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從眼前劃過,被陸離超在身後。陸離帶著林凌雁一路前行,企圖甩開身後跟隨的葛停雲(yún)。可葛停雲(yún)就這麼緊緊跟隨著。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竟然漂浮在空中追趕著,一點都沒有落下。
經(jīng)過方纔的休息,此時已經(jīng)接近寅時,但是天色依舊黑黑的。
林凌雁被陸離護(hù)在懷中,雪花打在林凌雁的臉上,讓她感覺絲絲冰意。這一夜的折騰耗費了林凌雁不少的精力,再加上她體內(nèi)經(jīng)脈依然受到纏絲鎖的限制,所以她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不過,她現(xiàn)在的精神卻沒有放鬆。因爲(wèi)葛停雲(yún)的存在,林凌雁恐懼著他,甚至不敢回頭去看看。林凌雁強(qiáng)制自己看著前面,看著陸離前行的方向。忽然,她的眼睛陡然睜大。
因爲(wèi),她又在黑夜之中,看到了一盞燈。
又是一盞燈!
葛停雲(yún)就是提著一盞喪燈,莫非還有一個葛停雲(yún)?
“陸離陸離陸離……”林凌雁的聲音立刻變得顫抖起來,她甚至忘記了陸離原本是挾持她的人。她真的是被一連串詭異的事情給嚇怕了。本質(zhì)上她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在自己害怕的情況下,自然會想要有所依靠。現(xiàn)在,她只能依靠陸離。
陸離還在思索如何對付身後那個如同死屍一般的死胖子,聽到林凌雁叫著他的名字,他便擡頭看去。陸離也看到了那盞燈,他的第一反應(yīng)和林凌雁一樣,他也想到了葛停雲(yún)。
一個葛停雲(yún)已經(jīng)如此詭異,再來一個,陸離都不知道怎麼去應(yīng)對了。
不過身後那個葛停雲(yún),已經(jīng)越來越近,而這條路的兩邊都是林木,不可能改變方向。所以陸離只能硬著頭皮策馬向前。
距離那盞燈越來越近,陸離卻發(fā)現(xiàn),那盞燈並不是同葛停雲(yún)一樣的喪燈,而是普普通通地一盞燈。
燈下,有一席紅衣,在黑色的月夜之中,格外醒目。
“似乎不一樣。抓穩(wěn)了!”陸離右手握刀,左手握著繮繩。他準(zhǔn)備衝過去,一旦情況有變,那便以釋刀想迎。
近了,近了。
那盞燈近在眼前,陸離終於看清了那燈和燈下的人。
哪裡是什麼紅衣,分明是一席袈裟!
在雪夜之中有一盞燈,燈下有一個老和尚。他有兩道長眉,皆是雪白。頭頂之上的戒疤歷歷在目。他盤腿端坐於地,那盞燈有一根長長的提桿插在土中。老和尚背靠著桿子,頭頂便是那盞明燈。
老和尚雙手合十,似乎正在默唸著什麼。
“和尚?”林凌雁也是一臉的迷茫。一個老和尚,在寒夜之中,端坐路上。雖然人不是像葛停雲(yún)一樣的怪物,但是也是頗爲(wèi)詭異的感覺。
陸離一拉繮繩,在老和尚面前停下馬。他滿臉戒備,顯然與林凌雁想到了一處。
“阿彌陀佛,施主請先走。”老和尚並沒有睜開眼睛,他只是對著陸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離正暗自奇怪他不睜眼爲(wèi)何也能看見,林凌雁卻是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這應(yīng)該是佛門天眼通。若不是修爲(wèi)高深的大師,根本無法習(xí)得。”林凌雁呵出的氣息,讓陸離的耳根有些癢。
“大師……”陸離忽然注意到,今夜的雪已經(jīng)下了一會,地上已經(jīng)薄薄積起了一層。可是老和尚的周圍,就在燈光照耀下的地面,沒有一絲積雪!靜默如言,和煦如春!
陸離和林凌雁停了下來,可是葛停雲(yún)並沒有。他迅速拉近了距離,但是當(dāng)他看到那老和尚的時候,他忽然就停了下來。他就這麼靜靜地漂浮在距離老和尚不過一丈的距離。
陸離他倆停下馬的位置,已經(jīng)進(jìn)入了老和尚頭頂那盞燈的範(fàn)圍。葛停雲(yún)就停在光圈之外,彷彿老和尚的那盞燈光,就是一道阻礙。一盞橙黃,一盞慘白。兩道燈光相互擠壓著推搡著,彼此之間,竟然是如同死敵一般。
“阿彌陀佛,喪靈蠱屍,老衲也是許久不見了。”老和尚閉著眼睛,但是臉卻面向了葛停雲(yún)。他說的見,本是不見。可是他又分明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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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嘶……”葛停雲(yún)只是發(fā)出如蛇吐信一般的聲音。
“咳咳,不知道閣下又是何人,爲(wèi)何要用這種喪盡天良的手法?”老和尚痛心疾首地說道。
“熟悉的味道……”葛停雲(yún)的面紗輕動,彷彿實在用力呼吸。想起剛纔葛停雲(yún)張開大嘴吸食殺氣的模樣,陸離心中一怔。
老和尚隨手一揮衣袖,葛停雲(yún)的吸力瞬間消失。“孽畜,還敢吸食人精氣?”和尚高聲呵斥。
突然之間,葛停雲(yún)張開了大嘴,這次不是吸,而是吐。
吐得是什麼?是蠱!密密麻麻地蠱蟲!比起陸離所見過的煙蠱,更加密集的蠱蟲。它們凝聚如同一把利刃,直襲那老和尚。
老和尚嘆息一聲,左手結(jié)印,伸出右手。手掌有些乾枯,但是依然堅毅。
大金剛輪印!降三世摩羯會!
一股沛莫能擋的真氣從老和尚右手涌出,直衝那蠱蟲。蠱蟲聚散,卻是被打落了一大片。
老和尚手印再變,從大金剛輪印變爲(wèi)內(nèi)縛印,原本真氣的噴薄之力,變成了網(wǎng)縛之力。真氣密織如網(wǎng),縛住了那一團(tuán)蠱蟲。蠱蟲左衝右突,但是遇到那佛門內(nèi)功修煉而來的真氣,竟然是畏之如虎。蠱蟲被真氣包裹著,不敢去觸碰真氣。
“咯咯。”葛停雲(yún)似乎有些急促,他再次發(fā)出了奇怪的聲響,似乎是在召回那些蠱蟲。陸離在一旁發(fā)現(xiàn),葛停雲(yún)在噴出蠱蟲之後,漂浮的軀體竟然下降了一些。
“喝!”老和尚吐氣開聲。五指張開,又猛然攥緊!被真氣裹住的蠱蟲,發(fā)出一陣詭異的鳴叫聲,而後便被擠壓作一團(tuán),連汁水都爆了出來。
葛停雲(yún)的身軀劇烈地扭動起來,他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吼叫,而後忽然折身遠(yuǎn)遁。
“得罪了方丈還想走?”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陸離和林凌雁這才發(fā)現(xiàn),老和尚寬大的袈裟裡,竟然還藏了一個小沙彌。小沙彌不過七八歲的模樣,卻是長得脣紅齒白,分外可愛。配著他穿的一身月白僧衣,端的是有幾分靈性。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氣呼呼的。“方丈,上!必須消滅這個妖怪!”
“斂心,那不是妖怪,是人。”老和尚說著話,沒有睜開的眼睛望向葛停雲(yún)逃走的方向。“而且,剛纔你就醒了吧?”
“沒有啦,師父。”斂心小沙彌歪了歪頭,還是懷疑地問道:“那是人麼?”
老和尚笑了笑,說道:“是人,說不定,還是故人。”
“嘁,師父,你不是說有妖邪出現(xiàn)在此地多日,必定是有所圖謀麼?所以我們纔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啊。哪知道是人啊!真是無聊死我了。”斂心抱怨著,嘴巴嘟得老高。不過,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旁還有陸離和林凌雁二人。
“哇,好漂亮的大姐姐。”斂心笑著奔向林凌雁。陸離臉上一一臉震驚。而那老和尚則是用力咳嗽了幾聲,說道:“斂心,戒色!”
“大姐姐,抱抱我好不好?”斂心完全沒有理會老和尚的話,他站在林凌雁面前,張開雙臂,一臉無辜而又純潔的模樣。
林凌雁舉起了雙手,又放下了。若是沒有聽到剛纔老和尚的話,說不定她還有心逗弄下這個長得頗爲(wèi)可愛的小沙彌。可是剛纔老和尚一句提醒,卻忽然讓林凌雁有了警惕的感覺。這個小子,怎麼覺得他是別有用心的?
“咳咳。”老和尚咳得更厲害了。“這位女施主,抱歉,幼徒尚且年幼,見笑了。見笑了。”
“敢問大師來自哪家寺院?可否告訴在下大師的法號?”陸離對於這個幫忙解決了自己麻煩的老和尚很有好感,決定通個姓名。
老和尚轉(zhuǎn)過頭,陸離總覺得他的眼睛透過眼瞼,能夠看穿自己。
“老衲不過一化外野僧,不曾駐寺。”老和尚笑著說道。“至於老衲的法號嘛,讓老衲想想。”
聽到這話,林凌雁撲哧一笑,“大師難道連自己的法號都不記得了嘛?”
“阿彌陀佛,塵世幻如夢,名號亦不過是個代號,老衲也很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名號啦。”老和尚雙手合十,緩緩說道。
“大師。”林凌雁感受到了老和尚言語之中的機(jī)鋒,對於老和尚這樣淡然的態(tài)度也是感到欽佩。
“誒,師父,你不是說你叫馬甲大師的麼?”斂心擁抱林凌雁的計劃失敗,轉(zhuǎn)頭便是對老和尚說道。
老和尚面不改色,說道:“斂心,休得胡說。”
“嘁,大姐姐,我?guī)煾阜ㄌ柧徒旭R甲,俗家姓名叫龔健。真是古怪的名字呢。”斂心小沙彌毫不猶豫地揭穿了馬甲大師的老底。
“大師。”陸離強(qiáng)忍著笑意,不讓自己笑出來。馬甲大師這名號,未免太過古怪了一些。他還真沒有聽說過釋家弟子的名號有叫馬甲的,而且看上去還是位得道高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馬甲大師只是笑笑,並未說話。不過這笑容之中,陸離覺得,大師已經(jīng)動了嗔念。
這個愛拆師父臺的小沙彌,少不了一頓責(zé)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