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拿著毛巾，輕輕描繪著他的五官，擦過他的嘴脣的時候，手指頓了頓，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剛剛那個吻，耳尖一燙，快速移開視線，慌張的擦完，幫他蓋上被子，就出去了。

白素在客廳站了好一會兒，平復了一下紊亂的心跳，才走過去，彎腰將地上的書一本一本撿起來，整齊的放在茶幾上，隨後將韓昭雪丟在沙發上的衣服拿到衛生間，丟進洗衣機裡，然後去樓下超市買了幾個柚子，回到家裡，用水果刀將瓤剝出來，榨出汁，那蜂蜜攪拌了一下，放進了冰箱。

洗衣機的衣服也洗得差不多了，白素打算將衣服拿出來，晾起來，卻聽見臥室傳來“砰”的一聲。

白素動作一頓，快速跑進了臥室，門一開，韓昭雪正跌跌撞撞的從地上試圖爬起來，腳邊的牀前凳倒在地上，看樣子應該是他剛剛下牀的時候被絆倒了，好在地上鋪著地毯，不然還不知道要摔成什麼樣。

白素趕緊彎腰扶住韓昭雪，“哥，你要什麼我幫你拿。”

白素緊皺著眉，眼神渙散中透著茫然，白素第一次見到韓昭雪臉上出現這種表情，莫名覺得有點可愛。

韓昭雪皺著眉，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洗手間……”

白素把人扶到洗手間門口，韓昭雪就推開她衝進去，打開水龍頭，對著洗手池吐了起來。

韓昭雪酒量算是不錯了，白素很少見他喝多，喝吐更是沒有，照他自己的話說，人類發明酒是爲了娛樂，拿著消遣的東西，揮霍生命，那是傻缺纔會乾的事情，所以他自制力特別強，除非是有什麼特別開心的事情，或者一籌莫展的時候，纔會喝酒發泄情緒，但也極少有喝醉的時候。

他有不開心的事嗎……

白素盯著他的背影，好久纔將毛巾遞過去。

韓昭雪擦了把臉，迷迷糊糊擡起眼皮，見是白素，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含糊道，“快去睡吧，我不走。”

白素一愣，一瞬間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韓昭雪大概是沒有清醒，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白素卻知道他在說什麼。

她怕黑怕打雷，從小就怕，可她又不敢跟韓爸爸韓媽媽說，怕給別人添麻煩，小時候，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等韓媽媽看過她之後，瞧瞧把自己買的插座燈插上，藉著那一絲淡淡的光暈，慢慢進入夢鄉。

結果有一年夏天的暑假裡，韓爸爸出差，韓媽媽手頭上又有兩個棘手的案子要加班，韓昭霖跟著老季家一塊兒去雲南玩，家裡就剩她跟韓昭雪。

那會兒還沒搬家，家裡住的單位分的老式洋房，上下兩層有閣樓，大小也就一百多平，院子也就巴掌大，停一輛車就差不多滿了，家裡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保姆住，所以一般家裡阿姨做完晚飯，收拾好之後就下班走了。

結果那天夜裡突然狂風驟雨，電閃雷鳴，白素硬生生在睡夢中被嚇醒，驀地發現牀頭燈不亮了，她伸手按了下開關，發現不是關掉了，而是停電了。

屋外閃電劃破長空，白光在屋內一閃而過，接著是無邊的黑夜。

白素小臉一白，“噔”的一下，就從牀上跳下來，開門跑了出去。

走廊並不比房間好上多少，一樣的漆黑一片，白素紅著眼圈，摸到韓昭雪的房間，小手輕輕在門上敲，小奶音糯糯的喊“哥哥”。

韓昭雪剛剛打雷的時候就醒了，聽見白素的聲音，皺著眉，臉色不好的跳下牀，瞪著比自己矮一個半頭的小丫頭，操著大人的口氣道，“大晚上不睡覺，喊什麼喊？”

白素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小嘴兒嘟著也不說話。

韓昭雪最不樂意看她這副悶葫蘆的樣兒，繃著臉道，“沒事就回去睡！”

說著“砰”的一聲又將門關上了。

白素小身子顫了顫，眼淚滴溜溜的在眼眶裡打轉，扁著嘴，伸出小手又輕輕敲了一下，裡面安安靜靜的，韓昭雪一點沒有出來的打算。

白素蹲下身，蜷縮在他的房門口，聽著外面的電閃雷鳴的聲音，抱著膝蓋，將臉埋進去，輕輕顫慄起來。

韓昭雪雖然回了屋，卻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他並沒有聽見白素離開的腳步聲，可是外面卻沒了聲音，她到底走了沒有？

韓昭雪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乾脆翻身跳下牀，打算出去看看。

結果門一開，就瞧見蹲坐在的腿邊那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是聽見了開門聲，她怯弱的擡起頭，那一瞬間韓昭雪看到她眼裡的恐懼跟脆弱，那張小臉竟是比閃電泛起的光芒還要白。

韓昭雪一愣，猛地將人從地上拉下來，摁著她的肩膀，沉聲道，“你怎麼了？”

白素終於忍不住，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哭出聲來，“哥哥，我怕……”

韓昭雪心頭一軟，便再也狠不下心來，他一言不發的拉著白素的手，帶她回了房間。

韓昭雪看著她蓋上被子之後，扭頭似要出去。

白素一慌，小聲喚了一聲，“哥哥……”

白素腳步頓了頓，關上門走過來，坐在牀邊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絲，聲音竟然帶了一些平時沒有的溫柔，“睡吧，我在這兒。”

他躺在榻榻米上，有些不舒服的翻了翻身子，看樣子是真的不打算走了。

白素卻還有些不放心，每次快睡著的時候，就要睜眼看看韓昭雪還在不在，看了幾次，最後終於敵不住睡意，睡著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白素一直都記得那晚上陪她度過黑夜的韓昭雪，她一直以爲，記得這件事情的只有自己，從來沒想過，韓昭雪也會記得。

那一聲“我在”，差點讓白素沒出息的掉下眼淚。

她回過神，穩穩地扶住韓昭雪，帶他回了臥室，然後跑去將剛剛調好的柚子汁用溫水衝開，端去臥室，喂韓昭雪河喝下去，而後坐在牀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自己也跟著趴在牀邊迷迷糊糊睡著了。