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趙廷美傷感地緊閉雙目,久久地,才說:“我本不曾對她動過殺意,即使她一再踐踏我的真心,我也一心只想勸她回頭。她腹中有了那男人的骨肉,被她爹孃發現,憤怒之下要拿她浸豬籠,同時,他們還向她拷問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爲了保護那個男人,她竟然說,是被我強迫,纔會懷上那個孩子。爲了保護她,我不得不認了,我向她的爹孃認錯,表示我願意娶她過門,給她一個名份。”
“她竟然爲了保護那個男人而犧牲你?那然後呢?”寧雪希驚訝地問。
假趙廷美傷心地道:“他的爹孃怕事情傳出去,毀了一家人的聲譽,不得不答應將她嫁給我。我心裡想著,就算她腹中懷著別人的骨肉,我也會一樣好好對待她,把她的孩子當成自己的骨肉來疼愛。可是,她卻不想嫁給我,爲了逼她父母改變主意,她到處散播謠言,說我是個採花賊,迫害了不少良家婦女,是個十惡不赦、不可饒恕的惡棍……”
“她竟然還這樣陷害你?”寧雪希驚呆了!一個女人,是怎麼忍心這樣殘酷地對待一個默默喜歡著自己、保護著自己的男人的呢?這心腸也太狠毒了!
“因爲這些謠言,街坊鄰居都避我如洪水猛獸,姑娘婦人都不敢隨便出門,深恐遭到我的凌辱。官府也將我捉去問話,我不認這些罪名,官府便將我重責杖打,直打得我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因爲我一直不肯簽字畫押,官府無奈,纔不得不把我放了出來。回到家中我才知道,因爲我的事情,我的父母受到衆人指責鄙視,我爹因此飲恨自盡,只留下我的母親和弟弟妹妹,他們出門不敢擡頭,但凡遇到人,便會被人吐唾沫、戳脊梁骨,我的家人因爲我受盡了屈辱,而若蘭她,成功地轉移了衆人的視線之後,正準備與那男人遠走高飛。我心中萬分難過,便去找她理論……”
說到這裡,假趙廷美長長地嘆了口氣:“其實,我不該去找她,不該去找她。如果我不去找她,就不會遇到那個男人;沒有遇到那個男人,就不會遭到那個男人的羞辱;沒有遇到那個男人的羞辱,我就不會惱羞成怒、失去理智,衝上去與他廝打……”
“如果我沒有與那個男人廝打,若蘭就不會衝上來阻止我,那我也,就不會失去理智扼住她的脖子……”假趙廷美潸然淚下,他緊緊地閉上雙眼,彷彿眼前有他不敢看見的傷心場面。
寧雪希怔怔地望著面前這個可憐、可悲的男人,心中好不挽惜!爲什麼,他人長得不錯,又對若蘭如此癡心,若蘭卻如此漠視他的感情,偏要跟一個品行不端的男人在一起呢?若蘭她眼瞎了嗎?
“若蘭她,到底嫌棄你什麼?”寧雪希忍不住問。趙廷美要拉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假趙廷美悽然一笑:“她嫌我什麼?嫌我窮,嫌我太老實,嫌我不解風情吧!我不像那個男人,那麼會說甜言蜜語、哄女人開心。我也不像那個男人,什麼也不用做,也能把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東西,過得衣食不憂。”
寧雪希嘆了口氣,悲劇啊!所以,假趙廷美就被判了死罪,等待秋後處決?然後,趙承宗發現了他,把他偷了出來,用來代替趙廷美?
趙廷美輕輕地拍了拍假趙廷美:“不要太傷感了。那樣的女人不值得你如此灰心,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替你解毒的,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假趙廷美疑惑地望著趙廷美:“爲什麼?沒有我代替你去死,你又如
何能活命?”
“我可以想別的辦法。”趙廷美微笑著說。
假趙廷美望向寧雪希,寧雪希也點頭:“其實,他回來以後,我們就決定了,我們打算還你自由,我們自己來面對自己的人生。”
“可是,我再回去,也沒臉見人了。”假趙廷美垂下眼瞼,說。
“那你可以不回去啊!”寧雪希說,“把你的家人一起接出來,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去,找一個好女人一起重新開始生活,那不是挺好的嗎?”
“我夫人說得對。”趙廷美拉起寧雪希的手,微笑道,“這段時間我也會裝病,到時每天把藥給你煎來,你只要好好喝下就好!”
“可我,已經答應了宗公子……”
“不妨事!”趙廷美擺了擺手,“宗公子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他是爲了我好,纔會把你找來,如果他得知你這樣的遭遇,也好於心不忍的。放心吧!好好養著身子,希望你早日康復!”
淚水慢慢地涌上假趙廷美的眼中,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多謝王爺、夫人!”
寧雪希含笑說:“別客氣!只要你不辜負我們的一片心意就好!”
趙廷美點點頭,輕聲對寧雪希說:“天色不早了,咱們歇息吧?也好讓他早些歇息。”
“好!”寧雪希點頭,“可是,這暗室裡光線這麼暗,又沒有窗子,他可怎麼呆得住?”
“放心吧!”趙廷美微笑著說,“我會讓有財鑽幾個透氣窗的。”
“嗯!”寧雪希點點頭。夫妻兩人回到外面牀上,寧雪希感慨:“真沒想到,他的經歷這麼可惜……我們說的話他能聽到嗎?”
“放心吧,聽不到。”趙廷美微笑著,輕輕擁住寧雪希,“你真有同情心,難道就不怕被騙嗎?”
寧雪希一愣:“他是騙人的嗎?”
趙廷美笑了笑:“不是。我只是這麼一問。”
寧雪希鬆了口氣:“好吧,我也發現我頭腦有些簡單,真傷腦筋。”
“這有什麼?”趙廷美笑道,“不是還有我嗎?”
“嗯!”寧雪希高興地點頭。不過,很快她又擔憂起來,“不要他替你死,那,我們要怎麼脫身?”
沉默了一會兒,趙廷美說道:“我會想辦法的。放心睡吧!”
寧雪希緩緩閉上眼睛,他會想辦法的,她相信,他一定會想到好辦法的!到時候,既能保住假趙廷美的命,也能保住自己兩個人的命……
接下來的每一天,趙廷美都“因病”臥牀不起,有財每天親自煎藥送入房中,然後端著空藥碗出來。寧雪希的肚子也日漸大了,身形愈發笨重,行動愈發不便。嫣紅越來越緊張,隨時準備著去找穩婆來爲寧雪希接生。
而每一天下午,陽光下的院子裡,有財都會擺好躺椅,將臉色蒼白的假趙廷美扶了出來,躺在躺椅上曬曬太陽,透透氣。這時,寧雪希便會憂傷地坐在假趙廷美身旁,誰也沒有覺察到這個趙廷美是假的。
汴梁城裡,如京使柴禹錫已經收到趙廷美病重的消息,“這是真的?”他驚喜地問。
“是真的沒錯!他每天咳嗽咳得厲害,那聲音真是嚇人!雖然每天出來曬曬太陽,可是卻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也懶得動。看那臉色,恐怕就要不久於人世了!他身邊那丫頭現在快要臨盆了,還要天天爲他擔心,看來真是可憐得很呢!”白麪短鬚的中年男人答
道。
“如此甚好!”柴禹錫哈哈大笑,“這樣一來,皇上總該放心了!我也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趙相爺怎麼辦呢,大人?”白麪短鬚的中年男人輕聲問。
“趙相爺?”柴禹錫沉吟片刻,“算了吧!上次我們險些殺了他的兒子,他都不敢有所行動,所以,我相信他是不敢動我們的。他若膽敢動我們,我們再痛下殺手、斬草除根也不遲!”
“大人說的是!”白麪短鬚的男人笑道,“歧王和秦王那兩個最重要的敵人除掉了,汴梁終於安穩了!”
柴禹錫點點頭,拍了拍白麪短鬚的男人:“對付歧王和秦王,你勞苦功高,我一定奏明聖上,重重嘉獎你的!”
白麪短鬚的男人大喜道:“多謝大人!”
皇宮裡,皇太子趙元佐匆匆來到福寧宮外,侍衛向他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快去通報,我要見我父皇。”趙元佐微蹙著雙眉說。時隔兩年,寧雪希剛剛穿越來時那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如此已初初長成,頗有玉樹臨風之模樣。
“是,臣這就前去通報!”
很快,進殿通報的侍衛就出來了,臉有難色地低頭說:“請太子殿下見諒,皇上正在忙著處理政務,還請太子殿下先回去吧,等皇上忙完,自會召見太子殿下的。”
“是嗎?”趙元佐冷笑兩聲,一把撥開值守的侍衛,“他不見我,我偏要見他!你們給我閃開!”
兩個侍衛措手不及,被趙元佐摔倒在地上。等他們爬起來再要阻攔時,趙元佐已經大步流星往福寧宮裡闖進去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兩人慌忙追了進去。但是,趙元佐已經站到了宋太宗的面前。
正在批閱奏摺的宋太宗微微皺了皺眉,語氣頗爲不悅地說道:“元佐!不是說了父皇沒空見你嗎?怎麼越來越沒禮數了,竟然擅闖福寧宮?”
趙元佐生氣地說:“父皇!我真是越來越弄不明白了,兩個王兄相繼死了,如今皇叔又在房州病倒,爲什麼父皇你就一直不聞不問?難道皇叔不是父皇的親弟弟嗎?難道父皇真就一點也不關心皇叔的生死嗎?”
宋太宗皺眉道:“放肆!有你這麼跟父皇說話的嗎?”
兩個侍衛衝了進來,跪地磕頭道:“臣該死,請皇上恕罪!”
“出去!”宋太宗怒道。
兩個侍衛慌張地退了出去。趙元佐望著宋太宗,許久,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父皇,孩兒求你了!求父皇救救皇叔吧!皇叔他可是父皇的親弟弟啊!”
“起來!”宋太宗惱怒地說。
“我不起來!”趙元佐固執地道,“我知道,父皇怕皇叔要繼承父皇的皇位,父皇想把皇位傳給孩兒,可是,皇叔是孩兒的親叔叔,孩兒不想爲了皇權失去最親的人,孩兒願把皇位還給皇叔,求父皇成全!”
“你說什麼?”怒色漸漸在宋太宗的眼中積鬱,“你這個不肖之子,你說什麼?”
“孩兒不想爲了皇權失去最親的人,孩兒願把皇位還給皇叔,求父皇成全!”趙元佐絲毫不加畏懼地重複。
宋太宗暴怒地站起身來,怒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竟敢對父皇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元佐含淚道:“孩兒不想讓父皇失望,可是孩兒也不想讓父皇爲了孩兒連兄弟之情都棄之不顧,孩兒求求父皇,救救皇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