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是元宵。
回到衡陰老家的時候,江雪明帶著小七馬不停蹄的趕回了農(nóng)大校園。
記得上回嫂子講起禮物的事情,雪明這次早早備好了牛奶水果,封上兩個紅包,與小七叮囑著別顯得太生分,儘量自然些。
人工湖旁邊的小別墅原本潮冷陰溼,在初春時節(jié)就是鬼氣森森的感覺。
雪明喊門,從大廳傳出葉北大哥熱情的招呼聲。
“沒關(guān)門!直接進(jìn)!”
從門廊往裡看,客廳擺著一張麻將桌,四方東西兩位是家裡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是葉北大哥和大嫂,南北兩位是北子哥的軍火庫與情報員,陳富貴先生和蘇星辰。
小七與這些人不熟,雪明就一個個介紹過去。
“這位是蘇星辰大哥——我去紅星山,他幫我很多忙?!?
——葉北立刻湊到雪明耳邊去,小聲說。
雪明:“想通沒有?”
蘇星辰:“女人?!?
雪明:“你需要正骨手術(shù)嗎?”
“想通沒有啊?”
雖然雪明還是不知道這個姜叔到底是不是親生父親,但這件事真的不重要。自姜正初與他說起泥頭車柴油機(jī)的三包維修保養(yǎng)諸多事宜時,兩人已經(jīng)有了深厚的友誼。
就聽見廚房裡蘇星辰大喊一聲:“我能坐親屬那桌不?葉北!我是你爹呀!”
話音未落,窮奇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它慢慢走到七哥面前,把腦袋探過去。
蘇星辰嚴(yán)正解釋道:“但凡你們尊重一下我的身高,把對桌牌堆往我這頭推一點點,我都會手下留情。”
至於大嫂身上傳出的信息素,也不像是智人的特徵,小七看來是一對妖怪夫妻。
江雪明:“男人還是女人?”
“你和這小子準(zhǔn)備結(jié)婚了?我從你身上嗅到一丟丟好聞的氣味,可惜只有一丟丟,看來是改邪歸正了,有沒有興趣重操舊業(yè)呀?我敢保證,只要你聽我吩咐,這小子會對你死心塌地,妹妹變壞哥哥更愛,你知不知道這個道理?”
江雪明:“親屬那桌吧。”
“——你說。”江雪明立刻應(yīng)。
小七沒有答,雪明眼疾手快提著這兇獸丟去貓窩裡。
兩位貴人沒什麼表示,都是隨便應(yīng)付一下,似乎是這幾天來拜年的親戚朋友實在太多,他們已經(jīng)麻了。
“一通電話的事。”蘇星辰滿不在乎,比起雪明的客套話,他更在意對家的麻將堆,手不夠長,是怎麼都抓不到牌。
雪明指著牌桌上劍拔弩張的局勢解釋道——
一旁的王玲希小姐姐有氣無力的提醒道。
“雪明,你嫉惡如仇.”
江雪明:“實際上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死掉的犰狳獵手不能稱爲(wèi)智人,是沒有任何人道主義保護(hù)的,特別是授血單位,這些怪獸不配擁有人權(quán)。”
蘇星辰:“男人?!?
葉北:“一定來?!?
江雪明:“法醫(yī)和刑警都搞不定的事,要我來?”
“主要是死者身份特殊。”蘇星辰接著解釋道:“已經(jīng)鎖定嫌疑人了,兇手是個靈能者,是從九界車站出發(fā)的新人乘客?!?
那位天樞的情報員身上有種烈度極高的冤種味道,雪明講過,這個小矮子沒有靈感,卻一直在參與靈能事物的調(diào)查工作,顯然不是什麼普通貨色。
葉北臉色一變,從微笑轉(zhuǎn)到微尬:“別,千萬別!上回你拆的老屋現(xiàn)在還沒復(fù)原,市政府文化局的領(lǐng)導(dǎo)天天逮住我上司討說法。我可不敢再給你分配什麼任務(wù)了?!?
雪明坦然告知:“輸急眼了是這樣的。”
“喵?”
小七驚訝的問:“還有這說法?”
蘇星辰:“她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是個脾氣古怪不好接近的人,她的侍者也不止一次打退堂鼓,希望能換一個僱主——如果你能親自去驗屍,找出具體的死因,給她一段時間來調(diào)整心態(tài),正視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到車站,我想這是一件好事?!?
江雪明:“那就是阿姨被罪犯跟蹤,最後爆殺獵手除暴安良的故事,一句話能說完了,還要我做什麼?”
江雪明:“是個鍛鍊人的好機(jī)會,交給我吧。”
沒等這貓咪坐下,它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立刻湊到小七身邊去。
它走到一樓廁所旁邊,與牌桌幾人大聲喊。
窮奇翻了個白眼:“我像在開玩笑嗎?這傢伙很適合當(dāng)壞人呀!我就喜歡壞哥哥!~那葉北缺德佬心太善,我和他不對付,搭伴過日子對我來說是頂級折磨——渡我過苦海達(dá)彼岸,還得是你呀江雪明?!?
蘇星辰:“她不信任自己的侍者,也到了更年期,脾氣火爆家庭複雜,需要你慢慢去接觸。”
葉北立刻說:“那你到時候給我請柬,到時候輪到我給你倆封紅包?!?
雪明拉著小七繞著麻將桌一整圈,接著說:“葉北大哥和陳先生,你都見過了?!?
北子哥家裡這隻兇獸整天抓著靈能者進(jìn)行精神污染,當(dāng)傳銷導(dǎo)師,雪明是見識過兩回了。
“是的?!碧K星辰瞇著眼,緊緊盯著江雪明:“怎麼推斷出來的?”
“婚禮的事情,要我來操持嗎?”葉北與雪明講:“長兄如父,我可以是你爹?!?
教訓(xùn)完自家情報員,葉北又嘮起家庭的事情。都是一些講過的東西,譬如詢問小七的家世,在九界過得如何等等。
這話剛起了個頭,江雪明就決定帶過去——
“能不能小點聲!大過年的還不讓我好好睡一覺!”
葉北罵道:“你坐小孩那桌!不懂事!”
“別介意,它就這脾氣。幾年了還不見好?!?
“如果是獵手作案,你們肯定交給青金來處理了。”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非常實在。
小七:“輸急眼了?”
江雪明聽見星辰的吩咐,就立刻放下碗筷,拿出日誌本。
江雪明立刻問:“星辰大哥,你有話直說。你們的刑偵人員應(yīng)該比我厲害,查不出線索,是和地下世界有關(guān)嗎?”
伍德·普拉克這位列車長,小七在收穫季的儀式上是見過的,陳富貴與伍德列車長的容貌一模一樣,元質(zhì)近似,靈壓也非常強悍。
像葉北大哥本來就是倀鬼,按地下世界的靈災(zāi)來算,是傲狠明德直系親屬那個等級的授血怪獸。
江雪明:“乘客的年齡?”
江雪明:“死者的年齡呢?”
到了飯點,嫂子與家裡三個蹭飯的客人去廚房忙活,葉北單獨找到雪明,說起最近發(fā)生的事。大抵都是湘南當(dāng)?shù)氐撵`災(zāi)事件,最後聊到小七身上。
“我大哥身上沒多少錢,年終獎發(fā)完估計又去捐款行善蓋學(xué)校,還得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小孩發(fā)紅包,過年與兄弟打牌花的都是老婆的錢。陳先生看上去輸了不少,但他是做死人生意的,上門不好帶禮品,就想借打麻將的機(jī)會輸一點錢給葉北大哥和嫂子?!?
蘇星辰:“等一下——”
蘇星辰:“事情本來很簡單。”
那嫂子也是不客氣,當(dāng)面把紅包拆了,塞進(jìn)麻將桌的儲錢格里,原本被上家擠兌的壞心情一掃而空,“去看電視,有吃的,自己給自己倒茶,我暫時沒空?!?
小七立刻警惕起來——
它看見茶室偏廳裡的雪明和小七,最終目光定格到小七身上時,眼神變得狐疑起來,緊接著慢慢把前爪給放下,採取四肢著地的方式移動,象徵性的揮動爪子,打了個招呼。
就看見葉北對桌的美婦擡起頭,與小七笑了笑,緊接著咬牙切齒對上家說:“你能不能別跟著我打了?我出九條你出九條?我出二萬伱出二萬?故意的?找茬是吧?”
“咕嚕嚕嚕嚕你.咕嚕嚕嚕,小子你,我說.咕嚕嚕嚕嚕.”
江雪明終於想起這位神仙的名諱:“王姐?”
“沒錯,可能要你去看看屍體?!碧K星辰解釋道:“我和傲狠明德打聽過你的事蹟——希望你能查出死因,畢竟你對殺人這件事非常在行?!?
雪明說:“應(yīng)該是葉北大哥的同事?!?
江雪明:“在這個年紀(jì)覺醒靈能收到車票邀請,還能回到老家,反殺犰狳獵手,聽上去事情不簡單?!?
“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你告訴我,兇手是個乘客,以我的視角來看,這個人已經(jīng)通過BOSS的初審,偏光六分儀的各項指數(shù)都正常,完成任務(wù)拿到萬靈藥,回到家鄉(xiāng)了卻心願,卻突然暴起殺人,要麼是這個人的侍者沒管好,要麼就是乘客殺了犰狳獵手——你們想把這個人移交給我,送回車站走流程做筆錄。”
衆(zhòng)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只怕雪明像上回秋風(fēng)掃落葉那樣收拾飯菜。
江雪明立刻說:“死者是個犰狳獵手?”
只是這一屋子人的靈壓都挺強的,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能摸,只能摸幾下,我馬上得去廁所,你抓緊時間?!?
只聽二樓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與BOSS一個位格的窮奇兇獸扶著欄桿,一步步走下來。
蘇星辰:“四十一歲,你得喊阿姨?!?
江雪明:“我大概明白了?!?
這頭大白貓?zhí)笾鴪A滾滾的肚皮,臉上的毛髮抖擻,面露兇相。
小七一張紅包送過去,非常懂事的喊了一聲大嫂好。
窮奇又直起身子,滿臉嫌棄:“我說家裡來客怎麼不通知我這個一家之主呢!前幾天折騰死我了!來了那麼多小孩子!嗓子都喵啞了!”
雪明接著說:“這一桌,就屬我大哥智力最低。他一直想給老婆喂牌,但是大嫂贏來贏去,不都是在贏自己的錢嗎?所以最後蘇星辰大哥掙得最多——其他人都挺急的,星辰大哥的腦子很好使,他記牌心算的能力很強,逮著這仨玩人情牌的主顧一通暴打。”
江雪明:“姜叔會來嗎?”
小七立刻伸出手去揉弄壞貓咪的腦袋脖頸。
“——大哥和嫂子是一家,看起來坐在東西風(fēng)位,其實輸贏都是花一屋的錢。”
蘇星辰:“她不承認(rèn)人是她殺的,也不肯回九界——不願意透露其他信息,不相信任何人?!?
它兩腿直立,捂著腦袋像是在前一天喝多了,宿醉不醒的樣子。一邊走一邊罵。
說完這句,尊貴的兇獸步子沉重,搬了條板凳站上去,拉開廁所的門把手,跳上馬桶狂吐不止,要把肚腹裡的酒肉都吐出去。
雪明處理靈災(zāi)的方式方法剛猛暴烈,很容易在鬧市區(qū)造成大規(guī)模大面積的破壞,不適合幹這行。
“喂!我餓了!奴才!整點吃的!整點整點!”
“當(dāng)我沒提過這茬?!备F奇臉色一變,立刻乖巧:“吃好喝好啊?!?
小七哈哈大笑:“大過年的這小貓咪給咱們沖喜呢?”
窮奇把牙刷水杯都送上桌,認(rèn)真篤定的說:“對,上回我和你說過的,你把你大哥宰了,然後跟我過,哦不,我跟你過。怎麼樣?”
“他坐哪一桌?”
——倒不是白子衿故意裝出來的溫婉賢淑,不是她在造鄰家小妹的人設(shè)。
雪明:“葉北大哥,你有時間在家休假,不用我?guī)兔α???
講起這些事情時,小七渾身不自在。
葉北是個剛正不阿的人,與窮奇有相同的特質(zhì),能鑑別謊言,好像什麼謊都瞞不住這位大哥。
等到兇獸吐完肚子裡的隔夜酒菜,就看見這頭大白貓端著水杯握住牙刷,一邊刷牙一邊往客廳來。
葉北拉著臉:“你這小子一點沒變。”
小七以前是個罪犯,葉北似乎也猜到這點。
“天機(jī)科室的同事和我講,你小子在九界混出頭了,懷南最近出了一樁命案,可能要你幫忙?!?
蘇星辰:“三十八歲,同樣是懷南本地人,找你們秘文書庫的青金衛(wèi)士調(diào)過檔案,覈對DNA之後,確定是獵手?!?
大白貓仰起頭,把嘴裡的泡泡都吐乾淨(jìng),終於和雪明講起正事。
江雪明笑著說:“你別拿我開玩笑了?!?
雪明是心知肚明,小七卻覺得渾身不自在,私下裡與愛人說。
但是壞貓咪很快就打破了尷尬。
飯桌上,等菜上齊了,衆(zhòng)人都落座,等到窮奇也把屁股挪到嬰兒座椅時,正如葉北大哥說的——
蘇星辰:“就是說,她一直都以爲(wèi)自己犯了刑事案件?!?
大嫂接著說:“去看電視,有什麼事等會再說,這是恩怨局?!?
講到這裡——
——大白貓?zhí)仙嘲l(fā),拱了拱七哥的手臂,小聲吩咐著。
雪明領(lǐng)著小七往客廳茶桌去,就看見一個姑娘家癱在沙發(fā)上,抱著薯片桶和升裝可樂,是標(biāo)準(zhǔn)肥宅套裝,穿著一身大熊睡衣,無精打采如葛優(yōu)大爺癱的姿態(tài)。
小七一個個招呼過去:“陳叔叔好,葉大哥好?!?
江雪明有條有理的分析道。
小七滿心期待的問:“我能摸摸它嗎?可以嗎可以嗎?”
“——BOSS送她去勞改,後來的事情就不多說了。她現(xiàn)在很好?!?
葉北:“哦,那就行?!?
雪明:“這位是嫂子,你沒見過,以前在奶茶店送外賣的時候,她經(jīng)常幫忙接送白露上學(xué),家長會也是她去?!?
葉北:“人家聽得懂,別裝了?!?
小七盯著壞貓咪,兩眼發(fā)直。
等到小七走近了,就與雪明問:“這位也給我介紹介紹?”
“喂,你這丫頭很有想法,聞上去味道不錯?!?
小七立刻說:“叫青青就好”
他想了想,此前在奶茶店打工,大哥經(jīng)常在半夜出門,偶爾能見到這位姐姐來接應(yīng)。多半是天樞的幹員。
“如果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只是死因比較蹊蹺,移交省公安廳,找更厲害的法醫(yī),或者是你們天樞對靈能災(zāi)害的刑偵專人來處理,應(yīng)該也能查得七七八八?!?
小七尷尬的笑了幾聲,緊接著保持沉默。
小七目前的蛻變進(jìn)度是[繭]——擠在這麼一羣閃蝶家庭裡,總覺得有點尷尬。
雪明小聲提醒:“那是兇獸,不像BOSS?!?
——蘇星辰與雪明這個小老弟講起工作的事情。
這個時候——
這位王姐全名王玲希,是天樞靈災(zāi)事務(wù)局特別行動組的成員之一,葉北曾經(jīng)講過凡俗世界的靈災(zāi)處理辦法,好比居委會或轄區(qū)片警的職務(wù)。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窮奇皺著臉嫌棄的說:“什麼破手法,別擼了,趕緊找個貓咖和服務(wù)員學(xué)幾手,你這丟人玩意也配摸我?”
“嗯吶.”玲希稍稍直起身子,也就是從癱瘓狀態(tài)變成半身不遂的樣子,說起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暖爐配電視劇,還有薯片可樂,就會消磨戰(zhàn)士的意志,怎麼都起不來了。哎這位怎麼稱呼呀?”
江雪明:“死者呢?”
葉北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星辰應(yīng)該有件事,要委託你幫忙?!?
“過年好呀”姑娘家兩指夾著薯片,招手之後就算問候,“小江,帶女朋友回來了呀?”
緊接著他又指向陳先生的方位,
星辰大哥從公文包裡掏出兩份文件,是屍體所在位置,還有這位靈能者的基礎(chǔ)個人資料。
“你先看看,有個心理準(zhǔn)備,你喊阿姨,我得喊她姐姐——這位姐姐不一般,如果你能把事情理清楚,幫她這個忙,她應(yīng)該是個好管家,你的無名氏缺一個管家?!?
這麼說著,星辰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情報人員與雪明小聲說。
“你和九五二七,還有地下世界的絕大部分乘客,說到底都是攻高血薄的智人,再怎麼神奇的靈能,也無法時時刻刻都保護(hù)你的生命安全——這姐姐的社會履歷很厚,不然她根本就沒機(jī)會在犰狳獵手的追殺下生還。有一個好管家,能爲(wèi)你們出行辦事省去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