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森很少這樣把自己的情緒外漏

謝溫眉頭皺的越發緊，他攥著手中的電話……把車停在一旁，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明湖公寓。

其實一開始，連景言下樓是想從岑森那拿了鑰匙自己打車過去的。

可是岑森說雪大堅持要送連景言過去，連景言拗不過岑森只好上車跟著岑森走枇。

連景言就納悶了，岑森不是一直都很忙嗎鈹？

怎麼昨天到今天都這麼閒，跟著自己瞎耽誤時間？

“今天早上起來量過體溫了嗎？”岑森調節了車內的暖氣後問。

“嗯，量過了……三十七度。”

“嗯，那就好……”

岑森說完一句“那就好”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前方……雨刷有節奏的刷開跌落在車窗上的雪花，一下一下……再加上車內空調暖哄哄的，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只是，連景言握著手中明湖公寓的鑰匙一點都不困。

一路上，連景言都有反悔不想去的意思，可是緊攥著鑰匙……卻又沒法對岑森說出口。

就這樣猶豫著遲疑著……岑森竟然已經把車停在了明湖公寓22號樓三單元樓下。

連景言頓時呼吸一窒。

岑森知道連景言的猶豫和遲疑。

她轉頭看著窗外……那雙清澈的眼眸緊盯著大樓，卻遲遲沒有解開安全帶的意思。

岑森並沒有催促連景言，他只靜靜的陪在連景言身邊，等著連景言自己想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雨刷……還在前面擺動著。

連景言終於咬了咬牙鬆開了安全帶。

岑森問：“要我陪你一起上去嗎？”

連景言搖頭：“不用了……謝謝你送我過來，再見……”

“景言！”岑森伸手拉住了連景言的手腕。

連景言回頭……

“我在樓下等你，這裡打車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岑森的聲音和態度頗有些不容置否的意思。

然，連景言還是拒絕了岑森的好意：“不用了，你那麼忙……這兩天麻煩你了，謝謝！”

連景言說完推開車門，外面冷風夾雜著雪花砸在連景言臉上是刺骨的寒涼。

岑森在車內看著連景言快步跑到三單元門口，她刷了門禁卡進去之後，岑森沒有離開……他把車停好，點了根菸在車內等著連景言。

明湖公寓在三年前算是北京城裡比較好的住宅了，這裡所有的房子都是複式，當年在價格上也是不菲。

當初選到這裡，是因爲連景言比較喜歡小複式上面的閣樓，覺得有個天窗……可以晚上看星星。

所以林葉凡二話沒說就給定了下來。

後來，裝修都是林葉凡一手包辦的，他一直不讓連景言來……直到裝修好了那天蒙著連景言的眼睛把她帶到這裡，給她了一個驚喜。

林葉凡深知連景言的一切喜惡，這房子……自然是給了連景言一個大大的驚喜。

到現在，連景言還記得他們一起爲他們的“小家”選購傢俱和小擺設時的盡心盡力。

甚至連給客人用的拖鞋，都是林葉凡和連景言親自選。

只可惜，後來……他們並沒有住進屬於他們的“小家”裡。

連景言的高跟鞋聲在走廊裡迴盪著，終於……她停在了這棟樓裡唯一的一個白色防盜門前。

她攥緊了鑰匙，擡手……觸碰這冰冷鐵門的指尖都在顫抖。

是她喜歡的白色，門……是林葉凡選的。

他還記得，林葉凡帶她看完這房間之後，說再給她一個驚喜，然後從背後抱著她一步一步移到門口，十分開心道：“鐺鐺鐺鐺……怎麼樣喜歡嗎？！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家喲！”

她還記得林葉凡溫柔的笑眼，那時的連景言並沒有林葉凡那麼快樂。

林葉凡越是對她好，她便越是覺得愧疚……

即便，林葉凡已經告訴她，他也出軌了……和連景言扯平了，可是連景言還是愧疚不已。

他看著快樂的林葉凡，心裡總是在疑惑……林葉凡真的能夠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嗎？

連景言終於還是紅了眼，手緊緊和大門緊貼……

她在想，已經沉睡了這麼多年的林葉凡，他炙熱的身體是否現在和這大門一樣冰冷了？

只是看到門，連景言已經如此痛苦，她不確定自己看到裡面那些佈置，是不是能夠撐的下去。

既然已經到了門口，怎麼能不進去？

多年沒有人來，也不知道屋內會不會已經被灰塵所覆蓋。

今天，是林葉凡的生日，她沒有勇氣去林葉凡的墓碑前看他，但是……她想要打掃打掃這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話，林葉凡回來看到也會高興的吧。

良久，連景言擡起頭，她把鑰匙送進鑰匙孔，沉吟了一下擰開……

岑森一直在樓下等連景言，他知道，雖然連景言看起來似乎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可是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停留在原地。

對於連景言來說，放下過去還有一段時間，只有她真正的放下過去了，才能從內心接受自己。

她需要向前看，因爲生活都是向前的……不會停留原地，也不會往回走。

他點了一根菸，靜靜在車內等著，連景言在那套房間裡呆了將近四個小時，岑森在樓下也等了將近四個小時。

當連景言再一次全副武裝從三單元出來的時候，岑森搖下車窗喊了一聲：“景言。”

連景言原本都打算直接出門打車離開的，沒想到岑森還在這裡。

她有些意外，岑森見她站在原地不動把車開到她面前停下。

“你怎麼還在這裡？”連景言帶著口罩，聲音稍微有些含糊不清。

岑森注意到連景言的雙眼，通紅的……應該是哭過。

可感覺已經不像是來的時候，頗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岑森說著，已經俯身爲連景言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連景言沒有拒絕，她上車系好安全帶取下口罩手套，把窗戶微微開了一條縫隙。

那一路岑森把車開出小區，連景言都沒有說話，卻在回去路上堵車時說了一句：“我決定……要回電視臺工作。”

這岑森並不意外，因爲連景言確實是喜歡電視臺。

可是連景言接下來的一句話，確實讓岑森很是意外。

“以主持人的身份。”

岑森一臉疑惑，他“嗯……”了一聲。

“林葉凡剛死的時候，我去了美國……天天喝酒，有一次酒後駕駛……致人重度昏迷，我都以爲，那個人都不會醒了。”連景言說道這裡眸子又紅了，“剛纔我接到電話，他前幾天醒了，是他親自打給我的。”

連景言輕笑一聲，那種放下負擔的輕笑聲如清鈴被指尖扶過一般乾淨清脆。

這些岑森都不知道，當初連景言告訴岑森不許岑森查找自己的下落，不許岑森尋找自己，岑森答應了……也都做到了。

被連景言撞的那個人一醒來，克斯汀就找到他對他說明了連景言的情況，並且讓他親自給連景言打了電話。

那個人打電話來說謝謝連景言，如果不是連景言撞他這一下，估計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說，他當時生活中也發生了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所以他想尋短見，正巧就被連景言給撞了。

他很感謝當時連景言撞了他才阻止了他去尋死，他告訴連景言希望連景言向前看，死過一次才知道生命的可貴，人的一生真的很短，短短幾十年看似很長其實很快就會過去。

他死過一次後終於知道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比快了的活著更加重要，所以他決定想要在還活著的時候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說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不能否認它的存在，可是傷心過後再回頭看那都是自己寶貴的回憶，也正是這些回憶讓自己和其他人有了不同，自己有他們沒有經歷過的生活，否定過去就是否定自己，既然不能否定，那就去面對……在那些難堪甚至難過的回憶裡找到值得讓自己珍惜的東西，找到以後會成爲自己力量的東西。

他還告訴連景言，生活是需要積極去面對的，他很欣慰在自己在沉睡中的這三年，他的媽媽是那樣堅定樂觀的生活著，他每天聽著母親歡快的聲音，怎麼能不快點醒來看看母親那美麗的笑容。

連景言掛了電話之後，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人生短短幾十年，是應該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站在那套房間內，在各個房間來回的走……來回的走，這些年她從未像那個被他撞的人過的那樣積極過。

她這樣活著，真的還不如……去找林葉凡，爲什麼要把自己置身於悲痛和沉重過去中？

這樣……自己留在這個世間的意義到底在哪？！

她是欠著林葉凡的……她可以積極的生活，照顧小豆豆照顧林葉凡的父母，讓自己過的好一點，還有欠林葉凡的，就等連景言死後和他相逢，再來還他吧。

岑森用餘光看了眼脣角含笑的連景言，見她放下包袱的那種表情脣角也終於揚起。

“岑森，送我去林家吧……我想去看看林媽媽林爸爸還有小豆豆！”連景言轉頭看著岑森，笑容比以往的要清澈許多。

“好！”

那天，連景言和岑森一起陪著林爸爸林媽媽還有小豆豆給林葉凡過了生日。

他們坐在一起剛開始葉文清還避諱著和連景言聊關於林葉凡的事情，後來還是連景言現提起林葉凡小時候的事，葉文清說道動情處手舞足蹈……開心的不得了，硬是讓林鶴翔把林葉凡小時候的相冊拿出來看。

連景言從自己的死心眼裡跳出來，才發現陪著別人一起說林葉凡是一件多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小豆豆開心、葉文清開心……林鶴翔也開心。

岑森就坐在連景言所在的沙發扶手上看著連景言的笑容，似乎……她很久都沒有笑的這麼開心過了。

小豆豆興奮的指著照片問連景言，這張照片是爸爸什麼時候照的……那張是什麼時照的。

連景言都一一爲小豆豆解答，小豆豆看到連景言和林葉凡的合影，總說爸爸媽媽好漂亮。

其實生活過的快不快樂完全都是在一個人的心態。

小豆豆睡著後，岑森把連景言送回連家陪著她走到了連家門口。

岑森對連景言的那份心思，不說……連景言也瞭然於心。

雖然說，連景言已經準備放下過去重獲新生，可對於岑森……連景言還沒有能力，至少現在還沒有那個能力接受。

“岑森……”快到連家門口時，連景言停下步子喚了岑森一聲。

“嗯……”岑森側身看著雙手插在羽絨服中的連景言，眼眸裡全都是笑意，很久……連景言沒有這樣叫過自己的名字了。

剛到美國那一陣，岑森應林葉凡的請求照顧連景言……她總是拘謹的叫自己岑大哥，那時候岑森總覺得……這丫頭是因爲林葉凡在前面比著樣所以才叫自己大哥，如果沒有林葉凡……她都恨不能叫自己叔叔。

畢竟……當岑森已經長成健碩青年的時候，連景言還是個穿著花裙子瞎胡鬧的小屁孩，就算是連景言叫岑森一聲叔叔都不爲過。

可是那時連景言總是不想比林葉凡小一輩，所以跟著一起叫了哥哥。

再到後來，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在逐漸鬆動的那一陣子……開始稱呼岑森的全名。

連景言的聲音是屬於那種出類拔萃的好聽，輕柔……稍稍帶著些尾音上揚，聽起來就像夏天裡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糯米餈，咬一口……從口腔滋潤到心肺。

尤其是學新聞出身的她在大學和留學期間做過專業的培訓，先天的優異條件加上後天的雕琢讓她的聲音就像是渾然天成精緻細膩的羊脂玉一般。

然，從林葉凡強行退伍來到美國後，連景言便再也沒有用那種聲音喚過自己了。

連景言漂亮的眸子直視岑森，她能聽出來岑森聲音裡藏不住的笑意。

，他內斂穩重的沉靜氣質從來都是和波瀾不驚自成一體的，沒想到竟然也會這樣歡快的應聲。

這時……連景言才發現，自己好像自從回來之後，除卻從李墨時那裡知道岑森在自己離開後酗酒過一段日子，其他的便一無所知。

可以說連景言對後來的岑森的生活簡直是一片空白。

連景言張了張嘴話卻沒出口，要問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是不是有些晚了？畢竟……回國後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從美國回來到如今，連景言看似積極上進，其實過的渾渾噩噩。

豁然開朗之後，她就像是回國剛剛遇到眼前的人一樣。

“謝謝你今天陪我……”連景言微笑。

岑森還沒來得及說話，樓上陽臺上抽菸的連志文就看到了岑森和自己女兒站在樓下，他喚了一聲：“岑森？”

—————————千千分割線——————————

ps：景言已經跨出了很大的一步，但是還沒有完全的好起來，林葉凡還是她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