春風滿堂’時。
那時我隱隱覺得醜妞出現在我身邊的時機和方法,實在太巧合了,而往往越巧合的東西,就是越詭異。
我曾經無數次的猜測醜妞背後的主人是誰?西門月笙、寧斐然,我甚至連西門弘燁那個小屁孩子以及心蘭嘴裡天天唸叨著的那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幕後主人都想到了,我就是沒有想到會是樂絃音。
我用彷彿看鬼一樣的目光看著樂絃音,覺得眼前這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越發的陌生起來,一點點的變得我都不認識了,或許經年之後,我們就將成爲陌路。
“小鑫,你聽我解釋,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樂絃音急切地想要辨白,我無力地衝著他揮揮手。
這句話我聽樂絃音說過多少次了,說得我好像彷彿活在夢裡一樣。我要是在信下去,我是不是真的傻?
“樂絃音,朝玳公主對我說你過去那些情事,我還安慰自己,誰還沒有個過去什麼的,但現在呢,你如何向我解釋醜妞的事?你早早就注意到我了,是吧?還在我身邊按插個細作,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這有意思嗎?你們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我就不明白了,我一個本本份份的大夫,要不是他們硬拉著我,摻合到了這些亂糟事裡,我還老老實實地在我的富寶縣城,安心做生意過日子。偶爾去‘春風滿堂’戲弄戲弄小僕呢,又怎麼會落得如今這般連存身都難的境地。
我轉身要走,樂絃音一把拉住我,我奮力地想要甩開他的手,他不肯鬆開。
就我們兩個掙扎不過,我想要擺脫他、他卻想要拉緊我時,那個不怕事大的徵西大將軍馥寄灃又來了一句,“我今天早上接到的情報,朝玳公主被人暗害了,是毒殺。”
他完全沒意識到,他說完這話時,我和樂絃音都停止了動作,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了他,他還自顧自的說著,“本來想早上就告訴你的,結果我著急上戰場,忘記了。”
好吧,這個豬頭,他沒什麼是可以不忘記的。
朝玳公主做爲反王寒王的正牌妻子,在寒王逆反之後,仍然是璃雲國的坐上賓,很大程度反應了她在這些事中,起到的推動作用。
要是沒有她,西門月笙不會這麼快就反了的,同樣,要是沒有她,我也不會斷然離開樂絃音,跑到這該死的嘉門關來的。
突然間聽到這個女人死於非命,我的心莫明其妙的顫了一下,不是同情,只是覺得可悲罷了。
身爲嫡長公主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落得這樣一個結局,她所有的仇恨和不甘,就這麼隨著她的死,一起不復存在了。
樂絃音愣的那一瞬間,他拉著我的手,鬆了一下,而我又恰好站在臺階處,半隻腳是騰空著的,結果我一個不穩,就要從臺階下面跌下去。
那個始終站在我旁邊默默無聞的悅官妖,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一下子把我摟進懷裡,他自己做了我的肉墊。
在我跌到臺階下面時,我整個人重重地壓到了他的身上。我是沒有什麼事,他被我壓得一瞬間臉色蒼白。
我連忙爬了起來,要拉悅官妖起來,他衝我擺擺手,示意他沒有什麼事,讓我自己先顧著自己。
因爲悅官妖的跌倒,樂絃音這才注意到他剛纔的恍惚差一點造成對我不可彌補的傷害。
他伸手要攔我,我這次快速又穩當地閃開了。
我可不想再重複一次剛纔的狀況,我不想讓悅官妖再給我當一次肉墊了,他那個老胳膊老腿的,又在我要求他不許練功的前提下,經不住了。
“樂王殿下還是和馥大將軍好好商量著如何迎敵以及如何換奸細,噢,對了,還要如何給朝玳公主、你親姐報仇的事吧,我就不奉陪了。”
我不等樂絃音有所反應,拉起悅官妖就走。
剛纔那一下,我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但我也受了一驚,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去喝碗安胎藥
吧。
我拉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悅官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至於身後樂絃音喊我的話以及不靠譜的馥寄灃說的一句‘咦,樂王,你媳婦喜歡太監啊!’這句完全忽略掉。
不過,從這句話裡,我也深深明白一個道理,以後但凡是有馥寄灃出現的地方,我堅決繞路,——這就是個衰神。
我和悅官妖一前一後的走著,我不認識路沒關係,悅官妖認識就好,下了城樓後,有專門爲我們準備的轎子,會擡我們回將軍府的。
坐到轎子裡後,我的臉一直沉著,悅官妖也知道我心情不好,並不多說什麼,坐在我的對面,拉著我的手默默地陪著我。
“說,你有沒有什麼瞞著我的?”
生活在這個世道的人,誰都有點不願意和別人說起的秘密。
有些秘密我可以理解,有些我永遠無法釋懷。
比如悅官妖向我隱瞞他家以及小江的事,這是心裡的隱痛,他不想說我沒有必要扒著他說的,但別的,如樂絃音那般的,就是我不能忍受的了。
“什麼?”悅官妖愣了一下。
我這忽然來的一句,讓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的氣氛像是被什麼生生地扯開一道似的。
我問完後也有些僵,但還是堅持著,“你,你有沒有什麼瞞著我的,今天都說了,我就不計較了,若是今天不說,以後被我發現了,我就不再理你了。”
我說到做到,我吃了太多這方面的虧,我已經無法再視而不見了。
“我,”悅官妖垂下眼簾去,一片陰影生生地遮住了他碩大的桃花眼。
我看到他這副表情就明白了,他這是心裡有事,他果然是有什麼東西瞞著我的。
我頓時覺得五臟六肺都要燃燒起來,血往上涌,衝得整張臉都紅了起來,我正要發作,他卻一把拉住我的手。
“丫頭,你,你別動氣,沒,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但,但我說了,你不要生我的氣。”
他忽然間好像被他弟弟附體一般,說話都結巴起來。
我強忍著不動氣,我都說好了,如果他主動交待,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追究的,我要說話算數的。
“你說吧,我不生氣。”
我倒要看看連悅官妖都有瞞著我的,是瞞著我些什麼。
“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皇上,就是西門弘燁,他沒少託人送來東西給你,還有信什麼的,我都偷偷地丟掉了,”他說到後面‘偷偷’兩字時,聲音低到了塵埃裡,卻還是說著,“我不喜歡你收別的男人的東西,哪怕是,是太后娘娘的親生兒子也不行。”
太后娘娘也就是西門弘燁的親媽,與他是有救命之恩的,他這樣說著,想必是很愧疚的。
我頓了好一會兒才說:“就這些?”
我真沒想到,發生這麼多的事,西門弘燁還惦記我呢,好吧,衝著這一點,我也要想盡辦法,解了他身上的毒,讓他順利迎娶他的小表妹馥寄蓉。
看著悅官妖點頭,我長出了一口氣,“你做得對,下次再有別的男人,不只是西門弘燁,我是說所有雄性,你都可以這麼處理。”
我想悅官妖懂的我意思,這樣,我就清靜了。
果然,我這話說完,悅官妖的眉眼立刻生動起來,他一把擁抱住了我,狠狠地吻著我的脣。
雙脣交織的時候,我聽到他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我只有你,我們,我們要好好過,過日子。”
這一直都是他的願望吧,很簡單很平凡,甚至有些不值一提的渺小,卻也是我的想法,——安安穩穩地過平和日子,走完這一生。
這一個吻斷斷續續的,糾纏了很久,直到落轎,他才意猶未盡地鬆了我的手。
我們一起回將軍府後院,我落戶的小院子,裡面正傳出來朗朗的讀書聲。
這是我給元寶爭取來的福利,如今這大形勢不好,悅官妖沒空顧念著他,但他這個年齡正好是啓蒙的歲數,不好耽擱了他。
我就讓小喜鵲去外面,請來了一位教書先生,固定每天教元寶一些書念。
元寶看不見也沒有關係,反正這裡有不少木刻的書,他用手指摸著摸著就能慢慢領悟了,也總比天天抱著九連環的強。
悅官妖非常贊同我這個方法,他也認爲適時教元寶一些書本知識是必須的,他還說等我們安定下來,元寶以及我腹中的孩子,他都要親自教的。
——我十分歡喜他這種安於生活的性子,我覺得在這方面,我們是一路人,我們都是需要不多、要求簡單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