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尉卻示意她莫要出聲。
宮女識趣的閉了嘴,卻再也不敢睡覺,站的筆直。
太史尉腳步匆匆,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聽聽風纖雲的建議。因此很快就走到了風纖雲的寢宮之外。
如今午時剛過,園子裡很靜,太史尉走到門外時,門口立著的兩名侍女急忙俯身行禮。
“參見皇上。”
太史尉一擺手,問道:“皇后在嗎?”
兩名宮女對視一眼,一個道:“皇后在屋裡呢。”
另一個正要說話,太史尉卻已經擡腿走了進去。
那兩名宮女張了張口,卻還是作罷。
太史尉走進去之後,屋中卻無人招呼。
他有些遲疑的又走了兩步,眼前便被一個屏風擋出了去路。
他方纔意識到,風纖雲正在洗澡。
太史尉急忙後退兩步,打算離開,便聽見裡面一陣水聲傳來。是風纖雲洗澡的時候,將水用手撩起時的聲響。
聽見這聲音,太史尉竟然鬼使神差的透過半透明的屏風看過去……
這一看,他的視線忽而被定住,只見屏風內的一個大木桶裡,風纖雲背對著自己,正緩緩的向自己身上用木桶澆著水。
她洗的很緩慢,一點一點的將水從肩膀上到下去,水珠凝結成一滴一滴的滾落下去,繼而,她又伸出光潔如玉的手臂,掬一把水,然後放開手,讓水從自己的手臂上再順勢流下,她原本並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卻淡雅如蘭,光裸的肌膚呈現出來,潔白的皮膚光滑如玉,墨黑的頭髮沾了水看起來更是柔滑如緞,雖然只是個背面,卻看的太史尉腦中一片混沌,移不開眼睛。
他雖然是皇帝,但卻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之前雖然同子栩情深似海,卻也從未見過她不穿衣裳的樣子。
而當自從子栩死後,他也一直封鎖自己,不肯令任何女人靠近……
他極力的排斥著所有的女人,他以爲自己可以抵抗任何的誘惑,可……眼前這一幕,卻令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心悸。
他這是在做什麼?自己是一國之君,竟然做出如此齷齪的行爲!
太史尉意識到之後,急忙扭頭,同時在心中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然而,眼睛卻還是不自主的想要向那邊瞄去。
這時,風纖雲似乎是洗完了,她轉過身來拿木桶旁邊的衣裳,然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太史尉頓時覺得血脈噴張,鼻子裡癢癢的,他急忙伸手一抹,卻摸到一手的鮮血。
他嚇了一跳,慌忙轉身,便大踏步向門口而去。
這時,水中的風纖雲聽見動靜,看向這邊,雖然隔著屏風,卻依然嚇了一跳,雖然只看到一個明黃色的衣角,但她已經可以確認,來人是皇上。
風纖雲急忙低下頭,面紅耳赤,半晌才緩過神來。
自己怎麼如此大意,居然被皇上撞到自己洗澡。
風纖雲心中懊惱萬分,她平日裡洗澡都是夜晚才洗,可如今天氣太熱了,因此才中午洗,又見宮女們實在困的慌,便打發(fā)她們都去睡了。何況,這幾日太史尉都未曾來過……
這樣的事情也不能怪宮女,門口的宮女雖然守著,大概也想著皇帝同自己是夫妻,因此並未告知,因此才弄的如此尷尬。
出了這等事,風纖雲一連幾日都未曾出鳳棲宮,而太史尉也未曾再踏進鳳棲殿。
直到風纖雲逐漸將此事淡忘了。
在這期間,風纖雲從未停止過她的計劃。
就在風纖雲的肚子六個月大的時候,這一日夜間,被派出去的那幾個武功高的人中的一個突然回來,且,手裡拿著一副畫,風纖雲將那畫看過之後,面色頓時一喜。道
:“快帶她來,越快越好。”
那人領命離去。
風纖雲也高興的休息去了。
幾日後的一個夜晚,宮外便擡來一頂轎子,又在宮裡一名宮女的帶領下,將那轎中人悄無聲息的送進了鳳棲宮。
彼時,風纖雲正等在屋內,當那宮女將那人帶進屋子之後,風纖雲頓時眼睛一亮。
她欣喜的道:“沒想到,這世上果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那是一名女子,眉眼如黛,脣紅齒白,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像極了暮子栩。
只是,她如今穿著一件布衣,長褲,一身農女打扮,因此少了那份淡然如畫的氣質。
若拿她跟子栩相比,子栩就如同是一個彷彿風一吹便會散了的幻影,那樣美,卻是那樣的不真實。
而眼前這個女子,卻是個實實在在的人,濃郁的生活氣息在她身上雕刻出一個生動的農女形象。
風纖雲點頭。
她很滿意!不過,要讓她看起來更像子栩,還需要精雕玉琢一番。
這事急不得,但她有把握。
她笑問:“你叫什麼?”
女子看起來明顯的很是緊張,她張了張口,卻似乎害怕說錯什麼,將一雙眼睛急忙看向身邊的紫心。
紫心道:“皇后娘娘問你話呢,跪下說話。”
那女子急忙跪下,說道:“民女沒有名字,由於是家裡的老二,村裡人都叫民女二丫。”
“二丫!這個名字不好,日後,本宮便喚你紫衣吧。你且下去,需要做什麼,本宮自然會吩咐下去。”
風纖雲思索片刻,說道。
“是。”
女子起身,跟在紫心的身後去了。
時間一晃,又是兩月,念栩苑內的桂花都已經開了,香氣濃郁的整個後宮都能聞見,黃昏時分,隨著一陣緩慢而有沉重的腳步聲,太史尉又像往常一樣走進了念栩苑中。
他先是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在桂花樹下呆了片刻,接著,便又像往日一般站在水池邊,看著水中魚兒發(fā)愣。
過了許久,他終於嘆息一聲,道:“子栩,已經很久了,朕失去你已經很久了!但朕心中總是不肯相信你已經去了。有時候一覺醒來,覺得你就在身邊,就在朕身邊看著朕。但朕伸出手去,你卻又不見了!你若果然有靈,就出來見見朕,就出來見見朕好嗎?”
太史尉的嗓音渾厚,低沉,帶著濃濃的傷感之情,若又人聞之,定然不禁落淚。
他說完,低頭,半晌不語。
這時,忽然起了一陣風,將太史尉的衣袍吹的翻飛了起來。接著,那風又詭異的消失了。
而後,不遠處便傳來幾聲極其輕微的腳步聲:“沙沙沙……”
太史尉猛然擡頭喝道:“誰?”
然而,沒有人回答。
太史尉原本就武功高強,聽力極好,又豈會善罷甘休,然而,他每次來念栩苑的時候,都是獨自一人,不會帶侍衛(wèi)。
因此,如今若有人要刺殺他,他也只能自己對付。
太史尉頓時警覺了起來,一雙冷冽的眸子四下裡掃視了一下,沒有看見任何人。
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不遠處的假山前,假山上種著幾棵桂花樹,此時花兒正開的豔。
這時,忽而,眼前“嗖”的一聲,掠過一個紫色的影子。
太史尉以爲自己眼花了,伸手將自己的眼睛揉了一下,再一看,正好看見一抹紫色的身影忽而從那豔麗的花樹下忽的一下,又飄了過去。太史尉正要去追,卻見那人回頭一瞥,竟驚的太史尉愣在了當下。
那張臉,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裡,他到死也不會忘,那是子栩的臉。
太史尉整個人彷彿遭雷擊了般,呆立在那裡,等他反應過來去追的時候,卻哪裡還有人?
四周桂花在這一番動靜之下,紛紛墜落,如一場美麗的花雨。
此時,鳳棲宮外,一個紫色的身影一邊跑,一邊脫著身上的紫色衣物。那人的長相居然同子栩驚人的相像,若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那人腳步飛快的跑進鳳棲宮內,直接進了風纖雲的寢室。
“紫衣,怎麼樣?有沒有人看見你?”
一進門,風纖雲便問。
紫衣搖頭,接著,撫著自己的胸口道:“嚇死奴婢了,到如今心還在砰砰砰的跳。皇后娘娘,您爲何非要如此安排呢?”
“呵……皇上的性格就是如此,是不會輕易接受一個陌生的女人的。我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你可要記得,千萬不要讓皇上看見你,知道嗎?本宮會尋找適當的時機再讓你出現,到時候,你得到皇上寵幸的機會便會更大。記住我的話了嗎?”
風纖雲語氣初時幽幽的,說到最後的幾句時,加重了語氣,她策劃了這麼久,可不想前功盡棄!
“奴婢記住了。”
紫衣點頭,乖巧的說道。
“你先下去吧。記住,千萬不要在人面前出現,過不了多久,本宮會讓你成爲無比尊貴的人,可是,你必須沉得住氣!”
風纖雲不放心的又交待了一遍。
“奴婢記住了!”
那女子又重複一遍先前的話,方纔退了下去。
見她下去,風纖雲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襟危坐,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果然,過不了多久,門口便有宮女太監(jiān)的參拜聲傳來。
“給皇上請安。”
接著“蹬蹬蹬蹬……”的腳步聲,急切的聲音撞擊著風纖雲的耳膜,風纖雲起身,對著已經走進來的太史尉俯身道:“參見皇上。”
太史尉沒有說話,卻先是將屋子掃視了一下,這才問道:“皇后,近日宮裡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出入?”
“沒有啊!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風纖雲問道。
“難道是朕眼花了?”太史尉喃喃。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
說完,他轉身就走。風纖雲在他身後道:“皇上慢走。”
太史尉一步一步,走的緩慢,走上幾步,甚至還停下來,不知在思索什麼。
過了片刻之後,這才又開始邁步。
紫心在門口一直看著,面上露出幾分不忍,等太史尉走出門後,她不由問道:“皇后娘娘,您剛纔爲何不安慰皇上幾句?他這個樣子,真的好可憐!”
風纖雲苦笑一聲道:“安慰?什麼樣的安慰能敵不過子栩?本宮要讓他徹底好起來。而不是這片刻的安慰。”
話說完,風纖雲坐下休息,她的肚子如今已經很大了,多走幾步路都很累。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之間,她已經在宮中待了六個月了,再過一個月就要生了,她必須在生之前將一切打點妥當。
因此,她的計劃絕對不能失敗。
再說太史尉,一連幾日都睡不好覺。
而每個黃昏,他還是去念栩苑,一去便是許久。然而,一連幾日,卻都未曾看見那個紫色的影子。
這一夜躺在牀上,直到二更天,太史尉還是怎樣也睡不著,這時,外面突然隱隱約約傳來一個飄忽的聲音,那聲音空靈,清麗,仿若黃鶯啼叫,卻似乎隔的很遠。
只聽那聲音一直在唱著一首戲詞:“九重宮闕惑,紅血染長河,山河幾度過,天機又誰測,就讓蒼生笑我佛 成魔…我從未有所忘卻你的溫柔……”聲音虛無縹緲,卻足夠他聽得真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