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代王的心思只有你!”
忍無可忍,劉桃枝揮手拍開了她落在自己面前的手掌,“啪”的一聲極其響亮,也能想象力道之大。他見到小憐皺著眉頭收回手眼眶就開始泛紅,可他卻全然沒有要安慰她的打算,也不認爲自己的這一下有任何的錯:“我也告訴你,那樣的東西是一定會放麝香的!東西我的確做出來了,可是這裡面有麝香和馬錢子,這兩樣東西要是長久用下去,會讓你不孕的!馮小憐,代王心裡只有你,我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爲了什麼才願意讓你去鄴城,可是你去鄴城的折磨並不是對你一個人而言的!他對你有意必然會等你回來,皇上也說過攻破鄴都城門之時會將你許配給他,你就應該知道你在兩國這樣的戰爭之間並不是最重要的,以大齊如今的風氣,周國要攻入鄴城簡直是輕而易舉,你到鄴城如果能左右大齊皇帝的決策也只是讓這件事情提早完成而已。可是這樣的藥,就算能幫你抓住那個皇帝的寵愛,你這樣毀壞自己的身子,代王如此心愛你,如果你們以後沒有孩子,你真的忍心這樣的結果嗎?”
小憐的淚水聚集在眼眶中遲遲不願落下,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她似乎見到了這些年對她無比愛惜的宇文達在她身側的一切,似乎見到了他那些與她有關的笑顏,也似乎聽到了那些與她有關的笑聲……
她緊緊地閉上眼睛,眼眶的淚水如同被擠壓的水袋從幾個方向落了下來。
若是曾經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她應該已經成婚了,也許明年就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是走到現在,她卻不敢再去想象自己能夠過上那樣天倫之樂的日子,所以當她第一次抱住念爾的時候,她感覺到那種鋪天蓋地的欣喜卻讓她心慌。她不敢妄想那樣的生活,女人最大的幸福也許就是加一個好人家,然後相夫教子,可是這些明顯已經離她很遠很遠的,她又怎麼敢去想象這樣的事情和宇文達有關呢?
即便這兩年宇文達總是不動聲色的與她親近,總是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她可以視而不見卻知道總有一道越不過的坎。她不能往前走,他卻在原地等她,這樣的等待也許永遠都沒有盡頭,她又怎麼可能在明白自己身上揹負的事情時還去把他拖入自己的泥沼中呢?
她明白自己,卻不希望連累他。
宇文達的確是個條件優秀的男子,除了賜婚的正妃再無其他的姬妾,爲人品性又是上乘,若是放在以前任誰都會恭祝她。可是如果沒有鄴城那些變動,她又怎麼可能會在姚襄城的附近與他遇上,又怎麼可能會和他相識這麼些日子讓他情意萌芽?
他可以把這一切當成是上天的安排,可是她不能夠去接受這樣讓身邊的親人死去才得以相遇的安排。如果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她就更不可能忍下心中的那些想法去跟他在一起了。
小憐從來沒有想過劉梅枝竟然會因爲宇文達而這樣對待她,可是人心虛的時候也是會找藉口的,而那樣的東西她覺得對自己回到鄴城把握聖寵是非常重要的。於是,她沉默了片刻,又一次攤開手掌將手伸了出去,被劉梅枝拍紅的手背還刺眼的亮著:“如果因爲我不能生育他就不再喜歡我了,那也就辜負了你的這一片心意。”
“你——”
劉梅枝身體微微顫抖著擡起手指著她,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再也拿不出那些大義凜然的話語去勸她。
她的手還擺在他的面前,見他神色有些動搖,便晃了晃手算是提醒他。
“我真的看不懂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劉梅枝憤懣不平的瞪著她,飛快的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丟到她的懷中,看著她略顯慌亂的接過,語氣不悅的說:“你要的,給你!就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要等到你明白了你想要的是什麼的時候卻永遠都拿不到了!”說完,他轉身往屋內走去,還惡狠狠地關上了房門。
小憐垂下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她才動作緩慢的打開了小瓷瓶,將裡面的藥丸倒在了自己的掌心中。藥丸只有兩顆,想來也是劉梅枝暫時做出的成品,這藥效究竟如何他可能也不清楚。
可是劉梅枝沒有告訴她,他曾經就做過這一類的藥丸供給給在青樓中的女子,就連千許樓的頭牌玉蘭也曾經用過他做的這種藥丸,而在她們中已然有了名字——
冰肌丸。
玉蘭剛到千許樓的時候,雖然容貌才情都略好,卻一直放不下自尊,而劉梅枝當時在私宅也是閒來無事就開始研製這個藥丸。冰肌丸要不間斷的服用,直到一段時間後身體纔會開始散發誘人的異香,而身體也會變得柔情似水,在和男子進行房事的時候會讓男子神魂顛倒。可是漸漸地玉蘭就感覺到身體的不適,也知道劉梅枝曾經說過這冰肌丸的後遺癥,而她已經在千許樓得到了不錯的口碑,也就不再服用冰肌丸了。
劉梅枝這一次給小憐的冰肌丸,卻是不一樣的。
因爲要長期服用身體纔會有效果顯現,劉梅枝便將其中幾味重要的藥加大分量,而冰肌丸雖然被做成了藥丸狀,要使用的時候只要將它壓扁蓋在肚臍眼上,等它的藥性被吸收進體內就可以了。
將冰肌丸倒回到小瓷瓶中,小憐小心翼翼的將它收到自己的懷中,蹲下身子滅掉了雪地裡剛剛劉梅枝在煮雪水的火爐的火,然後起身走到了屋前。
隔著房門她似乎還能感覺到劉梅枝憤怒的心情。
她知道劉梅枝是爲了她好,畢竟這些年相處下來還是能夠知道他的脾性的。可是回到鄴城不管有沒有宇文邕她也一定會尋個機會回去,只是自己的自己懦弱又無能一直在躲避,宇文邕只是推了她一把。
能得到宇文達的情意她自然是覺得慶幸也覺得感激的,可是在兒女私情之前,她無法放下過去對高儼的感情,也無法對高儼、馮子琮、斛律光和高肅這一衆人的死坐到不聞不問。高肅雖然說要她忘了在鄴城那十多年的光陰,可是她也明白自己怎麼可能說忘就忘。高肅可以爲了大義爲了名聲甘願赴死而捨棄了自己的妻子茍活於世,她又怎麼可能一個人過的好還心安理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