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葬禮終於舉行了。歧王妃焦月娥以歧王府側(cè)妃的名義安葬了寒星，從此，寒星將會世代受到歧王府後人的祭拜和紀(jì)念。
是夜，焦月娥在後園再次見到趙德芳。“我姐姐已經(jīng)入土爲(wèi)安了，你是不是，也要走了？”焦月娥輕聲問。
“你希望我留下嗎？”趙德芳輕聲問。
“當(dāng)然！”焦月娥脫口而出。但是很快，她又搖了搖頭，“不。”
“爲(wèi)什麼？”
“你留下，太危險了。”焦月娥說。雖然，她是多麼的希望能夠和他朝夕相處，希望能夠和他永遠(yuǎn)廝守！尤其是這幾天來，他每天晚上出現(xiàn)，陪著她、安慰她，給了她多少力量，用以對抗那種失親之痛！可是，他怎麼能留下來呢，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那他還能有活路嗎？
焦月娥輕聲說，“你應(yīng)該回西京去，重新娶一個妻子，過屬於玉缺的生活。”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趙德芳凝視著焦月娥，輕聲問。
焦月娥心中一痛，是啊，她真的是這樣想的嗎？她真的能夠忍受，自己的丈夫另娶一個妻子，過著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生活？這樣的事情，只要是個女人，恐怕都不能忍受吧！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現(xiàn)在，你剛剛失去姐姐，如此痛苦的時候，我怎麼能離開你呢？”趙德芳執(zhí)起焦月娥的手，“我準(zhǔn)備留下來，陪你一起面對痛苦，迎接新的將來。”
“你說什麼？”焦月娥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望著趙德芳，“我……”
“你沒有聽錯。”趙德芳微笑著，“之前，在你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我沒能陪在你的身邊，這一次，我不會再扔下你一個人來面對痛苦的生活了！”
“可是……”
“別可是了。”趙德芳仍然微笑著，伸出手，輕輕地拂開焦月娥額頭的秀髮，“你忘了，駙馬的易容術(shù)很厲害嗎？我打算求助於他，幫我改頭換面，咱們歧王府的下人是越來越少了，原先的管家也走了，以前還有寒星替你打理一切，現(xiàn)在寒星沒有了，你的身邊應(yīng)該缺一個新的管家吧？”
“你要以新管家的身份回到王府？”焦月娥驚訝地問。
“你真聰明！”趙德芳微笑著。
“這樣……真的沒有危險嗎？”焦月娥猶豫著。
“你放心吧！誰會懷疑一個又老又醜的下人呢？”趙德芳微笑著。
焦月娥笑了。她凝望著趙德芳的眼睛，輕聲問：“那，雪希姑娘呢？”
“你真是不懂事。”趙德芳笑笑道，“怎麼可以直呼嬸嬸的名諱呢？”
焦月娥愣了愣，她投入趙德芳的懷裡，開心地笑了！“真好啊！現(xiàn)在，咱們一家人終於可以團(tuán)聚了！”
“是啊！”趙德芳輕聲說，“咱們一家人一定會永遠(yuǎn)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
“嗯！”焦月娥用力地點頭。
此時的房州縣衙裡，劇烈的咳嗽聲不時從趙廷美的房間裡傳了出來，伴隨的是寧雪希焦急的聲音：“有財，快些給王爺把藥端來！”
“是，是！”有財匆匆地端著藥從廚房跑到趙廷美的房間，“夫人，藥來了，藥來了！”
嫣紅就要來接，有財說：“你別動，這
藥還很燙！”
“快給吹吹呀，好給王爺快些喝下去！”寧雪希著急地說。
趙廷美擺了擺手，聲音微弱地說：“別這麼慌張，我沒事的。”
“哎呀，你都咳成這樣了，我怎麼能不著急呢！”寧雪希挺著大肚，著急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燈光將她的身影投映到窗戶紙上，院子裡的人望著窗戶紙上來回晃動的身影，慢慢地退下了。
夜裡，趙廷美擁著寧雪希入睡，不時地，他還要假裝咳嗽。
“今天怎麼突然咳得這麼厲害？”寧雪希不安地悄聲問。
趙廷美低聲回答說：“他已經(jīng)毒入膏肓了，恐怕時日不多了！”
“啊？”寧雪希緊張地問，“你什麼時候去看過他了？”
“他就在我們縣衙裡。”趙廷美說。
“什麼？”寧雪希一愣！“縣衙裡？他在縣衙哪個地方？”
趙廷美將燈吹熄了，輕輕地扶著寧雪希下牀，“我?guī)闳タ纯此！?
“現(xiàn)在？”寧雪希詫異地問。
趙廷美輕輕點頭。好在，屋外月色頗爲(wèi)明亮，屋裡的光線還不錯。趙廷美拉著寧雪希，輕輕地轉(zhuǎn)入屏風(fēng)，輕輕地把衣櫃往一旁推了推，一扇門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寧雪希大驚：“這是……”
趙廷美豎指示意：“噓！”
“這裡怎麼有暗室？”寧雪希悄聲問。
這時，裡面?zhèn)鞒鲆粋€微弱的聲音：“你們怎麼來了？”
趙廷美將衣櫃又推回原處，掏出火摺子點亮了暗室裡的油燈，照亮了整個暗室。映入寧雪希眼簾的，是假趙廷美那蒼白虛弱的臉。
暗室裡空空的，除了一張羅漢榻，便什麼也沒有了。此時，假趙廷美正躺在一張羅漢榻上，一副疲憊無力、氣息微弱的樣子。
兩個趙廷美就這樣同時出現(xiàn)在寧雪希的面前，寧雪希望望假趙廷美，又望望真趙廷美，那種感覺真是奇怪到了極點！她詫異不解地望著趙廷美：“你的房間裡怎麼會有個暗室？他怎麼會在暗室裡？你一直把他關(guān)在暗室裡嗎？他一個病人住在這裡怎麼合適啊，連新鮮空氣也沒有！”
“你彆著急嘛。”趙廷美走到榻前，半蹲下身，輕聲問：“喝了藥可好些了嗎？”
假趙廷美輕輕點頭：“多謝了。不過，你們倒是什麼時候讓我死，老讓我這樣拖著，我已經(jīng)快受不了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啊？”寧雪希急了，她跨前一步，“你難道就不想活下去嗎？”
假趙廷美笑了笑：“我服的毒已經(jīng)深入骨髓，無藥可解，早死早解脫。”
寧雪希著急地拉著趙廷美，“他真的沒救了嗎？”
趙廷美嘆了口氣，“其實，我讓有財熬給我喝的藥，都是給他喝的。這藥只能緩解他體內(nèi)的毒素髮作……”
“有財熬的藥都是給他熬的？”寧雪希驚訝地說，“難怪，你喝藥的時候都不許我看……”
“其實，那天晚上我回來後，先來看的他。那天晚上我就把他轉(zhuǎn)移到承宗住過的房間，交代有財好生看守。發(fā)現(xiàn)這屋裡有個暗室，可能是以前的縣公用來私藏財寶的地方。不過，他們走了，暗室也被搬空了。這幾天感覺他的身子越來越弱，所以，我便
把他轉(zhuǎn)移到暗室來了，這樣一來，也比較方便照顧他。”
“我不需要照顧。”假趙廷美皺著眉頭，“我答應(yīng)過宗公子。他會替我照顧好我的家人，我便會盡心完成我該做的事情。所以，你們就不要費心了，我就是來替你們死的，趕緊讓我死了，我也就完成我的任務(wù)了！”
“你說什麼呢！”寧雪希說，“別人都想好好活下去，你爲(wèi)什麼不願意？”說著，她看了趙廷美一眼，說，“我們倆都決定自己來承受屬於自己的生活，所以，不需要你替我們死！”
假趙廷美一愣，他擡眸看了趙廷美和寧雪希一眼，淡淡地說道：“我不想活下去，而且，也沒辦法再活下去了！你們倆，還是好好想好怎麼借我的死來脫身吧！”
寧雪希還要著急，趙廷美卻已經(jīng)問假趙廷美：“你爲(wèi)什麼這麼悲觀？萬一有辦法能解你體內(nèi)的毒呢？”
“若蘭死了，我活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假趙廷美長嘆一聲，“死就是我解脫的辦法，所以，我纔會答應(yīng)宗公子和你們進(jìn)行交換，難道，宗公子什麼也沒有跟你們說過嗎？”
寧雪希怔怔地望著假趙廷美：“若蘭是誰？是你的心上人嗎？”
“是。”假趙廷美緩緩地閉上雙眼，悽然長嘆，“可是，卻正是我，用自己的雙手扼死了我的心上人，剝奪了她活下去的權(quán)利，所以，像我這樣罪惡深重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這世上呢？”
“你殺了自己的心上人？”寧雪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們想聽故事？”假趙廷美悽然地笑了笑。
寧雪希點了點頭，趙廷美卻拉了拉她：“好了，雪希，咱們回去睡吧。不要打擾他了。”
“沒關(guān)係！”假趙廷美說，“我也正好想跟人聊聊天，我就給你們說說我的事情吧！”
寧雪希轉(zhuǎn)頭望了望趙廷美，趙廷美沒有表示反對。她立即點頭：“好！”
“來，你大著肚子，不宜久站，坐吧。”假趙廷美往一旁挪了挪，把羅漢榻騰出了一個位置。寧雪希望著趙廷美，徵求他的意見，趙廷美默默地點頭。
寧雪希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假趙廷美長嘆一聲，說道：“我和若蘭，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對她，簡直可以說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用心來呵護(hù)著她。凡是我有的東西，我都想給她；凡是她想要的東西，我都盡力去爲(wèi)她爭取，可以說，我其實就是爲(wèi)了她活著的。”
寧雪希疑惑地說：“是嗎？可是，我明明記得你說過，那次你說你聽過我和王爺?shù)氖虑椋阏f，從來沒有女人像我對待王爺那樣對待過你，是吧？”
“是。”假趙廷美點了點頭，“正是這樣。我和若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對她掏心掏肺，用盡真心，可是她，卻把我的付出當(dāng)作天經(jīng)地義，絲毫也不曾珍惜。不珍惜也就罷了，她竟然還對一個品行不端的男人動了真心，別人不稀罕她，她卻三番五次送上門去，與人茍且，就算給那男人做妾，她也心甘情願！我苦苦哀求，她卻不肯回心轉(zhuǎn)意，一心一意只想跟著那男人遠(yuǎn)走高飛……”
說到這裡，悲痛的淚水從假趙廷美的眼淚淌了下來。寧雪希怔怔地望著他：“所以，你便把她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