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父子翁婿

狄諮是名將之後，狄家的門風(fēng)是非常嚴(yán)謹(jǐn)?shù)摹?

狄青在世時，狄家被帝王猜忌多年，因此狄家更注重家族子弟的一言一行，否則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給家族惹來禍?zhǔn)隆?

作爲(wèi)成年男子，又有官職在身，狄諮當(dāng)然也逛過青樓，與同僚友人談?wù)撘幌氯碎g風(fēng)月。

但是，跟兒女親家同逛青樓，這輩子還是第一次。

坐在雅閣裡，狄諮渾身不自在，面前的美酒佳餚，身旁侍候的嬌豔姑娘，雅閣中央懷抱琵琶彈唱的歌伎……

本應(yīng)都是男人的夢想，然而狄諮卻手指頭都沒擡。

青樓這地方……

你確定是來談兒女親事，而不是談我女兒的成交價？

反觀趙顥，非常熟練地左擁右抱，這個香一口，那個摸一把，惹得懷裡的姑娘咯咯嬌笑。

從他熟練的動作，和略顯油膩的調(diào)情手段可以看得出，這傢伙定是青樓?？汀?

相比狄家嚴(yán)謹(jǐn)?shù)募绎L(fēng)，楚王府的家風(fēng)簡直……

怕不是個流氓窩吧？

雅閣中間的歌伎一曲歌罷，閣內(nèi)頓時一靜。

趙顥這時也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望向狄諮，好奇地道：“親家爲(wèi)何愁眉不展，可是身邊的姑娘姿色不合意？”

一聲“親家”，叫得狄諮眼皮一跳，渾身充滿了抗拒。

這門親事真不想答應(yīng)啊，要不是看在趙孝騫這小子還算前途無量，有本事有能耐，狄諮早就拂袖而去了。

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狄諮端杯道：“今日當(dāng)差有些乏累了，殿下勿怪?！?

趙顥眼中精光閃動，笑著舉杯，與狄諮飲盡。

然後趙顥揮了揮手，令雅閣內(nèi)的姑娘們都退出去，趙顥搖動著肥碩的身軀，吃力地坐到狄諮身邊。

“親家與我兒也認(rèn)識了，覺得我兒如何？”趙顥笑問道。

狄諮遲疑了一下，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人中龍鳳，英才少年，未來前程無量。”

趙顥笑了：“親家所言非常中肯，我也是這麼認(rèn)爲(wèi)的?！?

狄諮嘴角抽搐了一下，沒吱聲兒。

趙顥接著又道：“令千金也是溫慧賢淑，知書達(dá)禮，聽說及笄之後，京中君子所逑者衆(zhòng)，可見實(shí)爲(wèi)良配，宜家宜室?！?

狄諮這才露出了微笑：“殿下謬讚了?！?

趙顥表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沉聲道：“我兒孝騫，亦有求凰之思，楚王府願以千金，逑聘狄家女爲(wèi)趙家正妻，還請狄公玉成其好?！?

說完趙顥起身長揖一禮。

然後趙顥從袖中掏出一份紅色的冊本遞來，狄諮接過冊本，上面只寫了寥寥數(shù)字，正是趙孝騫的生辰八字。

古代男女成親有六禮，而趙顥剛纔所說所做，便是六禮中的“納采”和“問名”。

納采，是指男方長輩向女方長輩當(dāng)面正式提親。

問名，則是雙方長輩交換男女名字和生辰八字。

剛纔短短一刻，趙顥便走完了納采和問名的流程。

狄諮卻哭笑不得，道：“殿下，此舉於禮不合呀。”

正式的六禮是非常嚴(yán)肅且莊重的，提親不僅要準(zhǔn)備禮品，也要帶著媒人登門。

所謂“媒妁之言”，連媒人都沒有，這樁親事怎麼說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趙顥卻笑了：“狄公放心，正式的禮數(shù)一絲一毫都不會少，保證狄家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絕不會辱沒狄家門楣?！?

“今日只是初步聊一聊，主要是咱們兩親家多親近親近，將來都是一家人，莫生分了，誰教咱們的兒女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呢，哈哈。”

狄諮用力揉了揉臉，真的是……好爲(wèi)難啊。

沒見過在青樓裡提親的，你特麼也太省事了，搞得跟籤賣身契似的。

當(dāng)?shù)倪@副德行，做兒子的鬼知道什麼樣子，狄諮實(shí)在很猶豫。

然而他又確實(shí)比較欣賞趙孝騫這小子，也很看好他的前程，同時他也見過女兒看趙孝騫時的眼神，和嬌羞的表情。

種種跡象表明，這對兒女其實(shí)早已情愫暗生，甚至背地裡都可能做過一些不足爲(wèi)外人道的事，這樁婚事若不答應(yīng)，實(shí)在說不過去。

狄諮遲疑許久，低聲道：“令郎確是龍鳳之姿，既有文才，又有膽略，而且十分聰慧，被官家深爲(wèi)器重，但殿下當(dāng)知，才華與品行是兩回事，我對令郎的品行不甚瞭解……”

話音剛落，趙顥用力拍著肥厚的胸脯，拍得胸前的肥肉漾起一陣陣的波紋。

“我以項(xiàng)上人頭髮誓，我兒謙謙君子，品行端正，不凌弱，不畏強(qiáng)，更不沉迷美色。”

“他啊，一心只憂國憂民，個人品行方面，他如白紙般純潔無瑕，亦如得道高僧般德高穩(wěn)重?！?

“狄家得此佳婿，簡直是白撿了一塊絕世瑰寶，運(yùn)氣好極了！”

…………

趙孝騫今晚有些微醺。

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情趣，他好像被酒所醉，又好像被姜妙仙的絕世容貌所醉。

走出姜妙仙獨(dú)居的院子，已是子夜時分。

院子頗爲(wèi)冷清，但院子的前方正是醉花陰的主樓，樓內(nèi)燈火通明，裡面?zhèn)鞒龈鞣N歡聲笑語，還有悽婉和豪放的種種曲調(diào)。

中秋時節(jié)，夜已微涼。

醉花陰的掌櫃等候在院子外，姜妙仙將趙孝騫送出院子後，掌櫃便滿臉笑意地迎上，本要攙住微醺醉意的他，但被趙孝騫推開。

掌櫃不敢生氣，甚至又叫來兩位青樓的姑娘，一左一右攙住了趙孝騫。

青樓最值錢的花魁被趙孝騫霸佔(zhàn)了，掌櫃卻一點(diǎn)脾氣都不敢有，不僅如此，還要笑吟吟地陪著小心，將他侍候周到。

當(dāng)然，趙孝騫也不是白吃白佔(zhàn)的人。

醉意微醺之下，趙孝騫還是拍了拍掌櫃的肩，告訴掌櫃，以後醉花陰若有麻煩，可去皇城司報與勾當(dāng)公事魏節(jié)。

這句承諾令掌櫃大喜過望，忙不迭行禮道謝。

趙孝騫被兩名青樓姑娘攙扶，從姜妙仙的院子走出去，穿過醉花陰的主樓，徑自走向門口的王府馬車。

醉花陰樓門外，吃飽喝足的趙顥和狄諮也並肩走了出來，二人臉上帶笑，說話的神態(tài)也親密了許多。

得到趙顥拿項(xiàng)上人頭的保證後，狄諮終於疑心盡去，贊成這樁兒女婚事了。

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子，楚王父子一比較，兒子明顯比老子爭氣，可見兒子的品行一定比老子端正許多。

女兒嫁此佳婿，倒也成就一樁美滿姻緣。

站在青樓門口，趙顥和狄諮稱兄道弟互相吹捧，倆親家的感情越來越深厚，竟產(chǎn)生了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就在此時，被兩名姑娘攙扶的趙孝騫踉蹌走來。

今夜的酒後勁不小，夜風(fēng)一吹，趙孝騫有點(diǎn)迷糊了。

還在門口拍胸脯保證兒子品行的趙顥，這時恰好看到趙孝騫從醉花陰走出來，一左一右還被兩名姑娘攙扶著。

趙顥堆滿肥肉的臉頰使勁抽搐了幾下，兩眼不自禁地露出驚駭之色。

我特麼是真該死?。?

剛剛還拿自己的項(xiàng)上人頭保證兒子的品行，結(jié)果就看到這傷風(fēng)敗俗的一幕……

慶幸的是，此刻與趙顥說話的狄諮背對著趙孝騫，不然今晚說啥都沒用了。

趙顥又急又氣，眼睛都快凸出眼眶了，咬牙切齒地盯著趙孝騫一步步走近。

“狄賢弟，哈哈，貴府的馬車未至，愚兄卻還有一肚子話沒說，不如你我由此漫步片刻，再聊聊親事籌備，如何？”趙顥乾笑，拽住狄諮的衣袖往外拖。

狄諮滿頭霧水，倒是沒回頭看，不然今晚三人裡必須死一個，不是趙顥就是趙孝騫。

此時的趙孝騫根本沒看到趙顥和狄諮，腦子迷糊地往自家的馬車走去。

馬車旁身影一閃，陳守出現(xiàn)。

從馬車背後轉(zhuǎn)出來，陳守這時終於看到了趙孝騫，同時也看到了趙顥和狄諮。

陳守當(dāng)即一愣，父子翁婿同時出現(xiàn)在青樓，這是啥情況？

然後，陳守眼尖，立馬發(fā)現(xiàn)趙顥在向他使眼色。

看著趙顥驚駭?shù)貌煌３榇?，卻不得不努力擠出笑容的臉頰，再看看走路踉蹌，渾然不覺危機(jī)臨近的世子。

陳守彷彿明白了什麼，頓時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特麼是要瘋?。?

上前二話不說推開兩位姑娘，陳守拽住趙孝騫腰間的玉帶，將他整個人拎起，然後狠狠朝馬車內(nèi)一扔，同時陳守一個漂亮的飛身，落在馬車的車轅上，重重拍了車伕一記。

“快走，快！”陳守厲聲喝道。

車伕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迅速揚(yáng)鞭啓行。

直到馬車走了，趙顥不知爲(wèi)何，兩腿一軟，差點(diǎn)栽倒在地，莫名其妙的狄諮急忙扶住了他。

趙顥長舒一口氣，腦海裡頓時冒出一個念頭。

陳守這傢伙，今晚回府後必須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