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膳,白秀吩咐丫鬟們上果盤。她則從身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觀音的塑像,放在桌上。
“這送子觀音是我前段日子去寺廟拜佛時偶然見到的,當時就覺得這塑像做工精緻,又有高僧開了光,實在難得,便花了高價錢買下。”白秀滿臉笑意的望著坐在對面的沈紫,悠悠說道,“這不,今日聽聞蘭容華替皇上誕下一子,腦中就想起這送子觀音來了。”
沈紫微微頷首,優雅的掰了一小塊柚子肉放進嘴中,繼續微笑著聽白秀說話。
“看,這觀音放在我這,還真用不太著。若是王妃不嫌棄,那我便物盡其用,將這送子觀音送給王妃可好?也祝王妃早日爲南澤王爺生下小世子。”白秀眼含笑意的說道,起身將送子觀音推到了沈紫的面前。
沈紫淺淺一笑,她怎麼會不懂白秀的“良苦用心”呢?見南澤王爺如此寵愛她,便不敢放肆,面上對她是有多客氣就多客氣。今日正好碰到蘭容華產子,她便想借機用子嗣,來讓王爺對她心懷不滿。
只可惜啊,白秀這個如意算盤是徹底打錯了。因爲,她沒有懷孩子的原因,南宮澤是最清楚的!
“如此貴重的東西,本王妃又怎麼會嫌棄呢?”沈紫手輕撫著面前的塑像,嘴角上揚,顯得開心極了,“那就謝謝二姨太的送子觀音了,青萍,你替本王妃拿下去小心收著吧。”轉身對一旁的青萍輕聲吩咐道。
“是,王妃。”青萍回道,抱著送子觀音退下了。
白秀見沈紫神態自若,非但不難過,臉上連一絲尷尬都沒有,微微一愣。她本想借沈紫進王府八月,肚子還沒有動靜之事羞辱她的,可她不悲反喜……擡眸望向沈紫,她也正帶著七分嘲諷,三分傲視的目光看著她。
衆人又閒聊了一會子,便散了。
回紫雲閣的路上,南宮澤突然開口說道:“你困嗎?”
沈紫雖不知道他要幹嘛,但還是微微搖了搖頭,回道:“今日午後睡了會子,所以現在還沒困。王爺有什麼事情嗎?”
“阿紫,陪我去沈府後花園逛逛吧。”南宮澤輕輕挽上沈紫的纖細腰肢,淡笑說道。
“好啊。”沈紫聽著那聲“阿紫”,她與南宮澤之間的距離似乎也變得近了些,擡眸微笑回道。
青萍與紅袖二人都是機靈鬼,哪願意妨礙王妃與王爺花前月下呢,沒等王妃吩咐便自動退下了。
“王爺邀我散步,怎麼卻又不說話?”沈紫見南宮澤一直慢慢走著,卻不說話,便主動開口問道。
南宮澤擡首,一雙深邃的含著柔情的黑眸望著她,回道:“本王覺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就好像,你我即使互相不說話,卻也懂得彼此。”
“王爺可真高估妾身了,王爺的心,如大海般深沉,也如大海般變化莫測。妾身只是一介女流,再能耐,也懂不了王爺。”沈紫淺淺一笑,隨意答道。
“不,你懂。”南宮澤看著沈紫的鳳眸,一眨不眨,說道,“從你的眼裡,我可以讀出,你是懂我的。你和我就像是寒風與冬日,我的冷冽無情只有你能懂。”
沈紫低眸一笑,說道:“王爺明早還要上朝,妾身陪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南宮澤見她不願再說,點頭應下,二人並肩往紫雲閣走去。
一路上,沈紫還在想著方纔南宮澤說的話,“你和我就像是寒風與冬日,我的冷冽無情只有你能懂。”
她覺得心裡亂亂的,就像被無數根線纏繞著,無處可逃。她以爲她可以將一切都控制好,可唯獨感情這件事,她控制不了,她措手不及了。
回到房間,二人如昨夜般,依舊分牀而睡。
沈紫想到南宮澤今日早晨醒來時臉上的累意,有些於心不忍。軟榻終究不是牀,睡著不如牀舒服。
“王爺,你睡了嗎?”沈紫輕聲喚到。
南宮澤動了動,“嗯”了一聲,表示他還沒睡。
“要不你睡牀上,妾身來睡軟榻吧。”沈紫低聲說道。
聞言,南宮澤嘴角一揚,心中自有另一番想法。淡淡回道:“本王是男人,如何能令一個女子睡軟榻呢?這事傳出去都是個笑話。”
“那,那要不王爺也睡牀上吧。”沈紫思索了會子,咬脣答道。她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嗎?怎麼現在卻覺得和南宮澤同牀共枕有些不好意思呢?沈紫是越來越不懂自己了。
這次,南宮澤沒有拒絕,直接爬上了沈紫的牀。饒有興趣的看著她,湊近臉龐笑道:“難道你是因爲二夫人今日送你的送子觀音,所以也想本王送你一個兒子嗎?”
平日裡那般冷峻嚴肅的南宮澤怎麼也有此刻的痞子模樣啊?沈紫給了他一記衛生眼,沒有答話,轉身睡覺了。
南宮澤清楚看到沈紫的那記眸光中,沒有討厭,滿意的躺下睡覺了。
翌日清晨,拓跋澈手中拿了一些早點敲開了拓跋甜的房間門。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拓跋澈將早點放在桌上,問向身旁的拓跋甜,“無緣無故的怎麼從南曄王府裡出來了?”他昨日就想問了,可拓跋甜一來到客棧,就躲房裡躲了一整日,連阿玉也不給進。
拓跋甜吃著桌上的早點,一聲不響。
“阿玉只是說你生了南曄王爺的氣,可好好的,你又何必生他的氣呢?”拓跋澈繼續追問道。在他看來,南宮曄非但在危難時刻救過她,還令她住進王府保其安全,甜甜實在沒有理由生他的氣啊。
“大哥,你讓我好好吃早點嘛。”拓跋甜心中煩著呢,一想到南宮曄無緣無故對她那般兇,她就來氣。
“你可別太刁蠻任性了,人家是王爺,自然是有脾氣的。”拓跋澈搖搖頭,吩咐道。
“大哥,待會中午我要吃荔枝蝦球,金色滿園,我要好好吃一頓,你請客。”拓跋甜嚼著嘴裡的包子,實在不想聽大哥左一個南曄王爺,右一個南曄王爺,索性轉移話題道。
拓跋澈也不再繼續逼問,笑著答應了下來。
沈府。
“待會你們二人陪我出府一趟。”吃完早膳,沈紫用絹帕擦拭著嘴角,對身旁的青萍、紅袖淡聲吩咐道。
白秀暗暗瞪了眼沈紫,面露鄙夷。一個王妃,怎麼可以如此沒有規矩,隨意出府呢?
“想是二姨娘不會有意見的吧。”沈紫側目,笑道。
“當然,當然。您是王妃,自然可以隨意出入沈府了,不必經過臣婦的同意,王妃請便。”白秀連連點頭,殷勤回道。她現在,是絕對不敢輕易得罪沈紫了!
沈紫回了房間,換了一身素雅的淡紫色衣服。
心靈手巧的青萍爲王妃換了一個髮髻,三千青絲不再盤著,隨意的令其飄在腰間,再插上一支淡紫色的簪花,素淨卻不失優雅。略施粉黛,美麗絕倫。
“王妃,這街上的百姓都認得你,若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奴婢和紅袖便是了啊。”青萍用炭筆爲王妃輕輕畫著柳眉,說道。
沈紫微微一笑,回道:“沒事,待會出去我用輕紗蒙面,就沒人認出我是南澤王妃了。況且等會要辦的事情,你們還真不會做,非本王妃親自出馬不可。”
“王妃,到底是什麼事情啊,聽著怪令人好奇的。”紅袖嬉笑著問道。
“待會你就知道了。”沈紫抿了抿朱脣,神秘說道。
走出沈府,沈紫便一直往集市最繁華的地段走去。
人聲鼎沸,車水馬龍,沈紫緩緩走在街上,眼睛一直掃向街道兩旁的各家商鋪。
之前一直忙著處理王府後院裡女人間的事情。現如今,沈蘭也算是殺雞儆猴了,後院中的女人們想是也能歇停個一陣子了,而她,則要做回本行——經商,賺錢。
她知道,不管是那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或是封建的古代,有錢纔有資本。當然,這也是她的興趣,一項割捨不了的興趣愛好。
因著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不論是成衣鋪,絲綢鋪,亦或是胭脂鋪,每家商鋪的生意都很好,人來人往。
“王妃,您是要置辦衣裳,還是要買胭脂?”紅袖看著四周的鋪子,邊走邊問。可若說這些,王妃又何必親自出府置辦呢?
沈紫沒有回答,依舊仔細的觀察四周。
青萍扯了扯紅袖的衣角,輕聲說道:“你看王妃的神情,她這會子許是在想事情,咱們就跟著便是,多動腦少說話。”
紅袖吐了吐舌頭,點頭答應。
一路走下來,沈紫發現這地段上的每家商鋪生意都不錯,可唯獨玉器鋪的生意差強人意。
按說這街道上有四五家成衣鋪,五六家絲綢鋪,七八家的胭脂鋪以及無數家的客棧酒樓,可玉器鋪卻只有兩家,生意定然是極好的。可爲什麼事實卻正好相反呢?
沈紫低眸思索,她素來有著敏銳的商業氣息。而在玉器鋪中,令她嗅到了一絲商機。
“如意玉器鋪,名字取得倒是挺好的。”沈紫微微頷首,轉身對二人說道,“走,進去瞧瞧,若是有喜歡的便買,算本王妃送你們的禮物。”
“真的嗎?王妃!那奴婢就不客氣了哦。”紅袖激動說道,開心的挽著青萍,一蹦一跳的走進玉器鋪中。
玉器鋪中的夥計一見有客人,立即上前殷勤的接待道:“兩位姑娘,是要買金器還是玉器啊?”
服務態度也不錯。沈紫悠然走在二人身後,仔細觀察著。
“都分別拿些上來瞧瞧吧。”沈紫淺淺一笑,對夥計吩咐道。
“這支金簪真好看。”紅袖從擺放金器的盒子中取出一支金簪,插在青萍的髮絲中,笑道,“很配你呢,青萍姐姐。”
“姑娘,這支是赤金點翠簪,並不張揚,又有少量的翡翠作陪不顯單調,的確很適合姑娘。”夥計邊介紹金簪,邊迎合青萍紅袖二人。
沈紫低眸看了眼前的兩個盒子,不論是金器還是玉器,它們的做工雖然精細,可樣式老舊,大同小異。而且價格還特別昂貴。想來這兩點便是生意差強人意的主要原因吧。
待紅袖與青萍各自選了一樣喜愛的東西,沈紫纔開口對面前的夥計淡聲說道:“去請你們的掌櫃的出來,就說有大生意上門,問他想不想做。”
聞言,夥計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臉上蒙著輕紗,看不清容貌,可她那雙鳳眸卻令人不敢直視,她的話語中也有種不嚴自威的氣勢,夥計連忙點頭答應,去請出了掌櫃的。
掌櫃的一聽有大生意做,自然立即走出。可走到廳中,見只有三名女子,臉露難色。
“姚掌櫃的,就是這位姑娘說要與您做大生意。”夥計指了指站在中間的沈紫,對掌櫃的說道。
一介女流,會談什麼生意。姚掌櫃的眼睛一閉,不以爲然。
“掌櫃的鋪中的金器玉器,想必都是往年的舊貨了吧。”沈紫含笑說道,她知道這是古代,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所以掌櫃的有這番反應,也是極爲正常的。
姚掌櫃的眼倏地一睜開,不似方纔那般無理。沈紫單單幾眼就可以看出這些店鋪中的貨是舊貨,他自然不敢小覷。
“鄙人姓姚,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姚掌櫃的恭敬問道。
沈紫微微頷首,道:“我姓沈。”
“沈姑娘實在好眼力,這鋪子雖叫如意玉器鋪,鋪子的生意卻一點也不如意。所以現在店裡的,的的確確是一兩年前的舊貨。”姚掌櫃的坦白說道。
“那姚掌櫃的就沒有想過辦法嗎?”沈紫淡笑問道。
“怎麼沒有想過啊?”姚掌櫃的搖搖頭,無奈說道,“可買得起金器或者玉器的都是有錢人,而這些東西幾年不變,買的人自然會漸漸變少,就單這兩點,我便想不出好辦法來。”
“我倒是有個辦法,能令你的生意變好。”沈紫緩緩說道。
姚掌櫃見遇到高人了,歡喜的將沈紫請進內間:“沈姑娘,裡面詳談。”
走進內間,姚掌櫃的又爲沈紫沏了一杯茶,纔開口問道:“不知沈姑娘所說的是什麼辦法,請賜教。”
“賜教自然可以,但有條件。”沈紫拿起白玉茶杯,吹了吹上面冒著的騰騰熱氣,回道。
“姑娘請說。”
“我要買下你的玉器鋪。”沈紫小啜了口熱茶,堅定說道。
姚掌櫃的頓時啞口無聲,他只有這玉器鋪,靠著鋪子,他還要養一家子人,可賣了鋪子,雖然立即能拿一些錢,可之後的生活怎麼辦啊?
“姚掌櫃的,你放心,即使我買下鋪子後,可您依舊是玉器鋪掌櫃的,每月我都會給你一些銀兩。而且,店鋪所賺的銀子,你我二八分。”沈紫看出姚掌櫃的思慮,淡笑著解釋道。
聽著這些條件,姚掌櫃的低眸暗思,有些心動。玉器鋪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說不定哪日就不賺錢了。倒不如賣給沈姑娘,搏一搏,許是還能比之前賺的多些。他閱人無數,眼前的沈姑娘必然不是普通人。擡眸又瞧了眼她
“姚掌櫃,考慮的怎麼樣了?”沈紫擺弄著纖長手指上的琉璃白豔彩護甲,隨意問道。因爲她從他的眼中,已經看出了答案。
“我答應。”姚掌櫃的點頭回道。
“王妃,您和姚掌櫃的聊那麼久,這都到吃午膳的時辰了。”一走出店鋪,青萍就開口問道,“王妃餓了嗎?”
沈紫方纔和姚掌櫃的聊合同聊生意的時候還不覺得餓,這心一鬆,還真覺得有些餓了。“要不咱們去望月樓吧,本王妃好好請你們吃一頓。”
這幾日一日三餐,餐餐都面對著白秀與沈銳母子,也實在沒有胃口。今日既然出府了,那就好好吃一頓再回去。
“好啊好啊,王妃,我還從來沒有吃過望月樓裡的東西,聽說裡面的東西可好吃了。”紅袖一想到有好吃的吃,鼓掌叫好道。
青萍點了點紅袖的額頭,笑道:“看看,看看,這口水都流一地咯。”
三人說笑著來到望月樓,正是飯點上,裡面的客人可多了,小二們也個個忙得焦頭爛額。和她們說了稍等後便沒人上來招呼。
紅袖拉著一個正準備跑樓上送菜的小二,問道:“我們要的一個雅座呢,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安排好啊?”
“實在對不住了,三位客官,今日這樓上的雅座都滿了,沒有位置了。客官若是要吃,只怕要等上好一會子了。”小二端著菜,客氣回道。
青萍見這架勢,說道:“看來這次是吃不成了,下次再來吃吧。”
“小二,我們的菜呢?我要的荔枝蝦球怎麼還沒上來啊?”從樓上跑下一名年輕女子,正是拓跋甜的貼身丫鬟阿玉,揚聲喊道。
那名小二見手中拿著的正是三樓雅座的荔枝蝦球,急忙應道:“客官,馬上就來。”
“南澤王……”阿玉循聲望去,正好看到小二身旁的南澤王妃,正欲開口喊道,覺得有些不恰當,改口喊道,“沈姑娘?”
沈紫聞聲側目,也看到了在樓梯轉口的阿玉,淡淡一笑。
“阿玉,叫你喊個菜怎麼這麼慢呢?”拓跋甜下樓,正想開口喊小二上菜,便看到了阿玉身旁的南澤王妃。
“南澤王妃,你怎麼也在這兒?”拓跋甜跑到沈紫身旁,輕聲問道。
“我本想帶青萍紅袖來望月樓吃飯的,可人似乎有些多,我們該下次再來了。”沈紫說著,便準備往門口走去。
“別啊,我們樓上有位置,不如大家一塊吃吧。”拓跋甜拉住王妃的胳膊,輕笑說道,“況且上次在街上,若不是你出面,我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模樣呢。我還沒謝謝你呢。”
沈紫掃了眼期待的紅袖,想著肚子也餓了,便不再客氣,答應下來。
走進包廂,當沈紫看得對面的凌澈時,四目相對,兩人都微微一愣。
“沈姑娘?”拓跋澈帶著幾分喜悅喊道,不敢置信,“哦,不,是南澤王妃。”
“凌公子,這在外面,還是叫我沈紫吧。”沈紫淺淺一笑,回道。
凌公子?隨後走進的拓跋甜與阿玉都是一陣疑惑,隨後又明白了回來。掩嘴偷笑,沒有拆穿他。
“這世界還真小,兜兜轉轉你我竟然又遇見了,而且每次都是如此巧合。”拓跋澈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沈紫,心中早已經欣喜若狂,可說話的語氣依舊溫文儒雅,聽著令人覺得很舒服,一點也不唐突。
“是啊,真的好巧。”沈紫看著眼前的凌澈,總是覺得有幾分熟悉。上次匆匆一遇,而且又是在那般危及的時刻,根本沒有細看。可這次不同,從她細看他的第一眼,她便覺得很熟悉,似乎——已經認識了很久一般。
“原來我們都互相認識啊?實在太好了!”拓跋甜哈哈大笑,儼然一副很快樂的表情,大聲提議道,“那今日我們就不醉不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