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富人會寵壞他們的狗，窮人會寵壞他們的孩子。

[Part①·心魔叢生]

克魯姆片區的戰鬥比想象中要順利。

哈斯本接走了雪鴞民兵的指揮權，這些社區保安的工作本就是配合幫衆對普通市民進行武力訛詐，如今要並肩作戰，還保留著不錯的戰鬥力。

從地下避難所一路殺出大街，機槍班組立刻登上軍車，在步兵的掩護下打開局面，逐輪逐次射殺街道上的使徒怪獸。

不必去細細分辨它們的形體——由野獸或靈能者轉化而來？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他們所使用的M2重機槍能殺死地球上絕大多數碳基生物。

十二點七毫米口徑的機槍彈能爆發出一萬四千焦的動能，可能數據不能直觀的感受到它的威力。

我們把古代騎士的全力衝鋒，提起騎槍的衝殺刺擊當做彈頭，那麼這一次攻擊相當於四千焦的動能，騎槍可以捅穿木質盾牌，打裂除了蛙形盔以外的任何板條甲。這是騎士們的黃金時代，全副武裝進行騎士比武時迸發出來的絕強攻擊力。

但它遠遠不如M2的一顆機槍彈，這就是人類工業時代與農業時代的差距。

一顆顆灼熱的槍彈從三十四公斤重的機槍中射出，只需要三個人同時操持這精細又致命的火器，就可以讓體重四百磅到一千七百磅不等的敵人，讓這些血肉怪形變成碎片。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精神上的傷害。

負責對接的電話通信士立刻回答。

“這些士兵也很害怕，迦南。”

九五二七已經趕到尤里卡軍械庫的基地外，通過雪鴞民兵的裝甲車頻道，她向基地內的防務人員喊話。

樓區中部到尾部四百多米的長街爆發出激烈的彈雨！

它被灼熱的金屬射流托起來，根本就落不了地，往後的每一顆子彈都在延緩著它的墜地時間，三秒鐘過去，它的散碎肉身像是一片流星雨，落到陣地中，撲向街區樓房的外牆，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副血淋淋的壁畫。

她先是改用粵語來了一套粵韻風華，又換做英語好聲好氣的打著商量。

負責清查器械數量的官員往陰暗的倉庫裡走了兩步，就覺得小腿一涼，撞斷了兩根絆索。

今時今日，它剛剛開始衝鋒，就叫一道綠幽幽的曳光彈標記定位，緊接著三架機槍跟隨指令引導調轉射界，五十多發子彈潑出去，這犀牛怪物堅硬的頭殼被打得粉碎，連頭到尾穿出來十數個血淋淋的窟窿。

“你別管我是誰，現在執政官要你們帶著重火力去對付怪獸，你就說去不去吧？”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從大街衝出三頭使徒，目標直指槍匠身邊的靈能者——

占卜店的老闆則是罵罵咧咧的：“你把我放開嘛！我好歹能幫點忙！”

兩位可憐巴巴的靈能者兄弟立刻尖叫著：“救命啊！！！！我不想死啊！英雄！”

分佈在周邊戰鬥班組的兄弟們也是如此，每過幾分鐘，就會有人淒厲的哀嚎，陷入驚厥，在班長的鼓舞下重新振作。

這是哈斯本從業當兵以來，遭遇的最嚴重的精神傷害，還沒有與化身蝶本尊正面相遇，他的肉身即將背叛自己。

“不不不不！我就坐在這兒，我坐在這裡就可以了！英雄！我幫不上忙！我錯了！”

在這個瞬間，雪明棄了長槍，拔出景光迎敵。

——看見如此美味的元質就這麼掉在花圃中，它實在忍不住了，想要一回合就結束戰鬥。

他像是鬼魅橫移出兩三個身位，聽鋪面小樓的酒架被化身蝶撞得稀碎，像鬥牛士與公牛的決鬥有了分曉，化身蝶突襲失敗，立刻以羽翼和四肢攪弄碎木板，抓穩重心往雪明的方向飛撲。

[Part②·骨碎肉裂]

往海濱道路之外看去，沙灘上有不少舉辦文藝活動的鋪面，滿是景觀樹和人造花圃的園區中，我們意志堅如鋼鐵的槍匠，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關卡哨站的守衛提起槍，在軍車旁用彈孔畫了個愛心，把這粗魯又浪漫的表白當做答案。

化身蝶想借這個機會，突破槍匠的防守。

“小子，你該用藥了。”小迦南提醒著宿主：“再這麼下去，你會瘋。”

他快步走向慘叫聲的源頭，立刻拉起沙石防爆牆旁邊的一個士兵，他翻開士兵的眼皮，去聆聽心率覈查狀態，緊接著馬上給這顱腦受損的傷員灌下萬靈藥。

從動物園中涌出來的怪胎們遇見這工業化時代開天闢地的神劍，就如割麥子一樣倒下。它們從街頭巷尾襲來，聽見噼裡啪啦的子彈嘯叫，疾步奔走前來赴死，叫滾燙的鐵流射穿了身體。

它被打得渾身抖擻，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了！一班的射擊仰角不夠，馬上要結束火力，二班立刻跟上，只怕這頭怪獸死的不夠徹底！

“不，我的攜行揹包裡有兩升萬靈藥，但是不能用在這裡，沒有徹底消滅污染源之前，我不能當著兵員的面喝藥。”

“如果我離開戰場，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幾秒，我不敢保證這些兵員會不會發生譁變，如果當著他們的面喝藥——他們也會懷疑我這個領袖到底是否可靠。對士氣的影響不可預估，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小七開車前往海濱道路，飛也似的衝回城區，她聽見身後煙花響起，適時從車輛的置物格里拿出墨鏡，她揭開印有太陽神阿波羅的金印花面盔，笑嘻嘻的給自己戴上墨鏡——她知道，BOSS就愛看這個。

外牆的監控攝像頭變成了一堆稀碎的工程塑料，緊接著她開始奔襲，這兩百多米的距離對於無名氏的戰士來說，不過是體能訓練的開胃菜。

這種神話單位，在兩百年是智人根本就無法正面對抗的東西，再怎麼勇敢的戰士，也很難在使徒手裡討到便宜。就算是擁有魂威的閃蝶，也得想辦法鬥智鬥勇，利用地形、火器、爆炸物等等要素來取勝。

“執政官請求支援！請求火力支援！現在尤里卡火山城遭受了靈災侵害.我.”

——有一對孿生兄弟，一個占卜店的老闆，這三人算是娛樂城裡有頭有臉的靈能者。

可是下一秒，雪明擡起狩獵女神，從[芬芳幻夢]的手中接走長槍，對著化身蝶的無面頭顱澆洗子彈，推銷一波不講武德套餐。

從武械庫頻道傳出嬉笑打鬧的調侃。

往脖頸紮下環形針頭，萬靈藥將指頭復原，槍匠的魂威也恢復了一部分手性。

整個武械庫還有一百多位兵員守護——

只聽海鷗的厲鳴從房室傳出，與海濱沙灘的水鳥呼應著。

——來不及換彈，雪明就棄了短槍，腦後生眼閃身躲避。

這種靈災環境下，靈能者的應激反應會更大，哈斯本一直躲在雷達車的位置，他能感覺到，前胸後脊圍繞脊柱中樞的部分皮膚開始瘙癢，手機換到鏡子模式去拍攝脖頸下的皮膚，就看見喉結往下的位置一片赤紅。

就聽見半空中撲打翅膀的聲音，哈斯本知道，那是化身蝶來了！

他沒有擡頭去看，照著靈災指示器的方位，還有靈感的提醒，與衆班組逐輪下達射擊指令。

軍械庫的軍曹快步衝進庫房清查損失，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寬大的蹼足趾爪掏出一個個凹坑，飛射的沙子攪起煙塵滾滾。

——他揭開占星鋪老闆的眼罩。

雪明掏出戰鬥短刀，不慌不忙的揭開手套，逐個把左手手指切下。

“打得好！”哈斯本·麥迪遜振聲怒吼，“打得好呀！打得好！”

與此同時，在海濱街道的另一側。

——有個敵人當著他們的面，在基地裡搞零元購。而且

沒等這個[而且]想完。

哈斯本直接拒絕了迦南的提議。

於是雪明也不著急去收拾這兩個目標，優哉遊哉的在灘頭釣魚，對付主動上門的使徒怪獸。

從化身蝶碎裂的顱骨中逐漸映出林登·范佩西的臉面，它再也笑不出來，兩腿一軟即將跪地，又叫[芬芳幻夢]舉著鐵騎士戰錘撩擊打碎了下巴，身體立刻站起來了！

它想逃跑，雪明卻一腳踩住了它的腳板，像是小孩子打架的招數，卻異常有效。

鐵騎士細劍出鞘直刺！那化身蝶又快又穩，像是保留了人類的幾分神智，生生將劍刃抓住，以兩臂合力緊緊攥在手中。

劇烈的靈壓變化讓半空中的化身蝶失了理智——

——在這個瞬間，雪明感受到了一股惡念，森然刺骨的殺機將他們牢牢鎖定。

雪明把老闆的眼罩給戴回去，拿出戰鬥短刀，準備把右手的手指也割下。

短短兩分鐘之後，一輛皮卡載著火箭彈引信與各類彈頭衝出關卡，撞碎欄桿，武械庫的警笛這才遲遲反應過來，看著皮卡車奔赴前線。

只要哈斯本鬆懈那麼一瞬間，在布魯姆片區作戰的部隊會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中士氣崩潰四散而逃。

傷兵在一瞬間恢復了神智，立刻變得更強韌，更勇敢了。望見指揮官親自來到小組裡治療傷員，其他幫衆和兵員都打起精神，爆發出熱烈的戰吼。

灘頭落下來不少使徒的屍體，都是由水鳥與人類骸骨嵌合製造的怪獸，從傷口看，都是一槍斃命。

其中一根鋼絲扯下一層木箱子，拉開四十多顆黑索金炸藥的保險，另一根則是拉開二層莫洛托夫雞尾酒的瓶蓋，將這燃燒彈廉價好用的燃燒物往下傾倒。

那是在異常環境下，催生出來的維塔烙印。

這三個倒黴鬼架在三張椅子上，背靠著背，嘴裡塞住布團，都是涕淚橫流的痛苦模樣，爲了防止他們受到靈災侵害爆發維塔烙印，雪明已經給他們蒙上了眼睛。

——包括基地的預備役，行政人員等等也有接近四百多人了。

化身蝶倒是得意洋洋的，覺著抓住敵人的刃口，就可以擊敗戰士的戰鬥意志。

哈斯本的眼睛裡看不清東西了，蒙上一層霧氣。

由於化身蝶喜愛靈能者的特性，雪明就把他們綁來，丟到海灘前吸引化身蝶。

“你這娘皮，哪來的膽子敢冒充民兵？尤里卡火山城的女人沒有資格參軍！”

雪明的閃蝶衣上全是血，經過連續多場戰鬥，他依然保持著最佳狀態，他抓來了三個誘餌目標——

雪明只覺得鐵騎士細劍是紋絲不動，像刺進了山石裡。

那三頭血肉構築的怪形不像使徒獵犬那樣笨拙巨大，似乎單只是爲了拉開槍線，引開槍匠的火力，它們分西南東北兩個方向衝刺，像是獵豹一樣的矯健身形，四足在柔軟的沙地中飛奔。

他感覺胸口一陣鈍痛，強烈的暈眩感讓萬事萬物都開始[融化]，眼睛裡看見的車輛與街道也變得[圓潤]起來，它們在緩慢的蠕動形變，跟著此起彼伏的槍聲震顫著。

她沿著山崖攀上高坡，悄無聲息的越過防護牆，在雪明前期踩點繪製的戰術地圖中找到了重火力倉庫——她毫不猶豫的提起銀河殺死了庫房的管理員，殺掉了四個巡邏兵。

占星鋪老闆只是看了一眼周遭人間地獄一樣的景象，立刻嚇得血壓升高，兩眼發直，連眼白都變得血紅血紅。

哈斯本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如果沒有一個具備強大意志力的指揮官親臨前線，癲狂蝶的幫衆和民兵根本就沒有多少戰鬥力，他們更擅長對付弱者，而不是挑戰強者。

這純粹力量的對峙中，僅僅過了一兩秒，就從化身蝶的百隻邪眼中散發出笑意，聽見兩臂掌心的喉舌傳出狂喜嘲笑。

狩獵女神在槍匠手中，那就是精準且致命的兇器，他沒有貝洛伯格，也沒有重火力，只得看著五百米之外高空中那顆肉嘟嘟的球形天使慢悠悠的飛，另一位覬覦靈能者血肉的化身蝶則是大膽得多——它在大約一百二十米之外盤旋，只要槍匠調轉槍口，這頭狡猾的化身蝶立刻就會變向爬升，想浪費槍匠的子彈。

這身高約有兩百多公分的化身蝶，這強壯的神話單位在槍匠面前脆弱得像個孩子，它的肉身終於開始毀滅，變成飛灰。

九五二七臉色一變，突然脾氣來了。

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狩獵女神將這化身蝶的腦袋打得四分五裂，要癱軟在地，緊接著又被[芬芳幻夢]的戰錘合擊打起，如此反覆清空彈匣。

隨著槍口焰爆發出一陣陣好似雷鳴的槍聲，那獵豹一樣的使徒單位肉身多出來拳頭大的坑洞，都打在兩條前肢往脖頸的肌肉鏈接處——像是槍匠反覆試驗，反覆敲打其他使徒單位的肌體而得出的弱點，將來要寫進萬物大裂裡的數據。

從地下車庫來到城區之後，哈斯本已經出現了兩次耳鳴的癥狀，他的眼睛裡有意義不明的蝶狀色塊，很像飛蚊癥。

像小說電影裡喪屍怪物那樣不畏槍彈的場面並沒有出現——這些由化身蝶組裝的小玩具，身上的元質都是由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組成的，除非化身蝶現場給它們來一個血肉苦弱靈能飛昇，將它們變成鋼鐵怪獸，纔有可能扛住M2的直射。

他在反覆巡視街道，一旦有班組成員精神萎靡，他就必須去提振士氣。

半空中的六翼天使猛然俯衝下來，強而有力的雙臂張開，要把雪明摟進懷裡狠狠疼愛——

從低矮的樓區巡視過去，化身蝶撲打著四翼，恰好路過布魯姆第六大街到第七大街的兩片房區——它飛得稍稍低了那麼一點點，距離地面只有八十來米。

僅僅是有可能，因爲老乾媽本就是用來射坦克打飛機的武器。

他們絕不想摻和到化身蝶的靈災之中，武械庫是尤里卡防衛等級最高的城寨，只要能熬過這次靈災，如此富饒的都會變成一座死城。擁有武器的兵員，會成爲這片無主之地的新主人。這些匪兵不會幫助執政官，都是見風使舵的蛀蟲。

小七也是人狠話不多，她驅車來到機槍崗哨的視野盲區，提起愛人所贈的銀河，照著崗哨的射擊位一個個敲打過去，把所有明亮的燈光都打熄了，探照大燈一亮起來，就叫VSS的彈頭轟碎。

這些血肉怪胎翻滾倒地，後腿依然在堅強的劃動，想帶起殘軀往前爬行。

只見隊伍尾巴一頭犀牛似的無毛怪胎往前衝刺，它爬上坡道，哼哧哼哧的喘著氣，超過三米的身高讓它擁有四噸多的體重，腦袋上還覆蓋了一層厚實的骨質甲冑。

做完這些，雪明又開始等待，等待天空中那個圓滾滾的肥仔主動落地決戰，許是覺得占星鋪老闆實在聒噪——

九五二七翻了個白眼，掐住對講機罵道：“軟的不吃吃硬的是吧？給我等著嗷！”

他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受到任何靈災環境的影響，甚至沒有動搖過一秒鐘，讓普通智人和靈能者陷入癲狂狀態的怪獸，在他看來不過是比較難殺的怪物——但是怪物被殺就會死，這條鐵律依然有效。

距離下一位援兵趕來，還有十六分鐘。

那是無名氏的另一位黑石人，蘇綾老師要到了。

雪明依然很害怕，他害怕夥伴們熬不過這黎明前的黑暗——

——只要能擊碎愛神慈悲會，未來是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