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們想要的未來。”謝恩說。

“這是我們創造的未來。”安琪說。

他們用這份對話作了會面的結語。而自從這次會面，時間就不受約束控制了。它肆無忌憚地，像中了魔咒一般，像亂麻像流感像生物入侵者，鋪天蓋地地展開。

北半球夏季一步步進入高潮，凍土甲烷飛一般最後衝刺釋放，颶風冰雹暴雨沙塵什麼的集結進入大甩賣促銷，買一送一還搖獎，水深火熱熱鬧非凡。受颱風影響，菲律賓暴雨傾盆，37個城鎮斷電，約210萬人生活在黑暗中；包括喀士穆在內的蘇丹多個州連續暴雨，洪水氾濫；北印度洋出現特強氣旋風暴，中心附近最大風速達到170kt①，將給印度帶來巨大災難；……所有國家都參與進來。我們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根連著根，手把手兒拉……但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好麼。重要的是北極無冰之後，氣候系統開始了它空前絕後的變化。

“變化”自不是《後天》②裡北大西洋暖流的變化那麼簡單。地球在構建新的水循環，這比那複雜得多。此謂牽一髮而致全身。

這“變化”處於“事情的開始”階段，還沒有量變到質變，還沒有進入高潮。兩星期後它進入“事情的發展”階段，在歐亞大陸下了史無前例的特大暴……冰雹。

“暴風雪二號”的預測大概就是這麼個結果。

問：所以不是災害天氣多了麼？怎麼說是時間“快”了？

答：本來是災害天氣多了。但因爲人們不好相信災害天氣多了，所以只能相信時間“快”了。

“這消息得緩些日子。”謝恩說。他有計劃，比如“安全島”方案。你顯然不能直截了當告訴人們發生了什麼。那太通俗易懂了，會造成理解錯誤。在氣候模型得出令人信服的一致結果前，他們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一個星期後，人們才正式碰見氣候變化的報道，零星也遇見些政府隱瞞氣候變化嚴重性的小道消息。政界在是否公開消息的問題上莫衷一是，幸好時間幫他們做了決定。首先泄露消息的是英國，然後是美國和德國。可憐的人們，他們還動機性推理③地思考溫室效應是否個什麼陰謀呢。可惜啦，事實非童話。

當氣候變化的消息匯入移動網絡洶涌澎湃的信息浪潮，就是各色磚家爭相亮相演說闢謠的時間了。比如安琪。

她持久戰地應付著媒體連珠炮似的問題，上氣不接下氣。他們的問題針針見血，字字珠璣，劍影刀光，神鋒無影。

記者問：“北極冰融化、氣候突變100%是溫室效應的原因嗎？還是業界仍存在爭議？”

安琪當時十分想激發自己的dark?side，想中氣十足地喊話：“是的，氣候突變可能是其它原因，可能是太陽活動，可能是地球週期，還可能是外星人的陰謀呢。但是親愛的，現在的問題是災難正在發生好嗎？你除了做好準備還能幹什麼？你邏輯學怎麼學的？你是白癡麼？”

但是，上帝保佑，她說：“是的，目前還存在極少數的爭議。但是……”別介，她“但是”後面的話及時被淹沒了。

①速度單位，即海里/小時。和米/秒換算1kt≈0.5144m/s.

②羅蘭?艾默裡奇執導的災難影片，2004年上映。

③Motivated?reasoning,即大腦自動推出我們願意相信的說法。我們的想法和論點看似充滿理性和不具有感情色彩，實際情況卻可能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